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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折戏〉故地重游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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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很吓人的梦吗?”顾宋猛然睁眼,眼前出现的是楚朝那不曾有变的容貌,结合梦境,顾宋吓得往后退了老远。
楚朝有一瞬间怔愣,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他远离了顾宋,站到了树旁。
“貌似没事了。”
顾宋揉了揉头,他头特别疼,关键是现在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梦里的场景真切又带着一丝怪异,顾宋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定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顾宋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脸,结果发现手上还有些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现在的顾宋像极了沼泽地里孤身而立的芦苇,稍微强劲的风一吹就会被吹倒一般,脆弱的不成样子。
顾宋垂眸,只是看着自己沾了泥的掌心,他屈起手指,握了握,没有过拿秤杆的感觉。那只是发生在梦境里的并不真实的事情。
夜风冰寒刺骨,拂面而来时夹杂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庐山之中乌烟瘴气,与外面如同仙境的庐山截然不同。
顾宋吸了吸鼻子,他抬头看向楚朝。
楚朝站在一旁并没有看他,只是安静的观察着周围是否有鬼兵的出现。
这个人在梦里时说自己是他师兄……
“陵山师兄。”顾宋突然出声喊道。
正在观察动静的楚朝听后微微一愣,目光也从远处移到了顾宋身上。他轻声应到:“嗯?”
楚朝迎风而立,额前碎发被风吹动着,他的目光携着冬日的寒冷,又带着一丝如春风般的温润。
寒梅冷香若有若无到愈来愈浓,顾宋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楚朝。他开口,声音却有些嘶哑,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只能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他晕倒时的地方,这时顾宋才恍然,“春寒呢?”
楚朝指了指顾宋树后:“师兄拖着睡的像死猪的你,后面还追着鬼兵,遇见我的时候精疲力尽,所以他也晕过去了。”
“……”
顾宋看着面无表情的讲述事情,还顺带骂了他一句的楚朝,突然间那些萦绕在他脑中诡异的情绪统统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顾宋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身后树旁边的沈谢。
沈谢背靠着树,歪着头,还不清醒,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沈谢坐着的地方还垫了一件斗篷。顾宋看了看楚朝,又看了看自己方才躺过的地方,他沉默了。
“陵山,你是不是对我稍微有一点随意?”
楚朝:“什么?”
“为什么我就是随意的躺在地上,而春寒坐的地方会有你的斗篷?”顾宋指着地上的斗篷控诉。
“师兄一身白衣,脏了不太好。”楚朝理所当然的回答。
“…………”
一身鸦黑色衣服的顾宋欲言又止。
“你去把师兄背起来,我们找找出去的路。”楚朝说道。
“为什么是我?”顾宋不满。
楚朝乜眼:“你修为最低,等下遇见鬼兵是我去处理又不是你。”
“好好好,我背。”顾宋认命的背起沈谢,放背上的时候还掂了掂,只感觉背上的人轻的不像话。
在这里面根本就不清楚时间,到底是白昼还是黑夜都已经分不清了。
路上倒是平稳,什么事也没发生,顾宋便有些发闲。“中了这瘴气的毒会怎么样?”
“产生幻觉,这一片大多数种的都是至毒的草,可能是太杂了,反而起的效果并不显著。”楚朝消耗灵力点了一盏灯,正为他们照明。“只不过幻觉并不是持续太久,倒算还好。”
“陵山进来的时候也中毒了吗?”顾宋问,“产生了什么幻觉?”
楚朝沉吟,“没什么,只不过是看见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什么无关紧要的啊?我好无聊,你就讲讲嘛。”顾宋放软了声线。
“看见在竹林居外你被师尊打了。”楚朝说。
顾宋:“……你确定吗?”
“嗯。”楚朝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好巧啊。”傅峥背着琵琶手里拿着一支玉笛,旁边是拿着长/枪的崔观邺。
傅峥穿着的茶青色衣裳并没有任何脏污,倒是一旁的崔观邺脸上沾了血迹。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做苦……”在两人身后有一个黑色身影,他一手拎着一个人,正往这边走。看见楚朝和顾宋倒是愣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傅峥施施然道:“谁让你力气大。”
宫瞻把手里两人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看着顾宋和楚朝,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问:“又打架?”
