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十九层楼高》豆眼王八

1、梦庭茶楼

　　「梦里有座岛，是翻越不过的十九层楼高。」

　　——

　　z国以北的边境岛屿上，是阴沟老鼠们的天堂。

　　烧杀淫掠，买卖人口，毒粉横飞。
　　这里是寒城，这里是人间地狱。

　　“今晚八点，蝶姐将会在这儿举行一场珠宝拍卖会，寒城上下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你记得……诶，你紧张什么，你跟紧我就行。你听他个温老龟的什么屁话，我能让你一个半大的小娃来冲锋陷阵不成。”

　　韩与贝坐在白色轿车里，听着司机大哥的唠叨，耳朵都听麻了。她随意点头附和几句，对着车外的镜子补口红。

　　一辆黑色越野从他们旁边驶过，韩与贝在报纸上看到过，这车是国外最新产的，寒城里能开的人没几个。

　　韩与贝的视线从镜子里自己娇嫩的脸上移开，追随着这辆汽车，它停在了梦庭茶楼前。

　　一位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从驾驶位出来，小跑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恭恭敬敬的，约莫是跟里面的贵客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车里出来一个衣着整齐、穿着英式西服的男人，径直走进了茶楼。

　　旁边那大哥还在喋喋不休：“至于一会儿那拍卖的玩意儿是什么，谁又能知道呢。跟这群东西一起玩儿，魁骁的坟都能被挖出来卖咯！哈哈哈哈……”

　　“嗯。”韩与贝把零散的刘海顺到耳后，“魁骁是被自己养出来的小畜生推到海里死的，哪还有坟。温叔叔说了，让我在老李面前露个脸就成，没什么事的。”

　　“露脸？小丫头，他是毒枭！杀人不眨眼，吃你都不用吐骨头的狗！还敢让你去露脸？真不知道他温老龟是怎么想的。”

　　汽车发出一阵鸣笛声，像是在宣泄大哥的愤愤不平。

　　毒贩能有多险恶韩与贝怎会不懂，从她记事起，她便知道她爹是毒贩，是寒城大名鼎鼎的毒枭魁骁手下，是差点毁了一整个学校，罪大恶极的毒贩。

　　可她却自小被警察收养，在她眼里，警察是宽容的、神圣可包容万物的。如站在高塔里为罪恶赎罪的神父，在佛堂替悲苦祈祷的僧人。

　　若能当上警察去逮捕那些祸害人间的恶蛊，这是韩与贝从小的梦想。可这梦太假，她是毒贩的女儿。

　　可希望播撒人间，有人告诉她，不能为梦想而实现，那就因利益而承担。韩与贝于三年前，加入了一场名为“玫瑰计划”的行动。

　　第一个任务：进入魁骁成立的贩毒团伙“鹤泽”，接近鹤泽新任头目——老李。

　　“我跟你说啊，能进这里面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那温老龟不会真以为这茶楼今儿晚上卖的是几个蚌子里掏出来的珠子？错！简直大错特错！”

　　“所以啊，你可别乱来，小丫头低着脑袋想什么呢？你到底听到没有。”

　　韩与贝正垂眼听训，嘴巴一撇，“我……哥在这好一顿凶，我还以为哥不让我开口说话了呢。”

　　“嘿！”那大哥笑得嘴歪，“小丫头就是嘴甜，哈哈，丫头，我叫秦勇，你喊我勇哥就成。”

　　“勇哥……”韩与贝撒娇似的拉拉秦勇袖子，“勇哥，刚有人进去了。”

　　她看着那人刚才的方向，“……我们要进去吗？”

　　秦勇看了眼天空，西边的太阳还未落幕山脚，这时间还没到，刚进去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走，下去看看。”

　　秦勇打开车门，迈出去的脚还没过片刻就伸了回来，他那粗糙的手按在韩与贝手上，给小姑娘吓了一跳。

　　秦勇：“丫头，少说多看，谨言慎行。”

　　“还有，别乱吃东西。”

