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染》斤川

21、第二十一章

　　时间随着抗疫取得阶段性的胜利飞快消逝，而就在2020年4月28日夜里11点左右我与暮圳如同往常般准备视频通话时，他突然转成语音通话，交流中我也听出了手机另一头暮圳苍白无力的声音，我问他怎么了，他也总吃力地说着没事。在我心急如焚地追问下，他接通了视频，我通过画面知道他人在医院，原来他住院了，在特殊时期发起了高烧，不得不被隔离。我顿时心如乱麻怕他是不是被感染新冠病毒而瞒着我，我一边没考虑到已经封城，但是我就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正当我收拾着行李想去深圳时，他再三劝我过不去的，去了也没办法进医院照看他，看他吃力地在视频里跟我说：听话，不能在这关节眼上还添乱。我要求他核酸报告一出结果马上给我看，隔天他拍了核酸的检查报告，确实是阴性的，我心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与暮圳的性格便是如此的相似，总喜欢自己逞强硬抗，生怕自己在乎的人跟着担心。
　　疫情期间，在上网课之余，随着我们小县城也下政策了，各种娱乐场所都关闭了，我们也没了玩游戏开黑的地方，很多时间没办法打发，我与屿硭做起了电商，开起了网店，并且店铺的名字还是我与暮圳商量的，取我名字的一半与暮圳的一半而命名的，圻取斤，圳取川，前期起店阶段，暮圳也远在深圳一直帮我刷单刷评论，慢慢的店铺也确实有着一定的赚钱效益，一时间，我竟萌生了退学的想法，但我想着暮圳的大学与我相隔不远，一旦结束了疫情时代，也不会耽误我们大学剩下两年的相守，便将退学的想法给搁置了。
　　己亥年末，庚子年春，荆楚大地疫，染者数万计，众人皆恐，足不出户，时，天下震动，南山抵守江南郡，率领白衣大军，众数万。然，九州一心，能者皆竭力，华灯初上，万国称赞。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在疫情抗战取得重大阶段性胜利后，我与暮圳也终于在高中毕业后的一年零四个月再重逢，并且选择的这一天是一年前未曾允诺的八月十四。恰逢中秋国庆双节，暮圳从深圳回来了揭阳。没有距离，便没有思念。当轮船的汽笛拉响，当火车汽笛长鸣，当汽车的轮子开始转动，当飞机冲出跑道腾空而起，思念便开始了。也正是因为有了思念，才有了久别重逢的欢畅，才有了意外邂逅的惊喜，才有了相聚时的欢欣。终于在见面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地红了眼眶，在我开着摩托车载着暮圳时，他也把头埋进了我的后背，用手轻轻地拧着我的独自，说我瘦了，还委屈地朝着我的手臂咬了一口又一口，地球之所以是圆的是因为上帝想让那些走失或迷路的人重新相遇注定在一起的人不管绕多大一圈依然会回到彼此的身边最好的相遇是久别重逢，如果最后能在一起晚点也真的无所谓 。那天晚上我又写了一信笺，如同一开始的终生合同一般，一式两份。我记得那天晚上开了一路，最后是去吃了日料寿司，因为就那看起来安静没有嘈杂地烟火气，我们讲述着没有彼此这一路的辛酸苦辣是怎么滩过来的。暮圳先于我红着眼眶，泪花都在打转，盖手印的时候，暮圳颤抖的声音问着我：“如果毕了业，工作了，等年纪一到。我不得不结婚该怎么办？”我鼻子一酸却还是逞能地说：“我去给你当伴郎。”我确实是一个清醒的人，但是没办法是一个狠心的人。其实当下的暮圳是揣着答案向我问问题。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却愿意又看自己深陷其中。随后暮圳苦笑地说着：“你看自由这两个字，本就条条框框，但总有一笔冲出牢笼，可是你看这牢笼二字，倒是四面透风，但是以牛龙之力都无法突破头顶枷锁。所以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是牢笼。”
　　{照片}
　　只有牵着暮圳那细小纤细的手指时，才让我感觉有了抵抗这尘世的勇气，吃完饭，我们订了那天晚上最后的一场电影。整个电影放映厅只有我与暮圳的身影。那天的我是多用力的抓着暮圳的手，即便手心汗早已浸出，我也不曾松力，生怕又走丢在这人海中。
　　{照片}
