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染》斤川

20、第二十章

　　理性永远都在帮感性收拾烂摊子。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换个时间认识，也许会有不同的结局。面对贾文强的倾慕之意，我感到十分为难。我辜负不得内心对暮圳的海誓山盟，也怕逃避不了贾文强的等待。
　　“我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今后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在遇到可爱之人不可得的时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经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经是，以后也会是，你也不要因为我的喜欢而感到不自在。”贾文强靠在走廊，云淡风轻地朝我说着。后来我也没有再刻意地躲着贾文强，只是也没有再刻意地相遇，自然也少了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
　　2020年1月12日。大学上半学期结束放假的第二天，回到揭阳时，开着小电驴在小县城的道路上刚好遇见了凰丹，我问她要去哪时，她说：“回母校，听说母校改建了很多设备，你要一起去吗？”“也好，一起回去看看吧。”
　　回到高中学校，重新逛着改造后的新面貌，途中偶遇了Misa,我与凰丹都眉欢眼笑地看着misa，开始了师生间的叙旧。凰丹与misa分享着大学的生活，misa转过身突然问我：“你终究还是把他弄丢了对么？”“他？他来过？”我一脸诧异地看向misa。“你和老师在聊什么啊？神神叨叨的，老师你站过去一点，朝圻你别板着个脸啊，笑一下。”凰丹只顾着展示她的专业拍摄手法，没有过多地在意我与misa之间聊的那个人是谁。是啊！我不仅没有抓紧他的手让他走丢了，还把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身心俱疲。片刻后，凰丹说要去拍照，随后再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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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他真的来过吗？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来过，他应该是比你们早些放假，前几天来的像是很匆忙，只逗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我脑补了许多画面只身来到了高三（10）班的班级门口，没变的是里面的课桌上又重新堆高了各科目的练习册，只是主人公已经换了新的一批了。待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一坐就是个把小时，目之所及皆回忆，心之所向皆过往，眼之所及皆遗憾。人非人，雾非雾，如是红尘，如是渡，独目四顾，繁华落幕，何时前行，何是路……真想告诉这届高三的学弟学妹们毕业时的告别还是要用力一点，因为多说一句话指不定就是你们彼此间的最后一句，多看一眼也说不定就是你们人生交集中的最后一眼了。
　　Misa跟以往我们在读时一样，从办公室拎着个包，锁上门，准备下班回家，优雅地从教室走过来，不慌不张地从包里拿出一封书信：“暮圳走之前给你留了一封书信，托给我如果你也有回来并且遇到我便让我交给你，如若没有，就此作罢。以前的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所以书信是一种极致的浪漫。难得的是在这跑马观花的社会生活节奏中，明明知道一个电话一条微信可以更便捷的表述需求，你们却仍保留信笺的往来。”其实，之所以我们之间还用着这样的方式传递，还不是因为想把这样的缘分是否有结局交付给天意去定夺。
　　我谨小慎微地打开，里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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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虑的地方不比你少分毫，我知道我们有多难有多不现实，可当我依然还是想选择紧握你时，你为什么非要证明给我看我们是走不下去的。我本可以忍受在黑暗中苟且，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见信如面，别来无恙。心有千言，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已是不尽一一。