“打架的难道不是我吗?”崔观邺幽幽的说。
顾宋把目光放到了地上的两个人身上,这两个人他也眼熟,一个是星河溪的殷钰笙,一个是白月浮空的陆清欢。
这两个人怎么落到他们手里去了?
“别误会,这是路上捡的。”傅峥见顾宋的眼神奇怪,主动解释道。“当然,我们也不会和你们打架,只是我们迷路了而已。”
“迷路?”顾宋更加奇怪了,看他们先前的那一番架势顾宋还以为他们都知道庐山里面的情况。
“偷偷告诉你,君上来庐山了。”傅峥故作神秘的对顾宋说。
顾宋问:“来做什么?”
“这个不清楚,君上只让我们进来而已,把诸位带进来也只不过是意外。”傅峥把玩着手里的玉笛,那容貌当真是一笑百媚生。
“所以说有多少人进来了?”楚朝蹙眉。
傅峥将手背到身后,似是很轻松的来回走了两步,再说:“不多,就我知道的大概有十来个吧。”
他们这边在聊着天,地上躺着的两位也呢喃着醒了过来。
宫瞻见两人醒了,说:“终于是醒了,再是醒不过来就都喂蛇去吧。”
陆清欢还没搞清楚状况,被宫瞻瞪着眼嫌弃,吓得缩了缩身体。
“宫芷烟你温柔一点。”崔观邺取笑道。
陆清欢不认识这些人害怕是自然,殷钰笙认识这些人,害怕也是自然的。
“傅峥!”季砚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歹人!还不把霁月君的玉笛还来?!”沈陆应景的大喝。
傅峥回之一笑,“霁月君把棋盘还我,我就把笛子还你。”
“你!”沈陆气极,“生死玲珑棋盘乃是大凶之器,定是要销毁的!”
“都要毁我棋盘了,我还能还你笛子吗?”傅峥不以为然的回道。
沈陆被这话问的哑口无言。
季砚微微蹙眉,他抿唇并没有再说什么。
傅峥的性子他太了解了,你越是坚持他越是和你对着干,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在扶摇山庄的时候,傅峥就喜欢和师尊斗嘴,喜欢把后辈逗的团团转。
那个时候的傅峥与现在的傅峥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的就是那一张假笑的面具。
顾宋撇嘴,只觉得好热闹。
“陶醉,为什么不是你来背?我真心的觉得太重了这个人。”白堰也从一个方向走了过来,看见这里一大群人,顿时还有点稀奇。
白堰冲着身后道:“陶醉你快看,这里好热闹。”
陶醉搀扶着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呦呵,顾宋是真的惊了,都是些老熟人了。
白堰背着厉风行,陶醉扶着方显,合着这人还凑的挺齐的了,他见过的都来的差不多了。
“看来是真的热闹啊。”崔观邺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在众人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时,一只白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在傅峥面前盘旋。直到傅峥伸手,蝴蝶才扑腾了一下翅膀落在傅峥指尖。
“走吧,君上叫我们了。”
三人轻轻的一跃,运用轻功离开了。
