《梨花印》左左Bonny

2、第 2 章

　　“二姐，我饿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客厅的饭桌上，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道。他一双眼睛滴溜滴溜地看着饭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饭菜还冒着热气，热气带着香气，鱼肉的香味，汤的鲜味，萦绕在周身，充斥着整个客厅。

　　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小西装，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领带像是小大人似的，皮肤白皙，和他的母亲凌夫人如出一辙，虽然还是圆滚滚胖乎乎的，可精致的五官还是能看出几分老爷的影子，瘦下来想必又是一个小帅哥。

　　“崇儿再等等，父亲和王叔叔有事在谈，母亲已经去请他们用饭了。”小男孩的身边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袍，绣着淡淡的水墨荷花，淡雅而文静，缕缕银丝勾勒衣角，又增添了一丝少女的天真和秀气，凸显了少女的水灵而不显得沉闷。

　　“而且，大姐和教书先生还没到，来者是客，万万没有先吃的道理。”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眉眼弯弯，眼波流转，嘴角一对小梨涡像是浸了蜜一般甜，加上皮肤白皙，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儿像是在发光一般。

　　她微微低头，露出了她洁白而细长的后颈，在衣领的深处，隐隐约约地露出了白色的梨花状胎记。她长得像凌夫人，但大家都说妤儿她更甚年轻时的凌夫人。

　　“二姐——”小男孩不依不饶，小胖手拉了拉姐姐的衣服，扁起了嘴。道理他都懂，可是他也是真的饿了，这个点儿放在平日，他们早就用完了饭，他也准备午休了。

　　“好了好了，只能尝一点点。”妤儿还是心疼弟弟，夹了一小块炸云吞沾了沾甜辣酱放到了弟弟的碗里。

　　弟弟的视线跟着炸云吞，偷偷咽了咽口水，看到它终于落到了碗里，急急忙忙地拿起筷子就要吃，可平日里教的规矩还是刻进了骨子里，饶是再激动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急切又按捺的样子，矛盾得有些可爱。

　　妤儿轻轻笑出了声，宠溺地看着弟弟。

　　庭院里终于有些动静了，蜿蜒的走廊里有了脚步声，妤儿起身，崇儿也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块炸云吞跟着姐姐起了身。

　　“王叔叔好。”妤儿恭敬地说。

　　“叔叔好。”崇儿奶声奶气地有样学样说道。

　　“叔叔要留下来用饭吗？今天厨房做了好些新的菜品。”妤儿盛情邀请道，一边说一边往走廊看去。奇怪，父亲母亲怎么还没有出来呢？

　　“有心了，可是你们的王阿姨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有机会下次再品尝吧。”王副处长拒绝得滴水不漏，察觉到了妤儿探究的视线，接着说，“你的父亲有事和母亲说，可能还要在等等。”

　　“那我送叔叔出去吧。”妤儿接着说。

　　“不用客气，我知道路，何况还有小兄弟带着我，外面日头大，你们小姑娘还是不要奔波了。”王副处长笑着说，一脸慈祥。

　　“那叔叔慢走。”

　　“叔叔再见。”

　　崇儿还是孩子心性，说完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说好只吃一个他当然不会再要求，可是实在饿得很，撑着胖乎乎的小脸看着已经有些凉的饭菜一脸的郁闷。

　　妤儿也回到了座位上，却隐隐有些不安。

　　敏感如她，总觉得是发生了些什么事，王叔叔平日里都和父亲在局里商量事情，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是决不会在家里谈的，而父亲母亲也极少会在书房里谈事，还如此之久，上一次这样的状况，还是城里领导层换届父亲被对家孤立的时候……

　　可如今离换届还有几年，妤儿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猛地想起了这几天在学堂里听到的传言。

　　她和姐姐上的是同一所贵族学堂，只不过姐姐已经毕业留在了学校当助教，里面的人家里都是非富即贵，从商从政者皆有，传出来的话应当也是有根有据的，难不成，还真是……

　　“妹妹弟弟，我回来了！还有师兄也来了。”还没等妤儿往下细想，门口远远地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女声，是大姐回来了。

　　和妤儿不同，她长得更像父亲，英气十足，性子也像男生，爽快开朗，快意恩仇，不过因为继承了母亲的白皮肤，让她在不说不动的时候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儿静如处子的大家闺秀模样。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子，男子极高，比本身身材就很高挑的姐姐还要高上一个头的高度，他穿着一身玉色的长袍，左手提着一个小竹箱，右手撑着伞，只是伞都落在了姐姐的头上，自己则是被太阳晒得满脸通红。

