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4、014

　　即使有了不好的预感，白枫依旧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叫先一步下手？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白枫还没来得及问，车窗的门就被敲了几下，来人他认得，叫王朝成，罗硕炫耀过好几次的新徒弟，白枫摁下升降器，正要问有什么事儿，对方先不太善良地开了口：“大白天的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车震，追求刺激追求到马路边上了是不是，给我下来！”
　　“？？？”
　　白枫沉默了下：“你在说什么？”

　　余光看清车里的人，王朝成斜靠在车身上的老腰一闪差点没站稳：“白老师，叶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
　　“谈事儿。”白枫简单道。
　　“啊，谈事儿，哦。”王朝城脚趾头差点抠出来一亩地：“刚刚这辆车它一直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的，我以为……实在不好意思，抱歉，对不起，我错了，你们继续，继续谈。”

　　警察身上或许都有点闪退牛逼症，王朝成弄了个乌龙后消失的比光还快，留下白枫和叶子城并排坐着，觉得升降器烫手，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也没动几下吧。”叶子城一脸严肃地把半个身子压在白枫身上伸出脑袋往车窗外瞅了瞅，好奇宝宝似的：“从外边看真这么明显？”
　　“……”白枫一把推开他。
　　没有撑过三秒，叶子城哈哈哈爆笑起来，他的手撑在前座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枫：“你害羞了？”

　　“死的人不能复生，你只有二十岁，风华正茂，以后还有大把的花路要走，不要犯傻。”白枫说完再次推开叶子城，下车，绕到驾驶座，重重关上车门一气呵成。
　　然后看到叶子城长腿一迈跨到了副驾驶。
　　白枫：“……”

　　叶子城转头滔滔不绝：“害羞就害羞，干嘛转移话题，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让对方害羞的人，幼儿园想和我家定娃娃亲的家长从我们教室能排到校门口，年轻的阿姨见了我都让我叫未来丈母娘——”
　　“到底是谁在转移话题？”白枫胳膊肘抵住他的喉咙，咬牙切齿地说。
　　叶子城对他再次动手表示无奈：“有话慢慢说。”

　　“十月一号，住在尚学家里的房客丢了项链，当天你、我还有小菲一起去了尚学家，当时你并没有告诉我你和那位富裕的房客认识。”兜里手机嗡嗡几声，白枫没去看，紧紧盯着他：“十月二号早上，杨择叔死亡，我去了画室，而你在给我送饭之前见了她，并且喊她干妈。”

　　叶子城吊儿郎当的样子瞬间消失，往上挺了挺僵直的脊背。沉默了不知多久，沉声开口：“谁告诉你的？”
　　“可以这么说，镇子上未成年的孩子全部是我的眼线。”
　　扳回一局，白枫心情别提多舒畅，卡着叶子城脖颈的动作也换了换，在他本人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换成了壁咚的姿势。

　　偏偏这个不经意的环绕让叶子城很舒适，他欣赏了会儿白枫翘起来的眼尾，慢悠悠道：“郝米是我妈的闺蜜，听我妈说他们是在一次旅行中认识的，干妈住在平京，一年会来我家几次，我妈走后，她忙完手里的工作就立刻回来了，回来看我。”

　　“你怀疑你妈的死和杨家有关？”白枫大脑里正在快速联系上整件事情的逻辑，可止不住冒出个叶子城鼻子怪好看的想法。

　　“我爸走之前把电脑格式化了，我重新恢复了数据，找到了一份儿有人向我妈勒索的视频，但还没来得及看太清，视频就自动销毁的一干二净，没有备份，没留痕迹，我只记得上面的水印，年份儿是十年前，位置是怀里。”叶子城不知从哪儿个犄角旮旯又摸出来个柠檬，在手心里把玩着说：“而且我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来到怀里时，智能手机刚刚普及，我妈觉得摄像机太重，丢家里没带。”

　　“怪不得你第一天来就去拍证件。”白枫觉得他好像终于踏进了一道门，藏着叶子城心事的门，只是迷雾环绕，他还不知道叶子城在门里的哪个方位：“我还是没明白，自始至终，你为什么要让你干妈参与进来？”
　　叶子城抬手闻了闻指尖：“因为我在项链上装了追踪器。”

　　“我明白了，你干妈的作用就是装有钱，并且越招摇越好，弄丢项链就是第一步。”白枫觉得自己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也就解释了你为什么知道杨择的画室有密室，如果我没猜错，项链应该就在密室的某个地方，而一号下午，项链根本没丢，你制造项丢了的假象，真正丢的时间是午夜。”白枫鼻息里发出冷哼：“而你也是故意睡不着来我房间……”