　　韩与贝点点头，刚才还略带着哭丧的面色立马喜笑颜开，兴奋得如新见世面的襁褓里的婴儿。

　　她随着秦勇下车，挽着秦勇手臂，如贵小姐一般镇定自若地走到了茶楼前。

　　门口的小厮将他们拦了下来，他笑着说：“先生，小姐，茶楼今夜不对外接客，天色渐晚，夜里不安全，二位，您就先请回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番说辞，一般人也就离开了。

　　韩与贝打量了一番这小厮，捂嘴一笑，“这茶楼不接客，灯火辉煌倒是比往日更加气派。里面客人走路声我站这门口都听得见，你说是不接客，还是，不接我们？”

　　“这……”那小厮挠了挠头，“小姐，您也别为难我一个店小二啊。”

　　韩与贝还预再说些几句，被秦勇掌背撞了大腿，嘴瘪了下去。

　　“我们是蝶姐邀请来的。”秦勇说。

　　“诶呦！先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是贵客我哪敢不接待啊，先生小姐，您里边儿请——”

　　那小厮腰弯得比五岁孩童还低，韩与贝进去时悄悄比划了一下，嗯，未到我大腿根。

　　“勇哥，我刚才……没犯错吧。”

　　韩与贝小心翼翼地偷看一眼秦勇的表情，走进茶楼时二人已经分开，韩与贝走在秦勇身侧，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怎么会呢。丫头，放松点儿，你已经很棒了。”

　　秦勇拍拍韩与贝肩膀，“我去登记，你站在这儿等我，或者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坐着，现在还早……”

　　韩与贝笑得欢喜，听得也认真。秦勇戳了戳韩与贝鼓起来的脸颊：“还有啊，把你脸上那勾子收起来，别跟陌生人搭话。”

　　“知道啦勇哥。”韩与贝应声点头，乖巧看他离去。

　　等秦勇再回来时候，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发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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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城最繁华不过的街道便是承霖大道，其以承霖酒楼和梦庭茶楼最为出名，皆是涉黑贩毒的交易场所。

　　而便于他们沟通的桥梁，便是闻名整个寒城的——梦庭茶楼。

　　这家茶楼的主人叫韩汀，是韩家早些年驱逐在外的私生女，她可比韩与贝大上不少，更不容小觑。

　　韩汀早在8年前攀上了鹤泽，如今借着老李的势力，茶楼的外壳，在此处进行毒品与大陆的贸易往来。

　　三年前，鹤泽新任毒枭和警局行动队队长温君归对线的地点，就是在这栋茶楼。

　　寒城的贩毒团伙分为两个地盘，东城西巷。

　　东城鹤泽，西巷蛮夷。

　　那时老李才当上鹤泽的头目不久，人心不齐，地位不稳。便带着新研究的毒粉“恶蛊”去向蛮夷的老大赵加示好。

　　恶蛊有着强烈的成瘾性，吸食之后会燥热、易怒、有命令性幻听和暴力倾向。大量吸食恶蛊，会麻痹神经、痛阈值增高、肌肉萎缩至腐烂。

　　这东西造价低，卖价高，市场稀缺，除了东城其它地方都是有价无市。

　　当时赵加坐在那茶楼，看着老李将一箱箱毒粉在他面前打开时候，赵加那一条缝的眼睛都直了。

　　他让旁边的小弟去验货，恶蛊还没塞牙缝呢，舌尖温存片刻，温君归就端着枪跑来了，梦庭茶楼上上下下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

　　这毒粉七大箱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斤。要是被逮着了，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老李就站在窗台前，点着烟，看着恶蛊洒落一地。

　　离得近的警察不幸遭殃，离得远的早已退离八百里开外，温君归在远处拿着喇叭大喊，雾气腾飞，雪沾染了寒城的半边天。

　　“疯子，疯子！”

　　手下的弟兄们没拦住，赵加拽着老李的衣领，一巴掌把老李嘴里的烟都打了出来。

　　“滚开！”老李把赵加踹开之后，抓着他没几根毛的脑袋往窗下面按，“蠢货！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魁骁。”

