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华朝》一叶之冬

44、闲谈

　　安夏国公主刺杀太子的那一日，是圣上颁布圣旨，赐婚的第三天。三皇子陪同安夏国公主进宫，与皇后一同赏花。
　　那日来的人还有太子妃与太子。期间，安夏国公主邀太子妃舞安夏国的舞蹈。
　　临近结束之际，安夏国公主将太子妃送回太子面前的时候，拔出衣袖中的匕首，刺向太子。危急关头，太子妃挺身而出，手臂被刺了一道。而三皇子动作更快，立刻飞身上前，护住太子妃，将安夏国公主擒拿住。
　　安夏国公主当时畏罪自尽。
　　这当着众人的面刺杀太子，安夏国使臣是怎么也辩解不了的。
　　而京城百姓多疑，为什么这位安夏国公主会如此糊涂，当着众人的面做这等傻事。
　　圣上自是不管安夏国公主为何这么做，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太子，实在是大逆不道，不把大朝国放在眼里。
　　圣上大怒，命三皇子携兵攻打安夏国，势必要让他们知道，大朝国的威严岂是它一个小小的安夏国可以蔑视的。
　　而这边，李谨去晋州上任的调令，也同步进行。
　　沈姜凝跟着李谨，坐在马车内，马车摇而摇，不急不慢，但看不出一点着急来，不知道还以为只是一个闲散的官员，携家眷出来仙游的。
　　沈姜凝见李谨闭目养神，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碌，这一去晋州，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若是不能成功从后方破敌，三皇子大军进军河谷东，即使战赢了，也会死伤无数。
　　沈姜凝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叶子，已经渐渐随风飘落。来京的时候，刚入夏，现在已经快入秋了。
　　明明这是半年时间，她却觉得过了很久一样，安宁祥和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她那天问李谨，为何郡主府可以护她周全，即使那些黑衣人都不敢在郡主府伤害她。
　　李谨说，因为一场约定。
　　当年赵毅德能当上皇帝，其淮王也是出了很大的力，其后，淮王离京，做了闲散的地方王，但淮王深受百姓敬爱。放在地方上，即使赵毅德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但毕竟他不是，他是朝士宗的第六子。
　　按当年承诺，赵毅德退位后，这位子应该归还朝士宗的孩子的。可是如今的局面，赵毅德怎么可能会将位子拱手相让。
　　欣柔郡主待在京城里，与其说是皇恩浩荡，不如说是人质。
　　欣柔郡主府离禁军大营很近，近到，郡主府暗中被禁军里的人所监视。
　　这是当初淮王的妥协，也是一种保护。
　　淮王知道圣上多疑，则让郡主留在京城。还主动叩请赵毅德派人保护郡主府，给了世人一个交代，让世人以为，这监视的事情，实则只是淮王爱护女儿的举措而已。圣上明君，厚待朝士宗的一脉子嗣。
　　保护好郡主的安全，实在是向世人宣告罢了。
　　沈姜凝知道后，感慨万千，京城里，人人都羡慕欣柔郡主，能得到圣上的庇护。可是谁又知道，这个郡主，自父亲离开京城之后，再也不是那个自由自在，随处可去的赵欣柔了。
　　还好，赵欣柔还有爱她的谢子阳。
　　此去晋州需要十日功夫，之所以这么慢，也是有原因的，他们需要为颜复争取更多的时间。
　　窗外微风吹过，秋风总是舒服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外面的空气可真的比京城里的空气好闻多了。
　　心里一直感觉喘不过来气，也顺畅不少。
　　“咚”
　　马车颠簸了一下，沈姜凝身子向前一探，差点摔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李谨已经醒了。
　　只听到车外的马夫说道：“大人，车轱辘坏了，怕是要耽搁一会才能修好，大人还是先下来休息一会吧！”
　　沈姜凝听到这话，就准备起身下车，却被李谨拦下。李谨出城门之前交代过，去晋州的路上不要离开他的视线。沈姜凝自是明白什么意思，毕竟，身在暗处的黑衣人，随着周太尉的落寞，随时都会出来，来个鱼死网破。他们在等，在等沈姜凝和李谨在晋州的计划实施。
　　而她和李谨也在等他们现身，这最后的角逐，就在这次了。
　　李谨先下了车，谨慎的看了四周，只见微微秋风之下，只见片片落叶随风飘扬，四下空静静的，连个人家都没有瞧见。
　　他走到坏了的车轱辘旁，见车轱辘已经老旧，才被小小的裂坑绊了一下，就坏了。
　　应该不是人故意为之，他眉头舒展，这才回到车前，掀开车帘，唤沈姜凝下车。
　　沈姜凝下马车的时候，李谨抬起了手，她看了看，方没有犹豫的搭了上去。
　　“多谢李大人。”
　　李谨松开她的手，装作无事的样子，岂不知扭转头去，只是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去那边走走吧！”李谨指着前方一处小河边说道。