　　“咳咳，”早不咳嗽晚不咳嗽的叶子城抱拳示意两下，掩盖着无利不起早的心虚：“纠正一点，我干妈有钱这点没装，项链市值过亿是真的。”
　　“……”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的高，如果杨择没死，也会把牢底坐穿，虽然白枫心里清楚叶子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最后一件事。”白枫眯起眼睛。
　　叶子城摆出任他宰割的样子。

　　白枫沉着冷静地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也喜欢男人？”

　　“……咳咳，”叶子城咳嗽病又犯了，能看出来是在努力压下扬起来的嘴角了，即使效果不是太明显：“大白老师，没想到你喜欢打直球。”
　　白枫静静看着他。
　　“没有猜。”叶子城凤眸里泄露出绵延不断的委屈，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能怪我，初次见面你把我背到诊所那天，孙小菲的话太明显。”

　　白枫皮笑肉不笑：“你可真聪明。”

　　把自己砸回座椅上，白枫没再给叶子城一个眼神，掏出手机点开消息，见是奶奶叫他回家，拉上安全带，插上钥匙猛打方向盘。
　　油门轰隆一声，安全带还没扣上的叶子城要不是眼疾手快估计要摔出来个脑震荡。
　　叶子城：“……”

　　三分钟后，车子安全停在槐心家园一楼车库，白粥扶着两腿发软的叶子城下车，屁颠屁颠撵着白枫，见白枫没有等他的意思，急得捡起石头敲墙。
　　白枫再原地站了三秒，只能返回去牵着负气的小家伙，郁闷地叹气：“你能闹脾气我就不能了是吗？”

　　白粥摇了摇头，因为两只手在牵着两个哥哥，只能靠过去，在白枫肚子上拱了拱脑袋。

　　“十岁了还撒娇。”白枫弹了下他脑门。
　　白粥左右看了看，将牵着的两只手放在一起，比划着说：“你们两个不要吵。”
　　“知道了知道了，你哥我大度，不和有些人一般见识。”白枫捏了捏白粥水嫩的小脸笑着说。
　　叶子城：“……”

　　院子里，奶奶正在压井旁择菜，白枫拎了个小板凳过去帮忙，叶子城把白粥牵过去，打了招呼正要回自己家，奶奶连忙起身拉住他。
　　这几天叶子城的手语进步非凡，基本交流没问题，见老太太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了？”

　　奶奶指了指门外，摇了摇手，表现出嫌弃的样子，意思是外边的饭不好，家里的好吃，拉着他的手，拿出围裙口袋里的菜单翻出来两页，上面画的是排骨的几种做法。
　　来的这几天每顿饭赵香儿都会喊他吃，有时候叶子城会故意避开她，在外边吃完回来，见状立即摆手：“不用了奶奶，我不出去吃，我最近在学着做饭。”

　　奶奶板着脸，看起来十分生气，拽着他的力道紧了几分，硬是让他选个菜才罢休。
　　盛情难却，僵持几秒，叶子城走也走不掉，只能不好意思地点了张色泽诱人的图说：“那就红烧排骨？”
　　“我要喝排骨汤。”下一秒坐在下板凳上择菜的白枫仰天长啸。

　　奶奶听不见，但叶子城听见了，笑着偏头看了他一眼，最后重新点了点菜单，对奶奶打手势道：“我反悔了，吃这个，玉米排骨汤。”

　　奶奶一脸慈祥，眼睛里面溢出来的宠溺，竖起了大拇指，朝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意思是去做饭了，让他休息。
　　“到底谁是亲孙子。”白枫嘟囔着把最后一片菜扔进盆里，起身去压水。
　　其实厨房里装了水龙头和洗菜池，奶奶为了省点水费，大部分时间不肯用。
　　叶子城走过去：“我来吧，你洗。”

　　虽然但是，两个人干活肯定比一个人要方便快捷，洗干净菜，奶奶的排骨过水下锅，叶子城过去围观，白枫去米缸舀米。

　　“葱姜去腥，玉米一根，再放一小把枸杞。”叶子城认真地念着菜单上的标记，眉开眼笑：“奶奶，这是你的私房菜秘籍吗？教教我呗，收我做个徒弟。”
　　奶奶指了指脑袋，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白枫给她写下来的，方便她随时看，上面的菜白枫都会做。
　　厨房本来也没多大点，叶子城偏头：“厉害，大白老师，你介不介意收个——”

