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华朝》一叶之冬

45、密云

　　晋州北部是绵延数千公里的垚山，翻过垚山可达河谷地带。但因垚山常年积雪，气温低，山中碎石冻土，异常险峻。
　　垚山上有两条世人熟知的栈道，自南向北，地势由高到低。
　　这两条栈道，是兵家常用之地，可都算不上攻略之地。其中向东的一条栈道，地势平缓一些，进入河谷西后，道路陡然扩大，若从此条栈道进攻，常会被伏击，瓮中捉鳖。
　　而另一条栈道，位于中部地带，地势尤为险峻陡峭，行军速度慢，后方辎重运输跟不上，但历朝历代也有过，杰出的将军，从走这条栈道，攻下河谷，再势如破敌的北上。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在垚山西部，连接大胡山东部还有一处狭小的栈道。此栈道是几百年前，北魏所留，早已废弃。
　　九重楼派的人探访此处，发现，那栈道却是被河谷西的牧民，七七八八修葺一新。虽比不过另外两条栈道，但也算是有条路了。
　　这一次，大朝与安夏国，因安夏国公主行刺一事，剑拔弩张。赵毅德特派三皇子前去，势必要让安夏国讨个说法。
　　安夏国虽这些年来，在北烈的欺负之下，步履维艰，但举国之力，守在河谷，也不是不行的。
　　三皇子领十万士兵从河谷东出发。安夏国盛产烈马，又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仅仅只派了五万骑兵抗敌。
　　大朝这些年来，疏于兵力管制，赵毅德越来越重视文官而轻视武官，大朝的兵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三皇子自然知晓大朝与安夏国的实力，若是真打起仗来，硬攻，自然可以拿下河谷，将安夏国逼回盛河。
　　可是，不管是大朝还是安夏国，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北烈。
　　北烈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场战役，还来个渔翁得利。
　　所以，三皇子来到河谷地带后的第一件事，是拖延时间。
　　从垚山直下攻打安夏国拖延时间。
　　这事起初自然是李谨带兵出发，若是真的成了，那李谨定会得到赏赐，可是李谨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引出黑衣人，以绝后患。
　　而攻打河谷一事，则由束安与颜复所为。沈姜凝凭着记忆，给颜复他们绘制了线路，他们在路上耽搁这些时间，就是为了给束安从西川领兵到晋州拖延时间。
　　沈姜凝自是清楚，李谨没有前去与束安会合，而是与她做这种，可能没有任何赏赐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大朝，还因为他答应了她，要为她查出凶手。
　　这些话李谨虽然不说，她心里自是明白。
　　她与李谨怀疑，那黑衣人与安夏国有勾结，安夏国将其他兵力除了分布另外两个栈道出口外，还有兵力未出，安夏国也在等，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此前沈姜凝同李娘说过，从暗道入河谷，这暗道自然是没有的。只是，这垚山上倒是有比乌龟山还要险峻的峡谷。
　　若是让那些黑衣人相信，简单的引他们跟随他们的布置进入陷阱，他们自然不会相信。所以还需要晋州的兵力来接应他们。
　　事后，他们解决完黑衣人，还需接应束安，时间很紧急，他们每一步都要细算。
　　出京之前，三个人对着垚山，是看了又看，最后选择了接近栈道的地方，密云峡谷。
　　密云峡谷，一日之内，风云变幻莫测。夏季多雷电，冬季多暴雪。
　　也就是现如今，初秋之际，掌握时间变化，稍且可以一试。
　　只是，附近百姓多言，这传言只是传说罢了，哪里有人真的能带领这么多人穿越过去。
　　这事，那些黑衣人自然也是知晓的。密云峡谷，多支路，本多支路，是无出路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是知晓，他们若是真的能穿越过去，还真的不知道会从何处出来。
　　沈姜凝听孙叔提起过，曾经九重楼派的人，想通过密云峡谷进入河谷地带，这远比栈道来的速度快。
　　只是，他们尝试了很多次，才探出了一条，凶险之路。
　　沈姜凝与李谨做的，就是要引黑衣人来这密云峡谷，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当然，他们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沈姜凝掀开车帘，见外面的天空已经黑透了，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三天夜路，终是让外人看来，他们是在秘密行动些什么。
　　明日便可达到密云峡谷外的密云县，听说那里，总是能看到，仙雾缭绕，犹如仙境一般，才称为密云。
　　而那里，有盛产一个叫凝香的树木，其叶如枫叶，闻其有淡淡的香味。密云中的百姓，常用凝香果实磨成粉，装入荷包，使其身体留香。
　　李谨看束安的来信，他已经到达晋州，辎重准备充足，不日将从栈道出发。