傅峥一走,季砚立马就跟了过去,沈陆和沈凌也不例外。
“去看看。”楚朝对顾宋说。
“那春寒呢?”顾宋一问,楚朝就愣住了。
见楚朝蹙眉,顾宋看了看殷钰笙,然后就向殷钰笙的方向而去。
“帮忙看看,如果他醒了就告诉他,我们向西方去了。”顾宋放下沈谢,把披在沈谢身上的斗篷铺到地上,再把沈谢放了上去。
殷钰笙点头,“放心吧,顾道友。”
“好的。”顾宋一拍殷钰笙的肩膀,看着那一身肥肉颠了颠。
陆清欢在一旁望着方显,美目就不再移开了。
“帮我们也照顾一下这两个病患,我要去凑热闹。”白堰把厉风行往地上一甩,笑着说。
殷钰笙抹了一把冷汗,看着被像物品一样丢在地上的厉风行,稍微同情了一下。“好的好的,一定帮忙照顾好。”
顾宋向西方走时,越走越觉得地方熟悉,瘴气逐渐递减,渐渐的露出的就是白雪皑皑的山林。一片云雾缭绕,雪悄无声息的飘落,这已经到了万鬼殿山脚了。
前方就是顾宋的万鬼殿,山阶很长,顾宋一步一步的向上走。
山阶尽头,看见了一旁种的银杏树,今年也没能看见金灿灿的银杏树叶啊。在银杏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个人衣绣金色银杏叶,微微仰头,看着这株巨大的银杏树。
沈陆和沈凌只是站在不远处。
“霁月君怎么还在这里?”顾宋笑问。
季砚回答:“这株银杏树长的真好。”
“是啊,看样子要是秋天就格外好看了。”顾宋也瞧着银杏树。
在偌大的万鬼殿中突然伴着一声巨响,在那殿中央的位置出现一道白光,这道白光直冲云霄,犹如天神降下的神光一般。
顾宋不由牙疼,这是谁在他殿里搞花样?房顶都给他捅穿了。顾宋二话不说,脚上运力就往万鬼殿飞奔而去。
大殿外,有一个红衣身影,这人正看着里头的那道冲天白光,目光出神。
他的身旁站着傅峥,宫瞻和崔观邺。
想来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弑杀掌教的玉华君薛璟了。
“怎么带了这么多尾巴?”薛璟沉声,他嗓音低沉略带沙哑,犹如经历了无数沧桑岁月一般。
“君上不觉得热闹吗?”傅峥笑嘻嘻的说。
“整个庐山之中就有不少人,确实热闹。”薛璟转身,这位君上的容貌就出现在了顾宋眼前。
薛璟或许是天生的王者,他眉骨深邃,鹰目桀骜,由内向外的上位者气息,可他整个人却是在这种气息下散发出阴沉。
似乎是对所有人的不屑,他只是轻轻的挑眉,带着一丝唯我独尊。
楚朝和季砚也随后就到了,白堰和陶醉也在。
“听说万鬼老祖殿中有起死回生的日月露苁蓉,可是来了却什么也没看见,那殿中空荡荡的一片,唯独那牢狱中关了上千鬼兵还能看。”薛璟带着一抹嘲讽的笑,他就这么淡淡的看着顾宋。“你觉得这鬼兵要不要放出去玩玩?”
日月露苁蓉早就被毁了,他殿中哪里来的日月露苁蓉?
薛璟看他的眼神极为怪异,对话也是,仿佛是知晓他身份一般。顾宋不由警惕起来,他现在还不想让楚朝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楚朝似乎很讨厌万鬼老祖这个人的。
顾宋笑了笑,“这不全凭玉华君个人意愿吗?”
“也是,反正现在的万鬼老祖也死了,就算是活着也拦不住本座。”薛璟拂袖,又回身看着这道白光。
薛璟说:“人差不多都要到了吧?”