　　透过烟雾，一颗子弹从赵加脑门穿过，从老李掌间穿过。

　　血顺着老李指尖往下流，这人间大雪纷飞，落下的却是蛮夷毒枭的尸体。

　　“嘿！躲在车轱辘后面的学生，我送你们警长一句话——”

　　“这么大动干戈，也不怕警局有鬼。”

　　这是老李临走之前，送给温君归的警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此之后，温君归就找到了韩与贝，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的。

　　哪怕下一秒就会坠落万丈深渊，韩与贝还是会笑。

　　那位娇小的、如花刚绽放的小姑娘，挺起了她并不饱满的胸膛。

　　她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偷偷涂了口红，脖子上戴着的是由寒城最著名的珠宝设计师蝶姐亲手打磨的珍珠项链。

　　温君归曲腿靠在土墙上，为了掩人耳目，他身着最为普通不过的工装，深色鸭舌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这幅打扮，放人堆里也是一眼没。

　　但他的腰板挺直，眼神坚毅，手掌上长的是常年握枪才有的茧子。在他的身上，散发着藏匿不住、令人畏惧的正气。

　　温君归点燃了一根烟，“该说的都说了，等这根烟熄灭，你就去韩家吧。”

　　他吸了口，吐出了一阵烟雾，“再最后说次你的名字吧，以后就把它忘了。”

　　“林……林与贝……”

　　“嗯。”温君归叼着烟，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扔在林与贝脸上，紧接着说：“从今天开始，记住你姓韩。”

　　“韩……我叫韩与贝。”

　　她窃喜，仿佛这个姓氏给了她无上荣光。她不再是，不再是毒贩的女儿了。

　　“嗯。”

　　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温君归失笑，心里也是欢喜。他又说着：“是韩与贝，也是寒城警局0511号线人。”

　　“线人……是警察吗？”韩与贝问道。

　　她的眼眸极亮，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望。

　　温君归笑着敲了敲韩与贝脑门：“算是吧，无业散人。”

　　她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姑娘立正站好，一脸庄肃却又止不住兴奋地说道：“收到！0511号林……啊不！韩与贝！永远听从指令，保证完成任务！”

　　温君归点点头，夹着烟的两指撇向了韩与贝身后的方向，那里装着一个微型监控，如苍蝇俯贴在墙壁一样的监控。

　　“这玩意儿和我办公室的电脑连通，有消息的话，就站在这下面用摩斯电码转告给我。”

　　“这太过荒凉，我到时候找人在这种上几束玫瑰，你就当来赏花来了。”

　　“记住，任务期间，我们之间只能是你和我的单线联系，除非……”

　　温君归扔给韩与贝一个小型手机，接着说：“除非你遇到比你命还大的要紧事，电话号码备注‘三叔’的就是我，我会和你用电台加密通话。”

　　“烟快灭了……回去吧。”

　　温君归抬高了帽檐，决定临走之前再看一眼韩与贝，尽管他知道，这不是最后一面。

　　但这将是一个小女孩，比百花盛开时还要耀眼的最后一次。

　　“君……”

　　“温叔叔。”她笑着说：“我们的计划会成功的吧。”

　　韩与贝提着裙摆在温君归面前转了一圈，优雅极了，像白天鹅。

　　“会的。”温君归说着，吐了口烟圈。

　　烟头被扔在地上，那仅存的火星点点被温君归踩灭。太阳照进屋内也就只有一束光线，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全是拿着刀吃人的鬼。

　　“温叔叔。”韩与贝轻叫了一声。

　　“嗯。”温君归看着韩与贝，挥挥手：“走吧。”

　　“走吧，我们不该再联系了。”

　　韩与贝咬着下唇，一脸不舍，风中摇曳的裙摆被她抓出了两道褶皱。

　　韩与贝后退一步，微微鞠了一躬，“温叔叔，你相信我。”

　　韩与贝转身离去，路的尽头是一条如刑罚一般的鹅卵石小道，这条道上，淌着千万人曾留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