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死对头他飞升了》青山有客

34、〈三折戏〉故地重游记

　　“傅子昭，哪怕你解释一下也好。”季砚声音颤抖，他望着那个背影，红了眼。

　　哪怕你解释一下，你狡辩一下，就算世人不信你，我也信你。

　　傅峥顿了顿，拨响了琵琶，一道罡风将地牢的铁门打破，里头的鬼兵猛然睁开眼，逐渐开始有所动作。

　　“好啦霁月君，咱们该出去了，你跟着我玩呢，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要小心了这不长眼的鬼兵伤了你。”傅峥转身，抬步就走，他越过季砚，边弹奏曲子边往外走去。

　　季砚看着地牢里正在扭动着身体，缓慢向他走来的鬼兵，抿唇。他拔出灵剑就对上了这些如潮水般向外涌出来的鬼兵。

　　傅峥向外走，感觉不到身后鬼兵的动静，却听见了打斗声，这一回头便看见了将想要出来的鬼兵斩杀的季砚。

　　“你疯了吗？！”傅峥也顾不得其他，他掠身上前就将季砚给拽住往外拉。

　　季砚挣扎，可是到底是傅峥力气大，季砚怎么挣扎也甩不开。

　　被傅峥拽着走出地牢，季砚一气之下将苍云扔到了地上，冷眼看着傅峥。

　　“你拉着我做什么？”

　　“上千数的鬼兵，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傅峥向以前和季砚一起出去除鬼一样呵斥着季砚，这样的傅峥才像他的师兄。

　　以前傅峥说：“那个鬼几百年道行，你以为是开玩笑的？你往上面冲做什么？”

　　季砚突然勾起唇角，将正在气头上的傅峥给吓了一跳。

　　“霁月君这是吓傻了？”

　　季砚肯定道：“你在担心我。”

　　傅峥被季砚的眼神看着也没有不自然，他笑意吟吟，“霁月君要是受了伤多不好，君上也说不能伤了旁人。”

　　季砚脸上神色尽收，只余了冰寒，像那常年不化的冰川。

　　“这与你们无关。”季砚捡起苍云，又冲到了地牢门口，尽管最后还是会遗漏不少鬼兵，可他依旧在阻拦着。

　　傅峥摇头。

　　傅峥记忆里，还记得季砚可爱的时候，就比如说最爱的书被借走了，他会站在藏书阁里，傻愣的像块木头，站到晚上才会离开。

　　回了住处忍不住红着眼，虽然强忍着不哭，说话还是有点鼻音，小时候的季砚真的是很可爱的。

　　师尊同他说，“青临的脾气，转不过弯。”

　　他笑，并不回答。哪儿是转不过弯啊，简直就是折不断的剑。

　　现在季砚长大了，懂事了，人长好看了，也变厉害了。

　　可是那性子依旧不变。

　　“不必这么紧张，我也无意对你们出手，只不过是闲了，寻几人陪孤下下棋。”薛璟看着慌乱的众人，病态的脸上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地牢之中的鬼兵已经上来了几百，薛璟大手一挥，外面不断涌来的鬼兵就整齐有序的行走。逐渐罗列在棋盘两侧，就如同吉鲤镇的镇民一般。

　　棋盘之中的人依旧在棋盘之中。

　　“谁来与我下一局？”薛璟笑问。

　　青昧是白月浮空的长老，她欲上前一步接受这个挑战，可是却被身旁的公输崎给拦了下来。

　　公输崎低声道：“你疯了？谁知道他会耍什么花招？”

　　薛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他把目光放到公输崎身上，“你来？”

　　被恶鬼般的人注视，公输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样的公输崎让青昧失望的摇头，这个人果然在什么时候都是懦弱无能的。

　　“不如就你吧。”薛璟又看向了顾宋。

　　难道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顾宋眨巴了两下眼睛，装傻充愣的拿手指着自己，唇形在说“我？”

　　“嗯。”薛璟眼含笑意，仿佛是和善的君王在同百姓和平相处一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顾宋颔首微笑。

　　沈谢在顾宋旁边扯了扯顾宋的衣袖，顾宋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沈谢冰凉的手，表示无碍。

　　楚朝在一旁抿唇不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况且他多数时候是不善于去说出那些话语的。