　　“霓儿也回来了，”众人回头，正好看到老爷和夫人一前一后地从走廊里走来，“景崇也来了，先生他呢？”

　　“阿姨好，老先生他今早有急事出了远门于是派我来了，阿姨你放心，先生已经交代好了。我研究的是中西医结合，兴许还能帮凌先生看一下之前的用药问题在哪里。”裴景崇恭敬地说道，询问着大家的意见。

　　“母亲，你放心好了，师兄家里可是医药世家，师从林大师，还留洋学习西医，他就是太谦虚了。”大家已经习惯了霓儿的大大咧咧，她一边说一边给景崇使了个眼色，景崇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了低头。

　　“那是极好的。”凌夫人笑眯眯地说着，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流转，满意地笑着。妤儿自然也观察到了，看着姐姐和景崇哥哥掩下了眼里的笑意。

　　“母亲，我好饿啊，可以吃饭了吗？”崇儿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道。

　　“诶呀，瞧我都忘了，大家久等了，马上开饭。”凌夫人扬着手招呼着让大家落座，凌老爷只是站着笑笑，丝毫不生气，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一家之主而摆架子，景崇作为一个外人，确实也有些惊讶，讶异于他们一家和谐的氛围。

　　饭菜妤儿已经让陈妈热了一次，所以大家坐下的时候饭菜已经又恢复热气腾腾。

　　吃过午饭，众人坐到了客厅，喝喝茶消消食，等着下人们把冰冻的果盘送来。崇儿年纪小，吃完午饭早就困得不行，早早地让陈妈带着回房间睡觉。

　　“景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凌夫人和蔼地看着后辈问道。

　　裴家在这黎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她和裴夫人虽无深交可也算是相识，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毕竟霓儿也不小了，早该谈婚论嫁了，只是她这大女儿不开窍，老爷又是极宠女儿的，说什么自由恋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声息。

　　虽说她急也没有用，但眼下就有一个好苗子，她可得帮女儿好好把握把握。

　　“我是有打算开一家私人医院，现在在医院里实习着，不过我感觉自己目前还不太能胜任，有再去进修的想法。”景崇答道。

　　“进修，是去国外吗？”霓儿突然说话，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一脸的兴奋。她修的也是医学，对于出国留学向往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眼下她也要毕业了，是个出国进修的好机会，她还没来得及和父母亲谈呢，正好可以借此探探他们的口风。

　　霓儿说完看了一眼母亲，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妤儿的视线，一脸了然的样子。

　　霓儿朝妤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相视一笑。

　　妤儿是知道姐姐早有这个打算的，她之前还让自己给她参谋参谋，她还没想好呢，姐姐已经决定好了。

　　她倒是不反对姐姐的想法，虽然不舍得，可是学堂里的先生好多都是出过国留学的，确实见识广得多，他们在课上说的异国风情也引起了她的极大向往。可是喜欢和向往是一回事，父母亲是否同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已经联系好了德国的学校，大概过完中秋就出发了。”

　　“这留学可要好长时间的吧，回国也不方便吧？”凌夫人有些惋惜地说道。

　　“留学的话……”不知不觉凌夫人便和景崇聊了起来，霓儿也饶有兴趣听得入神，妤儿一边听着一边思绪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她还是有些不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她回想起了最近上学路上莫名多起来的巡警，学堂巡检变得多起来的次数，父亲最近的愁容，还有王叔叔的拜访，同学间流传的革命党已经深入了城里开始动作的传言……

　　妤儿想着想着便皱起了眉头，才抬头，便看到了父亲正看着自己，一脸深意。

　　妤儿心下一咯噔。

　　如果说非要给三个孩子排个先后，在老爷心里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二女儿。

　　大女儿大大咧咧心思浅，小儿子年纪还小，二女儿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心思缜密、聪明伶俐，虽然看起来温顺听话，但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有野心，很多时候更能和自己心意相通。

　　实话实说，他确实是有培养她当自己的助手的想法，至少在儿子能独当一面之前能帮衬下自己。在道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深知，有时候越是看上去无害的越是能迷惑人眼，也越是危险。

　　凌老爷端详着自己这个和夫人长得八分相像的二女儿，心想着或许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考验考验她。凌老爷抿了口茶，起身，看了妤儿一眼，示意她跟上。

　　妤儿看了一眼客厅，母亲大姐和景崇哥哥聊得正欢，于是起身，悄悄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