　　凌晨回家的街道上，行人罕迹，虽然那晚上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白云，所以不能明朗。我开得十分缓慢，暮圳在后面抱着我也早有了睡意，这大概也是彼此最心安的时刻吧！没有尘世的眼光，也没有高考的羁绊！我将暮圳送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老巷口，正当我想与暮圳告别时，暮圳用他那纯真惹人怜的眼神看着我：“不介意灰尘的话，今晚你陪我住这吧？”随后，我们推开老旧的柴木门，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就气喘吁吁地躺下了。灯火昏暗的老房子里，一轮圆月挂在窗边。这次我清醒地看着暮圳，情难自禁地低头吻了他的唇瓣，暮圳继而温柔地绕住我的舌尖，轻颤着接受彼此久违的爱意，你我暮年，闲坐庭院，云卷云舒地听着风声，星密星稀赏月影，花开花落忆江南，你话往时，我写往事，原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彼此间，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
　　朝阳透过碧纱的窗帘，看着枕在我胳膊上熟睡的暮圳，我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擦拭着他的脸颊，多想在此刻融一生柔情，写一世爱恋。我小心翼翼地起床，在陈旧的写字桌上，我看到了当初读高一时第一次与暮圳在考场相见时他背的橄榄绿书包，我好奇地提了起来，但是链子没拉，掉落了许多纸张，我坐在床边慢慢地翻看，都是高中时候我们在一起你侬我侬的点点滴滴。只怨烟花易冷，美好易逝。我还看到了类似日记本但是只有散乱的一张张，看了部分后，我长叹了一口气，方知暮圳这些日子以来内心的崩溃与无奈，我回过头，撩开了暮圳的刘海，吻了吻他的额头。
　　突然桌子上暮圳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我没有刻意要窥探，但屏幕就亮在那，我凑过去看到备注的名称，原来是小师妹：昨晚怎么不回我信息呢，你不是说你回去揭阳拿什么东西就回来吗？昨晚你父母亲跟我们一家人都一同到外面聚餐了，他们还说等你到了实习那就真接到我爸公司，毕了业，我们就安排成亲，你父母也都答应了呢……短信我没有看完，但这如同晴天霹雳般地让我一下子人就瘫了下去。
　　当华丽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折磨我们的不是我们彼此的绝情，而是我们一直心存幻想的期待。以前不甘心，总想争个是非对错，总想要个结果，现在不了，人心各有所愿，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正如屿硭当初所说，这只会让我们彼此更加伤痕累累。委屈时我总会想起我分散各地的好朋友，尤其是屿硭，因为我相信，他肯定会站在我身边，我能做的只是来体验生命，我什么都拥有不了也什么都留不住，不需要证明什么，更没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实现的，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感受我这人生剧本带给我的悲欢离合，尝试感受，然后放下，很多的痛苦是因为我掉进了相中出不来了，我们总是先对某事执着，然后开始自己编造未发生的故事，进而与故事纠缠，最后被这故事玩弄捕捉。
　　我窥探天命，躲离因果，可这一味的逃离世俗，又真的就是自在了吗？我这一生从未作恶，可为何幸福的路上却如履薄冰。最终我再一次选择了消失，最后我留给了暮圳一段负心惟愿地话：
　　可惜我们都晚了，我的爱也早在无数个孤立无援的时候，变得计较和算计，我们也多该长大了，不信十年，也不听故事。一段关系中，我也讨厌有人为我牺牲，为我放弃什么。你的路该走就走，不要停。同情，放弃，迁就这些会让我觉得格外的累，我更不想用“爱”的名义捆绑了你的一生。祝顺，勿念。
　　没有身在其中，何来感同身受，总有人说你变了，却从未有人问你经历了什么，冷风吹人醒，万事藏于心，何以言，何能言，与谁言？自那晚起，往后的无数个深夜，我便独自一人，眺望着天空，照顾着历代星辰。随即不久，在暮圳的社交平台上，官宣了他与小师妹的首次“恩爱”的合照。我附上一句，祝幸福。再无关联。亲爱的暮圳，我再往后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远离过去，但是我最不舍得的也是过去，还有你。我一生都是淤泥，也感谢你做了我一时的花。青梅枯萎，竹马老去，自此我爱上的人都只像你。我没有不甘心，只是这个结果真的配不上我当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