　　在顾宋应声下挑战后，一盒棋子就迎面向顾宋飞了过来。

　　这个玉华君是不好惹的啊。顾宋心里想到，手还是伸出去接住了那一盒棋子，低头一看，是白色的。

　　“你从棋盘里出来。”薛璟指着顾宋。

　　顾宋乖乖的从棋盘里走了出去，在棋盘上空出现新的棋盘，薛璟腾空而起，停留在了与空中棋盘相对的高度。

　　看了看薛璟，顾宋也跃起，与薛璟成对立面。

　　要说这下棋，顾宋是经常跑到山下的庐江镇去看老头们下围棋。

　　这些老头棋艺不怎么样，可看多了后反倒是顾宋下的一手好棋。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顾宋是个小人，他看着老头下棋，就在旁边指指点点，给老头气的怒目而视。

　　时间一久，混熟了倒是对他亲切了不少，还要拜他当师父，这一举动把顾宋吓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庐江镇的下棋长廊里。

　　薛璟是自视帝王的存在，第一子自然不会让别人来下，从他给顾宋的是白子就可以看出。

　　底下的人也有想要从棋盘之中走出去的，可是都被竖起的屏障给阻挡了。

　　宫瞻和崔观邺站在石阶上，看着底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说君上怎么让那个无名小辈来下棋？我看那个遮了眼睛的人也比他强啊。”崔观邺问。

　　宫瞻白了一眼，表示无语：“虽然我看不起傅峥，但是能让傅峥都称赞的人肯定是有些能力的。”

　　崔观邺撇嘴：“你看不起傅峥不是等着被骂？不过要说起来这个人，他打架还是挺猛的。那天我这斩邪被他挥手就调了个头，刺穿了好几棵树，凶悍的不行。”

　　宫瞻盯着沈谢，“夜筠尊者的弟子没一个简单的。”

　　上头的两人算是棋逢对手，落下的每一子都是在引诱对方将自己的棋子吞并，再外面又下一个陷阱，进来就出不去。

　　白堰看的津津有味：“厉害啊。”

　　陆清欢不在乎这些，她死死的盯着站在星河溪掌教胥杏林身侧面无表情的陆浅冬。

　　许是目光过于灼热，陆浅冬向她的方向看了看，可是这个时候的陆清欢已经收回了目光，装作正在看上头下棋的样子。

　　陆浅冬垂眸，掩下眼中的黯然落寞。

　　“真是忘恩负义，白眼狼，养条狗都比人强。”玉生烟咬着牙骂道。

　　白月浮空的掌教青冉微微蹙眉，对浣月宫的这位指桑骂槐的少主极为不喜。

　　陆清欢紧咬着牙，双手握拳，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浣月宫宫主玉瑥见自己女儿这么气愤，不由好奇：“又谁招惹你了？”

　　玉生烟扭头，“没谁，就是看不惯。”

　　婵娟在她身边飘动，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方显扶着浑身软弱无力的厉风行，担忧的看了一眼玉生烟，却不想被玉生烟狠瞪了回来。

　　厉风行好笑的说，“方显，你怎么喜欢上这个女魔头的？”

　　方显笑了笑：“玉姑娘人很好的。”

　　玉生烟很温柔，她愿意伸手扶起摔倒在淤泥中的任何人，她愿意将自己漂亮的衣服披在满身脏土的乞丐身上。

　　这样的玉生烟让方显移不开眼，也注定让方显一辈子追随在其身后。

　　厉风行看着这样的方显，只觉得已经无药可救了。

　　方显觉得玉生烟温柔，却忽略了温柔的人才会觉得其他人温柔。

　　顾宋落子速度不快不慢，薛璟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顾宋落子后他就紧跟其后落子。

　　“玉华君在博弈这一块真是登峰造极。”顾宋勾起一抹笑，话语中并无半分尊敬。

　　薛璟也不在意，“再不认真，我可就胜你一子了。”

　　“就算是神明，我想我也该胜他半子，何况是玉华君？”顾宋挑衅的看向薛璟，嚣张的落下一子。

　　众人在底下为顾宋捏了一把冷汗，纵横九州还没有人敢这么跟玉华君说话的。顾宋算是这九州第一人了。

　　崔观邺笑道：“这顾宋有意思，居然敢如此跟君上讲话。”

　　宫瞻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君上似乎并没有不高兴。”