　　我手里捏着信封，心里五味杂陈，命运中最惨的，并不是被谁领上了一条迷路，而是正当你背上孤独，拿上剑，决定要马不停蹄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你抱紧说：“少年，我想和你分享着漫长的一生。”你一激动，把剑扔了，把马也给丢了，一回头，那个和你相约一生的人也离开了。我若有所思地杵在了教室门口，站的太久，都忘了自己在等什么，就在我自己都快能适应失去暮圳的生活时，当我也将适应这黑暗时，你又带着残亮的光束出现了。
　　“眼下，皆是自负才高八斗，虽然自命风流，倒也坦诚无忧。少年向来勇敢无畏，我也欣赏你这样的少年，少年遥想得山田，还请赶在日落下山前，”Misa朝我挥了挥手：“赶紧去吧！”我这次再无犹豫，脑海里不断地浮现你再暗淡日子里，独自委屈的容貌，这不仅是我的软肋，也是我坚决与理智对抗最强有力的理由。我踏上了晚霞，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
　　一路上我梳理了漂浮散乱的心情，在狂野中纷乱的思绪，恢复在苍茫中迷失的自我。以往的经历，有甘甜也有苦涩，有成功的辉煌，也有失败的辛酸，有温馨的慰藉，自也有冷水的失意。人生之旅本就是风雨兼程，是要说曾经拥有，也莫要说失去。无数的细砖碎瓦组成了我们年轻的凛冽和青春岁月。这次我顾不得你是否在我将要去的目的地等待我的到来，但我依然一路满负荆棘地朝你的方向走去。一年前你便是在这个路口朝我撕心裂肺地抱怨你的书包装载着所有期待也容不得我们的感情。如今呢，我重新寻你来了，但等我下车走到巷子路口朝着暮圳姑姑家望去时，只见这间老屋子的柴木门上挂着一把陈旧的锁头，里面不像有人曾来过的样子。
　　我并没有因此失落，我走进巷子，潮汕的巷子不长，南北相通，东西交叉，老巷子的风，永远都是不急不缓地吹着，左右是厚厚的黄土夯成的院落，一家连着一家，墙上有斑斑驳驳的苔痕，墙上挂着一串串常翠欲滴的藤萝。这里住的大多是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了，暮圳的姑姑曾也是住在这，后来暮圳在家乡读高中，虽是住校，但周末，这也成了暮圳短暂地落脚点。
　　“孩子，你是来找隔壁小孩的吧？”一位老爷爷一脸祥和地问我：“我看你们年纪相仿，若不是同学，现在也少有年轻人来这了，真不巧，他回来住了两三天，今天就在你来之前的一刻钟时间不到，他拎着行李箱走了，大概是回深圳过春节了吧！”
　　听完老爷爷的消息，我简单地问候几声，随即准备掉头朝高铁站的方向飞奔而去时，手机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我手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圻，我想大概是你看到了我托付给misa留给你的信笺了，我也猜到了你会来找我，只不过我等待的时间你没有出现，就在刚刚我最后离开时，在岔口的拐角处看见了匆忙飘逸的身影，我想这也是我这两三天来最想等到的答案了，我没有下车叫住你，是因为我不想这次仓促的久别重逢会成为我们再度的离别，现在我已近过安检进站了，此次回来，我是背着父母的，你也莫要再启程赶路，春节临近，我想此番节后会在深圳的站口迎接你的身影！千万头绪，一言难尽，我不曾怪过任何一次深思熟虑后的离开，正如我也懂我们彼此想要走到一起需要面临多少我们未知的困难与危险。正所谓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但我想得到的答案是我们平不了这山海，那我们能否跨得过这山海吗？自高考后，我便换了手机号码，微信也早已重新注册。你在大学期间的每一条动态我都让律弈一一转载。抱歉，我也来晚了。风铃响，故人归。我在等风也在等你。祝顺，盼归。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我的眼眶一丝灼热，斑驳的岁月，却让一颗忆旧的心依然停留在那老巷口。寻了很久很久，蓦然回首你却早已在最初的路口等候，原谅自己一开始就没能与舍命拈花一笑，使得那么多阴差阳错写进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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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口的晚霞像是对下一个黎明的企盼。夕阳虽然没有朝阳那么炽烈，但比朝阳矜持；没有朝阳鲜亮，但比朝阳红火；没能比得上朝阳的灿烂，却格外的浓艳。