　　沈姜凝“嗯”了一声，刚起步跟上，却见阿晨从一旁看着她，脸色微红，看阿晨那眼神，想着是不是有话要说“李大人，稍等”
　　李谨回头，瞧见沈姜凝已经提起裙边，跑到阿晨身边。这个阿晨，李谨一开始有怀疑他的身份，只是他派人调查过，的确只是普通农户之子，而且不会说话。
　　那日在卢山后山，阿晨见他与周太尉的手下有交谈之后，便对他心生谨慎之心。
　　那日沈姜凝昏迷，还是阿晨背着她回来的，因为堤防。
　　才短短几日，就如此信任保护一个人，李谨却是如何都不相信的。
　　沈姜凝走的阿晨面前，耐心问道：“你怎么了。”
　　阿晨比划着，“他是坏人。”指了指李谨
　　沈姜凝笑了笑：“你误会了，他不坏，那日也是特殊情况。”
　　阿晨还是一件警惕。沈姜凝说：“阿晨，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而且，他武功十分厉害，你还可以向他请教功夫呢。”
　　阿晨冷哼一声，撇开脸。
　　算了算了，沈姜凝想着，日子旧了，也就好了，她一开始不是也觉得李谨是个糟糕透顶的坏家伙吗。
　　“行吧，你若不想和他学功夫，便不学。我们这次去晋州，是要去办大事的，你注意不要招惹他，免得他打你。”沈姜凝这话倒不是吓唬他的，李谨真的动怒起来，还真的会杀了阿晨的。
　　阿晨又是冷哼一声，比划着：“我才不怕他呢？”又继续说道：“跟着他去晋州做什么。”
　　“姜凝！”
　　李谨在背后喊她，沈姜凝转身应了一声，然后对着阿晨谎称道：“跟着他去晋州挣大钱去啊！”
　　李谨见她没有和阿晨说实话，才放心下来，待沈姜凝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嘱咐道：“他，你注意一些，我们要做的事，务必不能说。”
　　沈姜凝又不是傻子，她和李谨一样，天生是个很难相信别人的人。她相信阿晨不是个坏人，但不代表，她会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他。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姜凝温声回答：“你放心，我的嘴巴可严实了。”她停了停，才说道：“只是，阿晨倒不是个坏人，你没有看见，他那摇摇欲坠的茅屋。若不是他的娘亲，哀求我带他出来，一开始，我是不愿的。只是，我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我也看的出来，他之所以对我好，只是，他将我当作唯一的缰绳，拉他脱离苦海的缰绳罢了。他其实不仅不会说话，听力也受损。所以在他家乡那边，根本找不到一个像样的活计。”
　　李谨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但通过沈姜凝这样一说，倒是对阿晨的改观了不少。
　　李谨岔开话题说道：“到那边走走吧！”
　　沈姜凝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离京五日了，颜复快马加鞭的话，应该已经快到晋州了。接下来的日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沈姜凝意识到这一点，却是更加珍惜此刻的时光，她仰起头，从稀稀疏疏的树叶里，看着星星点点的光。
　　晋州多山，海拔高。以前听孙说提起过，晋州气候恶劣，常年入冬。别处刚刚入秋，哪里可能就已下起雪来了。
　　而且，进山之后，容易呼吸困难，所以这一次的仗，并不易，更何况他们还要处理黑衣人一事。
　　沈姜凝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沉重起来。
　　李谨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抚道：“今日，暂且忘了那些事，你看，哪里的稻谷。”
　　沈姜凝随着他的手指的方向，远处，好似能看到几位农夫，正弯着腰割稻谷。
　　这个季节的稻谷，多半是晚稻。
　　那稻谷还未泛着金黄之色，赋税繁重的农民等不及了。
　　沈姜凝问：“李大人，你说，日后会有那么一天，大朝的百姓都能吃的饱，穿的暖吗？”
　　李谨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目光深邃坚定：“会有的。”
　　是吗？
　　沈姜凝想着，那需要多少仁人志士的努力才可以完成的事情。她扭头看着李谨，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他心中有他的大义。
　　沈姜凝此刻似乎也相信了，终有一日，大朝子民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车轱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修好了，二人重新上了车，李谨嘱咐马夫加快点速度。
　　再这么继续耽搁下去，那些人该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