傅峥回道:“君上,您这道白光耀眼醒目,大抵是要到齐了。”
“傅子昭,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季砚冷声问道。
这样的傅峥过于陌生,尽管是意料之中,可季砚依然适应不了,更加适应不了的是那本该弹奏安魂定魄的琵琶变成了凶器。
“把鬼兵放出去吧。”薛璟只是抬起手把白光收了回去。
傅峥应声离去。
如果是傅峥的话,能够放出鬼兵并不是不行,只不过那鬼兵放出来应该也出不去这万鬼殿的。
只不过顾宋倒是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傅峥到哪儿,那霁月君必定会出现在哪儿。吉鲤镇如此,庐山也是如此,只要傅峥在,季砚也在。
就比如现在,傅峥刚走,季砚就跟着走了。
沈陆和沈凌想要跟着去,却被季砚拦了下来,让他们就呆在此地。
在季砚也离开后,大殿的广场上御剑来了好些人,沈谢也是才匆忙赶过来。
有浣月宫的,星河溪的,落日吟的,无净寺那群秃驴依旧是端着和尚架子。
最让顾宋惊讶的是陆浅冬居然跟在星河溪掌教的身后,白月浮空的衣服也换了,转而换上一身海棠红的衣衫。
众人一见那一身红衣,无一不脸色大变。
薛璟好几年没有从沧澜仙都出来了,但所有人的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 ,薛璟出来准没好事。
自从沧澜仙都掌教变成薛璟以后,一起明心长,星河溪,二征六大门派,最后在去往云山殿的途中就被江尚劫了下来。
“玉华君怎大驾庐山?”无净寺的一念禅师右手拿着锡杖,左手立掌对薛璟行了个礼。
薛璟看着底下众人,露出那一口白牙,突然笑了起来,“流云殿呆腻了,出来看看,怎么?你们是来陪我玩乐的?”
众人扯了扯笑,看着那森森白牙,笑的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的薛璟,无不大骇。而对于薛璟的话语大家也只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既然要玩,咱们就玩场大的。”薛璟也不在意他们是否回答,拂袖一挥,广场上显出一个巨大的阵法,看那样子竟是棋盘。
沈陆一惊,看着脚下的阵法,他道:“霁月君不是已经拿到了棋盘了吗?”
崔观邺抱着长/枪嗤笑一声,并没有说话。
宫瞻说:“你以为那生死玲珑棋盘那么容易就能够被别人拿到手吗?傅峥那个家伙在逗你家霁月君玩。”
正在万鬼殿下的牢狱中的傅峥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停步,“霁月君怎么总是穷追不舍呢?”
“你当真一个字也懒得解释吗?”季砚也停下脚步,他看着前方的身影,双手握拳,声音低沉。
傅峥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玉笛往后一抛,抱着琵琶,看着眼前地牢中关押的那些都已经陷入了沉睡的鬼兵。
他不回头也知道季砚接的住月皎。
“霁月君,当年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又何必要我再解释呢。”
地牢之中极为静谧,二人安静下来,冷风吹入产生一些骇人的声音,像极了嘶吼哭泣的鬼魂。
季砚不禁想起当年。
而十年前傅峥因为传出弑师在先,残杀同门在后,放出心魔为祸世间在末,被扶摇山庄除名,从此上了修真界追杀名单,还是在榜第一人。
当时的扶摇山庄凌越峰上的那一片血色,傅峥手里的剑被染的绯红,一地尸体,包括他的和傅峥的师尊。
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那晚的傅峥仿佛变了个人,淡金色的长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那本该漂亮的异色瞳却是十分骇人,一身肃杀之气,看见他,轻轻的抬眸,往上挑的眼尾似乎还残留着血气。
“看见啦。”傅峥笑着,云淡风轻。
就好像这是一件不出奇的事情一般。
季砚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悲愤,怨恨,怒火涌上心头,最多的还是那傅峥原本的形象突然崩塌。他不认识这样的傅峥!
“看见了也没法。”傅峥沉吟,最后扔了剑离开了。
身后的几位弟子早被吓得近乎晕厥,傅峥没有杀他们,但是杀了凌越峰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师尊在内。
从那以后,傅峥负面的传闻越来越多,许多命案都同傅峥挂钩。甚至有些不是傅峥做的都赖到了傅峥头上,一时间修真界败类傅子昭扬名,曾经的雅澜君不复存在。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是他无能为力,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为了一个败类,一个叛徒发疯。
霁月君季青临,清风霁月,乃是大义之人。霁月君除魔卫道,铲奸除恶,刚正不阿。
啊……世人都是这么说他的吗?
季砚在躺在床上的时候竟是对这些称赞他的话语嗤笑不已。
什么清风霁月,什么刚正不阿,他只不过是认为那样就可以遇见傅峥罢了。最后怎么着呢?掌教说他疯了,把他往凌越峰上一关,十年,整整的十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