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现代）夜枭》阿瓦隆

6、第六章

　　卡尔并不知道杰克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之所以能够在游刃有余地处理种种突发事件，就在于他总是足够无情并且切实了解感情用事的坏处。

　　……普通人称之为迟钝。

　　绝对理智，无所不用其极。他的前任上司曾在他的调动档案上加了这么一句话。上帝保佑，这是百分之百的赞美。这样的人无论是去五角大楼还是NASA都是抢手货，因为他们都喜欢懂得利用他人感情成事却无视自己情绪的人；更何况卡尔-莫达克斯的狡黠在黑白两道都是有口皆碑。

　　普通人称这为上帝的偏爱。哦，耶稣。他们难过地自言自语。看你创造了一个多么骄傲而杰出的怪物。

　　所以我们才总是不遗余力地嘲讽大众的无知。因为他们总是只看到人物的光鲜外表，却对对方痛苦一无所知。无论那是与生俱来的残缺，还有命运的……

　　卡尔心里一沉。一个月前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痊愈的伤痕，但他并不想原谅自己在此时的走神。强迫性地让自己摆脱这种令人消沉的自怨自艾，他的左手缓缓下滑，攥紧，指尖毫不留情地扎进掌心——然后把注意力重新凝聚到近在咫尺的机场跑道。

　　利比亚曾经是意大利的殖民地，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意大利陆军配置如出一辙的吉普车，毕竟这是非洲国家习惯做的事情。但出乎意料，他看到了整齐划一的Desert Raider （沙漠袭击者）。

　　他心底发出一声感叹。虽然早有预想，但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仍不免觉得可惜。车是好车，在艰苦的沙漠地形中依然有很好的机动性和灵活性，更何况那还是世界上第一种同时也是仅有的6X6空运、全地形侦查、见识和快速攻击的车辆(RSV/FAV)。唯一的问题是，那是以色列汽车制造有限公司生产的。以色列的军用车辆出现在离它几千哩的北非，这情形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首先，以色列军队在别国并无管辖权，所以在机场光明正大等候他们的绝非以色列士兵；其次，巴以战争中利比亚已经摆明了姿态；他们支持的是巴勒斯坦……

　　所以，阳光底下光鲜漂亮的以色列车辆正明确无比地透露了以下信息——我们尽力了；回以色列处理你们的事吧；走好不送。

　　根据《海牙公约》，对非法劫持航空器的劫机犯的制裁，应由飞机的所属国和飞机的降落地国按照其法律予以刑事制裁。不过利比亚此举已经做足了姿态，足够让他们摆脱舆论压力。政客们喜欢做虚以委蛇的事，他们身后也有数量惊人的记者们助推波澜、混淆事实、模糊主线、煽动群众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此时卡尔清楚地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亚麻色短发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他略微偏转视线，看到男人低头正亲吻手里冰冷的枪械，血色的夕阳余光在光滑的钢铁上流淌。高大的男人勾起唇角，卡尔不经意看到了他茶色的眼睛；那里正泛着热切的光芒。

　　我主曾说过，那是狼族召唤自己同类时才会有的眼睛。

　　同一时间，加西亚——就是那名手脚利落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女子——稳稳地把枪顶在机长的后脑勺上。很明显在不久之前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小规模的搏斗——副驾驶座位上的青年男子一只眼睛乌青，鼻子下面还有血迹没有擦干净，嘴唇则一直在淌血。他费力地注视着仪表，右手小指往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全身都因为骨裂的剧烈疼痛而绷紧。

　　他身旁的默克则是一个相对资深得多的驾驶员。默克已经在机长的位置上坐了十六年，他知道自己手上还控制着两百多号人的生死，那双手看起来丝毫没有被身后的枪影响，平稳镇定；直至轻微的颠簸之后，身边无论是发动机还是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都归于沉寂。

　　加西亚莹绿色的眼睛里露出难得的赞许之色。她再次要求默克打开无线电。但是默克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她扬起眉毛，惊讶地看到那双手正不由自主地发抖，并且有愈发严重的倾向。

　　……蠢货。加西亚暗叹。

　　以下内容是当日达索纪念机场塔台控制中心的录音记录——

　　第一条，时间是傍晚十七点零一刻，说话的是一个音调较高的女子，带有德国口音：“需要能够至少再维持4个小时飞行的燃油。”加油的程序简单到不需要舱内的任何一人露面，这条消息可谓毫无营养。然后，是掺杂了静电杂音的——“我们属于巴勒斯坦们民族解放统一阵线。”

　　第二条，时间是入夜后的二十二点，说话的是同一个人，因此仍然无法确认劫机者的人数。那名女子依旧用她的高亢音调下着命令：“需要一个医生。”

　　……

　　于是，在所有人苦苦煎熬了将近八个小时之后，第一个突破点就这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