　　“君上的心情比天上飘散聚拢的云还要变化莫测，谁知道呢。”崔观邺抱着长/枪，玩味的一笑。

　　薛璟最讨厌别人不分尊卑，你要是说他什么不好听让他知道了，赶明儿家就被掀了。更不用说在他面前出言不逊，大言不惭了。

　　“神明？我就是天下之神，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胜过神明半子。”薛璟抬手落下一子，吃掉了顾宋好些棋子。

　　“那玉华君可瞧好了。”顾宋笑着点下一颗棋子，黑子瞬间被吃掉了不少。

　　薛璟的笑声低沉且充满磁性，如果并不去想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这样的声音任谁都会喜欢上。

　　沈谢紧紧的揪着衣袖，他担忧的望着上方得心应手的顾宋。

　　楚朝微叹一口气，他抬手拍了拍沈谢的肩，“师兄你不必如此紧张。”

　　身旁的鬼兵移动着位置逐渐将他们都包围在里面，霉臭味一直在他们鼻间萦绕不散，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铁锈的腥气。

　　“琼芳也太乱来了。”沈谢声音有了几分颤抖。

　　“无事，就算他捅什么娄子，还有云山殿在。”楚朝到底是认了顾宋这个师弟。

　　鬼兵将棋盘挤的满满的，顾宋落下了一子，胜负已定。

　　“不愧是夜筠的弟子，果然出色。”薛璟一拍手，高声称赞。

　　在吉鲤镇的那个红衣女人依旧盘腿坐在棋盘外，她幽幽开口：“棋盘一出，不论输赢，棋盘之上皆是一片混乱。”

　　薛璟淡然：“顾宋，你待如何？”

　　顾宋蹙眉：“棋盘并非无解，只不过玉华君这棋盘怕不是生死玲珑棋盘。”

　　“自然是，只不过生死玲珑棋盘分生死两个棋盘，傅峥掌生棋，本座掌死棋。”薛璟说，“这棋盘才是当初下在沧澜仙都的棋盘。”

　　顾宋咬牙，果然看不透这个棋盘。

　　当初傅峥手里拿的棋盘轻而易举就被他找到了弱点，可是这个棋盘毫无弱点。

　　“顾宋，我十分欣赏你，所以免你一死。只不过这底下的人今日都会葬在这里，连同这座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的万鬼殿。”

　　“你！”顾宋怒目切齿，这货居然想要拆他家，还大言不惭的要在这里杀人。

　　薛璟将食指放到了自己唇边，“嘘。你瞧底下热闹？”

　　顾宋把头一低，只见下面的鬼兵全部都攻向了那些修士。

　　刚开始顾宋倒是并不慌张，他认为这些鬼兵都不过是些小喽啰。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有些鬼兵一刀下去都不破防。

　　底下的修士实力不凡，刚开始对上这些鬼兵也是游刃有余，可到底是经不起这样的车轮战。打不死，不能破防的鬼兵就像是在砍玄铁墙一样，最终只能折了自己的武器。

　　其他人顾宋自然无所谓，可是楚朝在下面，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当顾宋想要跳到棋盘内时，却发现底下棋盘已经成为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有一道透明的屏障把里面和外界隔开了。

　　“上次听傅峥说，有人会进入棋盘捣乱，所以我就特意设了个屏障。”薛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白色的孔雀羽毛正在把玩。

　　顾宋凝起灵力就想要击碎这道屏障，可是并没有任何效果，那一道屏障纹丝不动。

　　沈谢和楚朝在里面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好，被封闭的棋盘之中灵力稀缺，杀死一只鬼兵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鬼兵有上百只，最后打不死的有四十只，其余的鬼兵也都化作齑粉消散了。只剩下这四十只刀枪不入的鬼兵还在发起进攻。

　　也亏得星河溪的人在里面，负责有人受了伤也只能够干看着。

　　陆清欢的修为并不好，比上陆浅冬更加差劲。白月浮空的几个师姐似乎也没有想要管陆清欢的意思。而陆清欢手中拿着一把像青蛇一样的灵剑在抗衡着鬼兵。

　　“陶醉快救我，我要死了。”白堰被一只鬼兵压制着，他大声嚷嚷。

　　陶醉将自己面前的鬼兵一脚踹飞，连忙过去帮白堰。

　　楚朝收回了诏羽，转而用起了风止，既然打不死这些鬼兵，楚朝就用风止卷起一只鬼兵砸向另一只。

　　“清欢躲开！”陆浅冬一直在往陆清欢的方向靠近，可是鬼兵极为难缠，她的动作也十分缓慢。

　　等到她已经靠近陆清欢时，一只鬼兵拿着武器从陆清欢的身后偷袭去。

　　也不知道陆浅冬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她推开了想要扑向自己的鬼兵，一个箭步冲到了陆清欢的背后，替陆清欢挡下了一击。

