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里的花》树下有座山

6、第 6 章

　　然后他们到达了马迪尔的实验室。
　　不，应该说是马迪尔的工厂或者是土地？因为这块地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连刚刚升为大主席的关承都没见过世面的惊讶了下。
　　而且还是在特级区边境的土地，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关承暗自想，马迪尔先生并不住在这里，而是在特级区另有住处。
　　他无奈的撇了下嘴，扭头继续看着车窗外：这个夸张的地方虽说是“实验基地”，但是在进入的前两分钟，却是一条类似于进入庄园的大道，路边种满了各种赏心悦目的花草，簇拥在一块儿，总之，似乎只要能种活的，好看的，似乎都种上了。哪怕是在D区前往林家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场面，林夫人的住所比起这里简直逊色太多，该说不愧是特级区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出卖内心，安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出声，友善地提醒了他一句：“雷诺博士以特级区的标准来看，已经非常节俭了。你现在所见到的不值一提——仅在特级区。”
　　“那马迪尔先生还真是高尚啊。”关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嘲讽地接。
　　安偏了偏头，几乎叫人难以捕捉到的拧了眉头，不过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关承先生，你有拜访过某些家族的庄园吗？”
　　“有几次邀请，但我都推辞了，最后推辞不过的也都随便找家餐厅打发了。”关承倒也没有显出被排斥的局促样子来，在那次会议前的确有人邀请，会议后嘛……少多了，贵族多是因为利益关系与他划清界限，而其它那些大主席多半是怕他惹了事祸及自身，至于莎伦大主席，只是想让关承炸替她做出头鸟罢了。不过之后他们对他的态度说不准会变，关承低头看手指。
　　然后车猛地停了下来，关承一时没坐稳往前倾了下，接着车门就被猛地拉开。
　　到是有点出乎关承的意料，马迪尔亲自来接他们了。
　　马迪尔显然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就来了，他现在看上去和在互助会的时不一样，头发都一丝不苟地弄上去了，神情严肃。他示意关承跟上他，然后一边飞快地走一边把实验更详细的说。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试验品出了点问题——还是有点不妙的问题。”马迪尔解释着，“好了，先消毒换下衣服吧。”
　　关承没接马迪尔的话，一边听着，一边尽职敬业地已经开始思索该用什么疗程了。
　　完成准备工作后他随马迪尔进入实验室，一个小小的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呼吸很微弱，隐隐约约能从这睡颜中看出些许孩童的天真，只是脸色苍白。
　　关承看着这小女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来岁，可是却要经受如此残酷的命运——还是人为的。
　　最后他还是没有叹出气来，虽然刚来特级区，但是他所打听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虽然被分为各个区域的人，不能擅自走动，但是黑户却不一样。他知道有些孩子，从还未出生时就被人定下，一出生就被抱走，不经由互助会登记户籍流入各个区域，大多是去到特级区和A区。
　　然后他们所要遭受的嘛……关承微微皱起眉，一生都被这些“上等人”剥削，他们被当做商品标号价格陈列，这是不应当的，但其他区的民众不知道这肮脏的交易，而享受者从小到大习以为常，已经不觉得这是肮脏的交易了。