　　而晋州这边的转运使却是迟迟没有来信，李谨自明白晋州转运使怕他抢了功劳，故意拖延时间罢了。
　　李谨算了算时间，不得不书信一封，特意将太子殿下赐给他的令牌一并奉上，交于两名可信之人，让他们立即送出，交给转运使。
　　沈姜凝看着，心想，原来这事情，太子殿下也掺和了。可是为何，这件事情，里里外外，京城百姓都会说是三皇子所为。
　　太子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她曾问过李谨，李谨只是淡淡的道，他是大朝的太子殿下。
　　沈姜凝实在是忍不住了，随着马车的摇晃，头点着点着睡着了。
　　梦里，她好似觉得被什么包裹着，暖暖的，马车也不似那么摇晃了。
　　沈姜凝睁开眼，发现自己横躺在马车内，李谨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醒来，掀开车帘，阿晨也不在，映入眼帘的是仙雾缭绕的景色。马车在山坡上，俯瞰而去，只见下面的村户隐藏在密云之中，远处一道霞光，散着金黄的光芒，透过云雾，铺撒着整个山坳。
　　还能看到，山坡上金黄色的似枫叶的凝香树，在霞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眼前的景色，好似仙境一般。
　　这大概就是密云县了。
　　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孙叔当年，与一众志同道合的伙伴，探访九国大好河山，该是见到许多如此美艳的景色吧！
　　见了这么多美景的人，大多会养成像孙叔那般肆意洒脱的性子。
　　看见过天上耀眼星空，岂会苟贪世间繁华楼宇。
　　“你醒了”
　　沈姜凝依旧站着看眼前美景，李谨站在她的身旁，沈姜凝轻声问道：“大人，你心中的抱负实现之后，会去哪里。”
　　李谨看着眼前之景，不答。
　　沈姜凝却是心中了然，李谨是适合朝堂的，她欣然一笑，侧目看着他，“大人，这些日子多谢照拂。”
　　李谨凝视着她，他也是知晓，沈姜凝想回家，回锦州，她厌烦朝堂中的尔虞我诈，他轻声道：“不必多谢，自是早已答应你的。”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这一战之后，怕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李谨道：“走吧。”
　　“嗯”
　　半个时辰后，他们的车马人员，来到了密云县，刚入密云县，沈姜凝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
　　瞧着街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处卖香囊的铺子。而往来客商多在此采购香囊去贩卖。
　　沈姜凝掀开车帘，一直眼巴巴的看路过的女子，个个腰间系着香囊。
　　若不是着急赶路，她也是想下去采买几个香囊回去，这凝香的气味实在颇和她的喜好。
　　没过一会，他们就到了密云县衙门。
　　密云县令长相随和，听说她与李谨明日一早要入密云峡谷，好贴心劝阻。说是那密云峡谷，实在古怪的很，没有几个人能从里面活着回来。
　　李谨表示感谢，只是道出了此番来密云的秘密，县令才不敢多言，只是贴心的让手下的人，准备了好多驱赶蛇虫鼠蚁的香囊和充足的干粮。
　　沈姜凝在房中整理衣物之时，一位孩童，趴在她的窗前，眼睛直溜溜的向里面看。
　　沈姜凝走过去，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情？”
　　小孩从兜里掏出几个香囊出来，扔到窗边的桌子上，然后嘿嘿龇牙说道：“给漂亮姐姐的。”说完，握住脸，一溜烟的跑远了。
　　沈姜凝走过去，捡起桌子上的香囊，仔细瞧了瞧，正是凝香囊，她嘴角微微上扬，在大朝，这香囊可不是随意可以赠送之物。
　　大多是男女表达爱意之物。
　　沈姜凝闻了闻，煞是好闻，露出笑容，系在腰间，抬手仔细又瞧了瞧香囊上的花纹。
　　李谨很忙，再做最后的部署，很多事情，她搭不上手，她知晓密云夜里的温度极低，按李谨那性子，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个人的事情。
　　她方才用过餐，便就出了门，采办一些衣物。本想买几个香囊，远远的便看见李谨站在一个铺子前挑选。
　　只见匆匆选好之后，就又忙其他事情去了。
　　她看着腰间的香囊，好似正是李谨选的那个。
　　她嘴角微甜，心中像是裹着蜜似的。
　　夜里，阿晨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递给沈姜凝一件衣服，沈姜凝不明白情况，翻看来看，却是金丝软甲。
　　她问：“只是哪来的。”
　　阿晨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比划，在沈姜凝的一再追问之下，才比划清楚。
　　这金丝软甲原来是束安书信让李谨派人去晋州取给她的。
　　束安之前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只是她对束安仅仅是朋友之情，并无其他想法。
　　只不过，他千里迢迢，送来软甲，心里还是很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