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穿书了》满陇桂雨

6、裂痕

　　《凤鸣天下》的拍摄已近尾声，方璐的“恶毒女配”戏份杀青在即。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作死”人设，但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网络上的线索似乎断在了那个校园艺术节的获奖名单，那个关键的校服男孩，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一个让她心悸的呼唤。
　　李文昊的看护未曾松懈，甚至因为她的“频繁头疼”而更加细致入微。他推掉了不少工作，几乎成了她的专属助理，片场、酒店，两点一线。这种密不透风的关怀，让方璐感觉仿佛被困在一个华丽的琥珀里，温暖，却窒息。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绕开李文昊，接触到可能知情者的机会。
　　这天，剧组组织了一场小范围的媒体探班会。方璐原本对这种活动兴趣缺缺，但今天，她看到了名单上有一个熟悉的名字——一家以深度专访和挖掘艺人背后故事著称的网络媒体，而前来采访的记者，据说与她大学时的学姐有些交情。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媒体总是有各种渠道挖到一些被掩盖的消息。
　　探班会现场热闹非凡。主角自然是导演和几位主演，方璐作为女二号，也被安排在一旁接受采访。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几个关于角色和演技的常规问题，目光却不时瞟向那个目标记者。
　　终于，轮到自由交流时间。方璐端起职业笑容，状似随意地走向那位记者。
　　“王记者是吗？久仰，我看过您写的关于《都市浮沉》的专访，角度很独特。”方璐主动搭话，语气恰到好处的恭维。
　　王记者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干练女性，推了推眼镜，笑道：“方小姐过奖了。没想到方小姐也对这类深度报道感兴趣。”
　　“当然，作为演员，也需要不断学习和洞察嘛。”方璐笑着附和，心里快速盘算着如何切入主题。她不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两人聊了几句关于行业和表演的话题，气氛还算融洽。方璐正想尝试将话题引向更私人的领域，比如“听说您和我们学校的林学姐很熟？”——林学姐正是她记忆中可能认识校服男孩的人之一。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身影就强势地插了进来。
　　“璐璐，原来你在这里。”李文昊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温柔，手臂却不容置疑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微微带离了王记者身边。
　　方璐心里一沉，面上却只能维持笑容：“文昊，你开完会了？我在和王记者聊天。”
　　“嗯，刚结束。”李文昊对着王记者礼貌地点点头，笑容无可挑剔，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警告，“王记者的专访确实精彩，不过我们璐璐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多休息，恐怕没太多精力聊太深入的话题。”
　　他的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在划清界限，阻止任何可能触及“深入话题”的交流。
　　王记者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笑了笑，从善如流：“理解理解，李设计师真是体贴。方小姐好好休息，我们有机会再聊。”说完，便识趣地转身去找其他采访对象了。
　　方璐看着王记者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他连这点空间都不给她！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文昊低头看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语气关切，眼神却锐利如鹰，似乎在审视她刚才与记者交流的每一个细节。
　　“没什么，有点累。”方璐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情绪。她知道，刚才那一刻，李文昊的出现绝非巧合。他可能一直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或者，张熙就在附近。
　　“那我们回去休息。”李文昊不由分说，揽着她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颜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香槟，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
　　“文昊哥，方小姐。”她将其中一杯递给李文昊，另一杯则递向方璐，“方小姐今天戏份杀青了吧？恭喜。”
　　方璐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香槟，没有立刻去接。颜凌的笑容背后，那丝怨毒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嘲弄。
　　李文昊微微蹙眉，伸手替方璐接过了酒杯：“谢谢，璐璐她酒量浅，我代她喝吧。”
　　颜凌挑了挑眉，目光在李文昊和方璐之间流转，轻笑一声：“文昊哥真是护得紧。不过也是，方小姐三个月前才出了那么大的事，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不能沾酒。”
　　“三个月前”、“出了那么大的事”！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方璐耳边炸开！颜凌她知道！她果然知道车祸的事！
　　方璐猛地抬头，看向颜凌，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探寻。
　　颜凌迎着她的目光，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仿佛在说：看，我知道你的秘密，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文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虽然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但揽着方璐腰的手力道骤然加大，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颜凌，”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有些话，不该说的不要说。”
　　颜凌似乎并不怕他，耸了耸肩，语气无辜：“我只是关心一下方小姐嘛。毕竟，当时车祸闹得……还挺大的，我们都吓坏了。”她刻意加重了“还挺大的”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方璐苍白的脸。
　　“我们该走了。”李文昊不再看她，几乎是半强制地带着方璐转身离开，步伐又快又急。
　　方璐被他带着往外走，脑子里一片混乱。颜凌的话证实了她关于车祸的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颜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提起？是为了刺激她？还是为了……挑衅李文昊？
　　回到酒店房间，李文昊关上门，脸上的温柔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怒气的阴沉。
　　“你刚才，想跟那个记者说什么？”他盯着方璐，声音低沉。
　　方璐心里一紧，知道他果然看到了。“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李文昊逼近一步，将她困在门板与他之间，“璐璐，我说过，不要想太多，不要接触那些可能会让你混乱的人和信息！”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我只是正常社交！”方璐忍不住反驳，积压已久的情绪有些失控，“难道我连跟别人说句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自由？”李文昊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痛苦，“我给你的一切还不够吗？你为什么总想着去触碰那些危险的过去？！”
　　“危险的过去？”方璐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直视着他的眼睛，“到底有多危险？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那场车祸，颜凌为什么知道？那个叫我‘别过去’的男人是谁？！李文昊，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李文昊。
　　他看着她激动而苍白的脸，眼底翻涌着剧烈挣扎的情绪，有痛楚，有恐惧，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又颓然放下。
　　“我不能失去你，璐璐……”他的声音沙哑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副奶狗般脆弱的神情又回来了，仿佛刚才的阴沉只是幻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试图再次用温柔和示弱来瓦解她的防线，将她拉回他编织的安全茧房里。
　　但这一次，方璐没有像往常一样心软。
　　颜凌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清楚地看到，在李文昊这深情不渝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个巨大的、充满疑团的深渊。
　　她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没有感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文昊，”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是金丝雀。我是方璐，一个有过去，也需要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李文昊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方璐推开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
　　裂痕，已经无可避免地产生了。
　　她不再相信他编织的童话。她要亲手，揭开这残酷的真相。无论那背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