　　这一次我顾不得那些我无法改变的命数，我能做到的便是跌跌撞撞的奔向我们的山海，我重新与暮圳取得了联系。失而复得的感觉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唯美，因为承受了太多的失落与惊喜的交替，喜上眉梢之余，我们彼此分享着这半年来彼此狠心丢给彼此多少泣不成声的夜晚。
　　惊觉相思不露，缘只因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惟系。万物本非我有，偏偏似得似失；众生本无贵贱，缘却爱之恨之。在我得知暮圳究竟被哪所大学录取时，我感慨万千。暮圳的成绩竟比我还低，家里接受不了他考这样的分数，要求他复读，可他没从。在填报志愿时，他家里忙前忙后地请教深圳的意向大学意向专业，终于提交了他的志愿填报时，他却背着家里，托律弈问到了我的志愿填报，将我的志愿一五一十地按着我的改。连专业也报一样。难怪当初我好奇律弈要我的志愿填报表干嘛，后来我也怨过律弈为什么当初不跟我说缘由，是暮圳让律弈保密，如若命中注定还能相守在这岁月，自会让我知晓，可惜天公不作美，造化弄人，暮圳因为分数偏低，我自己被我的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录取，而他第一二志愿都滑档，被第三志愿的学校录取，专业还被调剂。更可悲的是第三志愿的大学竟然就在我现在的学校同一条地铁线上，我却浑然不知，为此暮圳还与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那么多月高风冷的夜晚我在阳台发呆眺望隔着数十公里的暮圳是不是也如此相望。暮圳无奈地跟我说道，慢慢的他不得不承认，家可以常回，但是不能久待。新旧观念的冲突让他无法调和，坚持自我会伤及父母，一味地顺从父母，又十分违背自己的内心，甚至很多事情得不偿失。暮圳跟我说他真的好矛盾，一边想逃离父母，一边又想挣更多的钱，把最好的都给他们，一边又觉得他们说话跟做决定好过分，一点都不考虑他的任何感受，一边又觉得他们好辛苦，每一次都是在讨厌，反感，和心疼中反复徘徊。既不能割舍，也无法指责。既接受不了与他们的三观不合，又无法抛弃他们的养育之恩。
　　听暮圳讲述这些，我实在感到万般惭愧。青春以一道无声无形的气息摧残着我们的身心，让我们抱着头手足无措，就连眼泪都显得那么多余，就在我们准备度过这个春节就重逢时，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悄然打响了，严格上来说是早已打响，2019年12月底，武汉市疾控中心监测发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例。2020年1月3日起，中方定期与世界卫生组织、有关国家和地区组织以及中国港澳台地区及时、主动通报疫情信息，并开始定期向美方通报疫情信息和防控举措。1月9日，国家卫健委专家评估组对外发布武汉不明原因病毒肺炎病原信息，病原体初步判断为新型冠状病毒。1月23日凌晨，武汉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第1号通告：自当日上午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而据中国铁路武汉局发布的数据显示，武汉“封城”的前一天，近30万人次通过铁路离开这座城市。这30万人奔向全国各地，中国的疫情爆发由此开始。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降临，把所有人都敲懵了，好像每天醒来手机各个软件都在更新推送的红色数字令百姓们毛骨悚然，为了让更多人见到春天，有些人把自己葬于寒冬，只为了将我们推向暖春。什么是英雄，在我看来，英雄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级人物，而是一个个血肉之躯的平凡人，披上白战衣，夜以继日地从死神中抢时间拯救苍生，爱与希望总比病毒蔓延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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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暮圳的相见也重新变得遥遥无期。但我们每天都通过语音视频通话，依偎在彼此耳边。因为所有大学都改成了线上网课模式。我们多出了自己很多时间，刚开始暮圳找了份兼职，却因为疫情爆发蔓延的速度不得不搁置，暮圳叮嘱我要躲在家里，哪都不能出去。因为我们在小县城，刚开始没有很直观的感受到疫情带来的伤害，上面的政策只是封锁高铁大巴等班次，没有封锁道路，各种娱乐场所也还是照样营业。有一次我与屿硭几个去开黑玩游戏，暮圳发信息来就只因回复慢了，暮圳就打来了视频通话，督促着让我赶紧回家。我真的很幸福有心爱的人重新被在乎的感觉，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