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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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不需要读书，他的家人在他十岁那年为他寻找了看得见颜色的眼睛。
十岁之前的世界，路星依靠“白色的线”来分辨周围的事物，就连太阳，也只是一团白得刺眼的模糊的圆。
黑白灰的世界，冷漠又简洁。
他的父母会看着他温柔地笑，会轻轻摸着他的头，会为他描述没有色彩的故事。
小小的路星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的身上总是带着橘子布丁的味道，这时小路星会仰着头问。
这是阳光的味道吗？
而妈妈会捏着他白嫩的小肉脸，或者揉一揉他微卷的棕色软发，再轻轻地回抱住他，用温柔的声音和他说。
这是妈妈的颜色。
小路星回抱住妈妈，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摸一下妈妈的头发，把眼睛笑眯得像月牙儿。
爸爸的身上却总是很清凉的香味，小路星不喜欢被爸爸抱着，却很喜欢玩爸爸的胡茬。
摸起来刺刺的，痒痒的，而爸爸抱着小路星时，会故意用胡茬去蹭他的脸，惹得孩子咯咯笑。
小路星觉得爸爸身上是云朵的味道，所以他常常会被爸爸举起来，高过头顶，爸爸和他说。
这样小星儿就可以飞在云朵上面啦。
妈妈在一旁笑着，小路星和爸爸也都笑着。
充满轻松的童年给灰白的世界染上了色，那是他十八年中唯一的快乐时光。
路星是全色盲，他只能分辨黑白，那些黑和白中间的调子，他从旁人口中听来，叫做灰色。
其实路星觉得，灰色是衔接黑色和白色的使者，灰色会让一切黑白的物体变得柔和。
晚上，路灯会给黑夜铺一层灰色的薄纱，黑天上白色的圆，人们叫做月亮，这时的它清晰可见，路星能够直视。
如果，照片上的爸爸妈妈也能因为灰色变得柔和，眼泪应该不会流进嘴里吧。
路星不喜欢拍照，黑白的人在没有色彩的背景里，会让他觉得……不安。
这份不安，在他十岁那年变成了真实。
那一年，引导黑白调和的灰色，不见了。
路星的爸爸是一名作家，妈妈是教师，来参加葬礼的大部分人都是读者和学生，每人脸上都带着或重或轻的悲伤。
那时路星不明白死亡，但墓碑上的夫妇笑得温柔刺眼。
他只知道他的爸爸妈妈被装在了一个盒子里，有许多人都来看着，看着装着爸妈的盒子被一锹锹泥土掩埋。
他可能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
路星怔怔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人，突然的认知让他胸口不知道为何闷闷的，可是他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不…不要！”小路星突然冲了过去，眼里含着泪，嘴里断断续续地呜咽着不要。不要带走他们！
在一旁的舅舅拦住了小路星，紧紧地抱住年幼的孩子，眼中是沉重的悲伤。
小路星声嘶力竭地挣扎着，没有哀乐的葬礼，上空只剩下一个孩子的哭喊回荡。
人们脸上的表情更加悲切，有感性的人偷偷抹了泪。
舅舅紧紧按住路星的头，让他有个靠的地方，不管孩子的拳打脚踢，也不管尖叫声震耳欲聋。
他只是尽力地抱着这个孩子，希望能让他冷静下来。
小路星的嗓子喊哑了，也渐渐挥不出拳头，舅舅肩膀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参加葬礼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舅舅安抚地拍了拍路星的背，和操办葬礼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带着孩子先走了。
路星趴在舅舅的背上，不多时便睡着了，睡梦中的场景混混沌沌，黑白搅成一团，绞得脑子昏沉。
与爸爸妈妈的日常不断闪现，却越来越远，最后模糊不清地变成了一张生硬的照片，带着太阳和云朵消散了。
醒来，眼前是黑色的，路星感觉有些头痛，微微抬手，牵动了覆盖着右手上的温暖厚实。
“小星儿…舅舅在。”温和年轻，是妈妈的弟弟，路星的舅舅。
“舅舅，眼睛。”小路星的声音仍然哑着，他看不见了，但是却没有觉得害怕，是因为一直被握着的手吗？
“来，先喝点水，舅舅喂你。”话音落，路星感觉手上的重量消失了，霎时慌了起来。
正不知所措时，嘴唇抵上了散发着热气的湿润，路星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带着丝丝甜味。
黑暗仿佛透了光。
见小路星拧起的眉头渐渐放平，温思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眉眼参杂着复杂的情绪。
“小星儿，舅舅和你说个秘密。”喂完最后一口水，温思和细心地擦了擦路星嘴角的水渍，重新握住孩子柔嫩的手。
“其实星儿的爸爸妈妈是去帮仙女的忙了，因为仙女有办法让星儿看到其他颜色。”
温思和的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似乎非常可信，路星呆呆地点了点头。
仙女……“是妈妈说的，那个长着蓝色头发，还有…背后有翅膀的仙女吗？”
当时的小路星不知道蓝色是什么样子，但是妈妈的脸晕染着阳光，仙女就是妈妈这样的吧？
温思和笑了笑，肯定了小路星说的话：“是啊，仙女答应了帮星儿找回带着颜色的眼睛，但是星儿要遵守三件事情。”
“哪三件事呀？”小路星抬着头，望着他感觉到的舅舅的方向，心里并没有升起了太大的期待。
但是为了回应舅舅，小路星仍然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第一件事，小星儿要答应仙女，一个月之内不能哭鼻子，觉得眼睛痒痒的也不能用手抓哦。”温思和摸了摸小路星的头顶，心中酸涩，这么乖的孩子……
“好，我答应仙女……那一个月以后，我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吗？”路星懵懂地点点头，摸索着用双手抓住温思和，纱布上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那就要看星儿的表现咯～”温思和握住孩子的小手，内心蓦地柔软起来。
“那第二件事呢？”小路星吸吸鼻子，太好了，还能见到爸爸妈妈。
“仙女会让她的助手来定期检查星儿的身体，星儿要好好配合哦。”
小路星点点头，不打断舅舅的话。
”
“最后一件事，星儿这一个月要和舅舅一起住，因为星儿的爸爸妈妈去仙女那里帮忙了。”
温思和有些紧张地看着路星。
小星儿老实地点了点头，只要听话，仙女就会把爸爸妈妈还回来了。
想到可以看到爸爸妈妈的颜色，这使路星充满了决心。
温思和放下心，怜爱地浅浅抱住像瓷娃娃一样易碎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