　　不愧是高材生，关承能力的确了得。在连续进行了十来个小时的手术后，罗姆的病情真稳定了下来。
　　他们离开了手术室，马迪尔正带着关承熟悉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要经常造访的地方。关承跟在马迪尔身后。
　　“这孩子激素分泌有些问题。”关承擦了下汗，“还有各项器官的指标，偏离正常人太多了，她是怎么活到那么大的。
　　“这些事我都知道。”马迪尔现在又变成了那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不愧是您啊，能处理完善。如果不来此地的话，明明可以在擅长的领域有一番作为。”
　　关承只得苦笑，年轻的面容上明显地看出来了疲惫：“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顿顿，侧头看着路边的景色——可真是一副美景啊，又得益于四季皆春的温度调控，这些花草年年同绿，日日盛开。
　　他恍惚间回想起在D区的生活，那里的温度调控虽然说也不错，但远远不能与特级区媲美，因为要节约不知什么时候会用光的能源，所以他们那儿的温度挺低的，有时前一日温度还行，后一天因为能源管道出了问题或者别的什么，骤降十来度也不稀奇，没有什么花能活下来，杂草和树到有不少，蔬菜水果是奢侈品。
　　人们都能活下来，都能吃饱，甚至都能接受义务教育，说不准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再这样隔离的大环境下，那儿的人倒也没什么不满。
　　马迪尔看着关承突然凝视着花草馅入了沉默，他也停下来，打住了话头。
　　“马迪尔。”关承问，“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听上去可笑吗？还是您看不上？”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浅褐色的眼睛几乎透明，仿佛闪动的光泽。
　　“你真的觉得实验能成功？”关承没有与马迪尔对视，他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不，就算成功了，对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我也想为了这个世界而奋斗，只是问题真是大啊。”
　　他没听马迪尔的回复，自顾自地说下去，“一起改变吧，马迪尔先生。你用你的方法，我用我的方法。”
　　马迪尔的手猛地握成拳，但是又很快松开，他摊开留着点指甲印的手，向关承伸过去。
　　“合作愉快，关承先生。”
　　“嗯。”关承也伸出手。
　　“那么我便不拐弯抹角了。”马迪尔道，“您应该知道，您的……咳，资助人的背景在我们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呢。”关承无奈的笑笑，“你想通过我和林夫人搭上线？”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马迪尔马上回答道，“不如说现在我希望我的一切事都不要被任何人知道才好。”
　　关承点点头，“这是自然。虽然林夫人资助了我很多，但对于我个人的行为，没有告诉她的义务。”
　　“是这样？”马迪尔思索着。看来关承并不完全是林夫人的傀儡。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虽然说我来到这里的一部分原因是夫人的劝说，但是我自己还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夫人只是偶尔提供给我意见而已，她不会插手这里的事，她只是想要管好D区罢了。”
　　马迪尔皱了下眉，但随即又笑了下：“哦，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我们特级区的一堆人就该放心了。”
　　关承笑出了声，“我想他们都恨死我了，在你手下干活要受你关照啊，请暂且庇佑我。”他这样说道，然后实在绷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不管怎么说都工作了那么久啊 。”他用含着生理性泪水的眼睛眯了下，指向天空，那里已经是一片光，似乎还蒙着些雾气，朦朦胧胧——人造的浪漫。
　　“已经一个晚上了哦，马迪尔你也休息一下吧。”
　　关承说完本打算离开找个屋子休息，可是刚转了一半的身就尴尬地绕了回来，“可以麻烦你派个人捎我去总部吗？唔……今天不是休息日呢。”
　　“最近任务不多的话下午去报道也没有关系的。”马迪尔展示了一副消极怠工的老油条模样，不用猜也能知道，他对互助会的工作表示不屑。
　　关承摆摆手，无奈地晃晃脑袋，“没事没事，我在车上眯一会儿就行，毕竟才刚刚来这儿，总得多上点心。”
　　听了这话，马迪尔也不再劝，很快就安排好了车送关承出去——他很贴心地吩咐选择他没乘过的，看上去挺低调的一辆车，毕竟不能放任关主席与雷诺家交往密切的传闻到处传扬。

　　马迪尔目送着关承乘车离开，自己却并未休息。
　　关承的脸上有很明显的疲色，但马迪尔脸上更显，他的脸色几乎比起躺在病床上的罗姆好不了多少，眼下乌青，嘴唇干裂几乎泛白，仿佛马上就要昏倒和罗姆一起躺在病房。伴随着阵阵绵延针刺的胃痛，附近的肌肉一跳一跳好像快要痉挛。马迪尔仿佛被浸入百米深的海底，全身昏昏沉沉，隐隐作痛，喘不过气来。
　　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冲动驱使着他回到实验室，回到罗姆的病床，他坐在病床的旁边神情恍惚。
　　苍白脆弱瓷器般的小脸，乱糟糟的黑发，还算敦实有肉的胳膊和身体。马迪尔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发，但这浑身都连接着仪器的小家伙没有醒——再正常不过了。
　　这是我的女儿，马迪尔恍恍惚惚的想，我的女儿。
　　他就就着坐的姿势，慢慢的垂下了头，头发从耳朵旁滑下散落，整个人像是被了抽空灵魂，就这样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