　　“陆浅冬！”玉生烟一直都有注意陆浅冬的位置，可是没想到她只不过稍微不留神，陆浅冬就被鬼兵的刀给刺穿了胸口。

　　“姐姐！”陆清欢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便看见陆浅冬的胸口上黝黑的长刀滴着鲜血。

　　玉生烟的婵娟飞快的飞向了陆清欢，把即将袭来的鬼兵卷起甩到了另一边。

　　陆清欢转身怒喝一声，竟是挥起青蛇剑，一剑斩掉了那个鬼兵的脑袋。

　　鬼兵化作齑粉，陆浅冬胸前的长刀也消失了。

　　陆清欢急忙接住要跌落在地的陆浅冬，头上白纱掉落在地，随后陆清欢大哭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都已经抛弃我一次了，你还要抛弃我第二次……”

　　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滴落，温热的泪水落到陆浅冬脸上时已经冰冷了。

　　“……对不……起……是姐姐……不好……”陆浅冬颤抖着伸手，她似乎想要再触碰一下陆清欢的脸颊，可是已经做不到了。

　　陆清欢抓住陆浅冬想要垂落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另一只手摁住陆浅冬胸口的伤口。

　　她哽咽着说，“你不能死……我还没有把白蛇剑修好……你怎么可以死呢？你不能死的。”她呢喃着，看着陆浅冬唇角溢出的血，她快要疯了。

　　白月浮空最多的花就是杜鹃花，像是泣血一般的好看。

　　“姐姐，姐姐，我戴这花好看吗？”十二岁的陆清欢头上戴着一朵杜鹃花，牵着裙子转了一个圈，笑意吟吟的问。

　　陆浅冬收了剑，把没戴稳的杜鹃花给陆清欢又重新戴好，她说：“好看，清欢怎么样都好看。”

　　后来极山论剑结束。

　　“师尊！清欢已非完璧之身，由我替清欢去星河溪吧。”陆浅冬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说道。

　　陆清欢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姐姐说出这句话，整个人都傻了。

　　姐姐说她不是完璧之身，这岂不是在污蔑她？毁她清白？

　　她上去就给了陆浅冬一巴掌，“你在胡说什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不惜想要毁我清白。”

　　“你本就不是完璧之身，如若送去星河溪，岂不是辱了我白月浮空的清誉？使得他人议论我白月浮空乃是言而无信之众？”陆浅冬被陆清欢一巴掌扇的脸歪向一边，白皙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唇角还溢出一丝鲜血。

　　陆清欢气的浑身发抖，“行啊！你去啊！你去就不会让白月浮空蒙羞了，我注定只是会丢人现眼，让我们白月浮空丢人！”

　　再后来陆浅冬就真的去了星河溪，这一去把她丢下了。

　　陆清欢讨厌陆浅冬，因为陆浅冬是个骗子，她们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分开。

　　可是陆浅冬无时无刻都在骗她，说什么一辈子不分开，最后还不是一个人先跑了。就像是现在一样，她还是要又一次抛下自己了。

　　长刀刺穿心脏，鲜血流了一地，将地上的石板都浸染透了。

　　殷钰笙被玉生烟拎着到了陆浅冬面前来，殷钰笙急忙给陆浅冬把脉，刚刚一碰他就把陆浅冬的手放了下来。

　　他看向对自己抱有希冀的两人，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已经救不了了，心脏被刺穿，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陆浅冬吃力的笑起来，“……没事……清欢要……好好的……”她又看向一旁的玉生烟，“玉姑娘……可否帮忙……照顾舍……妹……让她平安……回……”

　　接下来的话她再也说不完了，那一双本该有神的眼睛缓缓地闭上。

　　陆浅冬死了。

　　玉生烟捂住嘴，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咽了气，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胸口翻腾，她竟是忍不住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