　　“不收。”白枫关了水龙头，将洗好的米倒电饭煲里，添水盖好。
　　叶子城观察着他的表情，顿时想笑：“还生气呢？”
　　“……”白枫摁了下电锅开关。
　　叶子城梅开二度：“要不我哄哄你？”
　　“……”

　　正在投入做排骨的奶奶盖上锅盖，调好火候才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眼睛在他俩身上转悠：“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白枫立刻说。
　　叶子城唇角不动声色翘起来。

　　奶奶欣慰地点点头，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找到山楂的图片，打手势说：“你二姑奶家的山楂熟了，吃完饭你去摘点，给小白做糖葫芦。”
　　“知道了。”白枫推着奶奶的肩膀把人推了出去，让她躺沙发上歇着，回来时抱了个哈密瓜，三五下削成了个兔子形。
　　五指没沾过阳春水的叶子城嘴巴张成了O字形，真心发问：“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把你砍成兔子。”白枫拿着菜刀比划了下说。

　　叶子城：“……”
　　奶奶牙口不好，白枫单独给他拿出块儿廋肉，切成薄片，刀背敲上几个来回，裹上层生粉等水滚了下锅，中间抽空炒了两个素菜，整个过程叶子城和他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

　　家里的一老一小非常好养活，从不挑食，汤盛好，只有叶子城拿着筷子细细夹出了葱丝和姜片。
　　现在很多年轻人不爱这个，白枫瞥了眼没吭声。
　　白粥扒着米饭，黑黝黝的大眼睛不停往叶子城身上瞄，然后把碗里里的胡萝卜扔了出来。
　　“……”

　　叶子城和白枫相视一眼。
　　“看你干的好事儿！”
　　“我冤枉！”

　　白枫抽了张纸巾擦掉白粥小嘴上的米粒，语气不紧不慢：“给你三秒，挨打和吃了选一个。”
　　“吓唬小孩是不对的。”叶子城义愤填膺的指责还未开始，白粥夹起盘子里的胡萝卜塞进嘴里，飞快下咽。
　　叶子城：“？？？”

　　“我从来不吓唬人。”白枫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搞笑，饶有兴趣地挑眉：“你以为我之前说的话是吓唬你？”
　　是的，我以为你说的信不信我揍死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全部是在吓唬我而已。
　　叶子城咬了块儿脆骨，面带微笑。

　　二姑奶家的果园在景庄，从家里出从南边的铁路桥走更近，不过铁路桥上是火车轨道，不能开车，可现在北大桥也不太平，白枫想了想还是从南边走，骑自行车去。

　　“划船去，带着子城，还有你们舞蹈室新来的两个小孩一起，好好玩玩，跟着你打工，不要亏待了人家。”奶奶拉着他不让走。

　　白枫被迫从自行车上下来，解释说：“捕鱼的船上全是腥味儿，没人愿意上去，又不是北大桥那边供游客参观旅游的船。”
　　“我打扫了，干净的，带两个小凳子，不脏。”奶奶比划说。

　　新租下来的舞蹈室还在装镜子，顾云和方木喆目前跟着孙小菲在老舞蹈室里当助教，没课了就到处转悠，年轻人闲不住。
　　无奈下白枫给他们打了电话，特意强调了船上的环境，没想到两人一个比一个积极，嚷嚷着要去。

　　对此孙小菲悲痛万分：枫哥，我再也不是你爱的小宝贝了，趁我上课的时候带着别人出去玩，杀人猪心！！！
　　“二姑奶家果园你去过几百次了，有什么好玩的，树上全是虫。”白枫回了段语音。
　　孙小菲：哼
　　孙小菲：没情趣的老男人

　　白枫：……
　　白枫：我比你小六个月
　　孙小菲：晦气

　　“……”
　　白枫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遇见的一个个都是祖宗。

　　“和谁聊天呢？”叶子城刚刚主动去刷了碗，身上的围裙还没摘，端着哈密瓜凑过来，插了块儿到他嘴边。
　　白枫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张口咬掉时还觉得有点诡异。

　　“你比孙小菲小六个月？”叶子城睨了眼聊天界面，想了想：“我应该比她大了六个月。”他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一亮，戳了戳白枫：“快叫哥。”
　　哈密瓜甜的发齁，白枫喉结滚动，鼻息里发出冷笑：“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