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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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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青阁内。
少年如鱼得水般给各个熟人打了招呼,一个人快快乐乐往里走着,低下头掂掂手里的钱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愧是个富家小姐,这分量可真足。
正想揣进怀里,脑袋突然被狠狠拍了下,猛的一个刹车。这力度,这感觉。少年从善如流的转身一跪,将钱袋双手奉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乖乖巧巧四个大字,哪有一分刚才的顽劣。
“臭小子,说!这段时间又跑哪鬼混去了?!”
林二娘凶神恶煞的,手上的鸡毛掸子啪啪作响。少年下意识缩了缩,别扭的昂起头,讪讪笑了。
“哪有鬼混,我可是安安分分在杏花村待了整整一个月。”
“是吗?”林二娘轻飘飘问了句。
少年如蒙大赦般小鸡啄米的点头,唯恐下一秒那掸子就落在自己身上。
林二娘还想说些什么,后面突然有人喊道:
“二娘!该你上场啦!”
只得放弃原本的打算,狠狠瞪眼少年,警告道:
“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我等会再找你算账。”
说完,扭着腰,风情万种的离开在少年视线中。
“呼。”少年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走在长廊,目光随意瞥向热闹的大堂。
此时,该到的宾客尽数到齐。
林二娘一敲喜锣“咚”,今日的赏卖会就正式开始。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少年便倚着长柱,一边拆钱袋一边观察堂内状况。
前面几位不过都是中人之姿,画像一副换一副,成交价也多在预料范围之内。
林二娘站在台上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快活。少年也笑,看来他这见钱眼开的性格是随他姨了。
不过一会,挂杆上也无画像。
真正的压轴现在开始了。林二娘目光扫过二楼各个包厢,跳过某个小混蛋,这才抬手敲响了第二声“喜锣”。
“知道诸位都等急了,我便不多说其他多余的。”
“商寄礼,拍卖开始。”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敲锣声盈满整个厅内。
价格也从一开始的“千两黄金”飙升到如今的“万两黄金”,甚至这上升趋势丝毫未停。
少年默默咽下羡慕的口水,乖乖,这叫“商寄礼”的可真值钱。不过一个愣神,一个金黄色的牌子倏然掉出钱袋。少年猛的瞪大眼睛,赶紧伸手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啪!啪!啪!铛!”,落在了台子中央。此时,所有目光寻声而来,一时反倒沉寂下去,清晰可闻紧张的呼吸声。
有管事的上前拾起令牌,一看,上面两个赫然大字“圣命”,神色大变,又抬头看眼一无所知的少年,连忙将牌子递给林二娘,在其耳边言语几句方退至幕后。
林二娘捧着那令牌,宛如一个烫手山芋。想着那到不了手的金银,心尖生生滴着血,好你个小混蛋,这是坑到你姨身上来了啊。
纵使万般不情愿也无力更改这已然发生的事实。天子脚下,皇帝圣命,何人敢违抗。
没见这些刚刚出价一个赛一个的富商,达官贵人们已离开多半。深深吸口气,又一敲喜锣,
“竞拍到此结束,请咱们的恩客入房!”
后面几个字是林二娘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少年拔腿就想跑,奈何一把就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汉押住,拼命挣扎不得,只能苦苦向林二娘求饶:
“姨!姨!我错了!你快叫他们放开我,我不去!”
林二娘笑得一脸慈祥,“你就当今就是你的成年礼,姨白送你,玩的开心啊。”接着一挥手,那群壮汉就押着少年上楼,楼内不乏有客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事,看少年的眼中全是羡慕。
真是好运。唯独少年满满的欲哭无泪,这叫什么好事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阁。
看着那上面几个鎏金大字,少年扭扭酸疼的手腕,刚往前踏出一步,踩在门槛上,蓦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企图从壮汉的空隙间钻过。
要说逃跑可没人比得过小爷我,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未退去,少年傻眼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笑的一脸开心的林二娘,不是吧。
林二娘收起笑,一挥手,沉声道:“推进去!”
少年猛的被揪住衣服,硬生生给扯了回去。
“别扯!别扯!衣服要烂了!”两手紧紧扒住门框,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是把吃奶的劲都全使了出来,哀嚎:
“大爷们!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进去啊啊啊!”
“啪叽”一声,少年猛的摔了个狗啃泥。身后的门严严关上,不留一丝缝隙。
少年趴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打量整个房内,半响,悠悠叹口气,目测完毕,看来这个商寄礼是个穷鬼。全是楼内的用品,不值几个钱。
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十分惆怅的看着那极为显眼的大口子,不知道能不能缝好,这可值十几个铜板呢。
等整理好心情,少年转过头,就见一个修长身影立于薄纱之后,瞧上去,穿的甚为清凉。
朦胧的美感最容易激发人心中的情欲。
少年大大咧咧的朝人走过去。进一步,他退一步,进一步,他便退一步,这一退,就跌坐在了床沿上。
少年乐了,这人怎么感觉,有点傻。
一把掀开遮掩的红纱,恰他看去,恰那人抬起头,四目相对时。少年脑中一片轰鸣,这世上怎会有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
商寄礼,寄礼。来自漠北的月亮,就这般出现在他面前。
月亮的眼,不是空白的幕上苍云,而是铺着浅浅琉璃,映耀这涧间薄雾,洁净的让他想到曾见过的初晓时林间的鸟鸣和暮光。眉眼清清淡淡,偏生像是一寸寸精雕细刻,融入骨血,让人见之忘俗,不知今夕何夕。
你见过话本中吸人精血,夺人精魄的妖怪吗?唇上一点朱砂,不是媚俗的红,而是镶嵌了艳阳的血色,热烈的迷人心窍,比那精怪更添三分绮丽。
可月亮就是月亮。清冷中淡漠,明明注视着你,却又像目中无人,四下皆不入眼,只因无人有资格。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配得这烟花柳巷,好似那天上仙宫,仙家福地。
可真是让人生了阴暗。
少年目光只扫过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肤,就仿佛被灼伤一般霎时移开眼,向来随心所欲的他,头一次生了局促。
耳尖染上一分鲜红,滚烫的灼烧心肺。
“你把被子披上。”
得了提醒,月亮才后知后觉拾起薄被,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眼睛眨啊眨的,就看着少年,透着几分好奇和忐忑。
少年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急不迫的在他面前席地而坐,一人仰头,一人抬头。
便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商寄礼。”
少年自是知道的,可他想知道颜色这般盛的人,声音又会是何样子。这方入耳,心里就觉得本该是这样。
软软的,温言温语,让人一听上去就知道是个极好欺负的。
“你家住哪里?”
“漠北,塞罕。”
“年岁几何?”
“十六。”
“家中还有何人?”
“阿娘,舅舅,表弟,表婶……”
少年问,他便答。认认真真,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就软软的。少年坏心思的凑近,满意的看到他瞳孔微颤,是因自己而生的波动。
少年指着自己问:
“那我是谁?”
他犹豫了会儿,颤颤巍巍,强忍着极大的羞耻,如蝇蝇细语:
“……恩客。”
不过两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染上点点樱红,可怜又可爱。“噗。”少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上翘,风流韵转,竟一时让他看呆了。
等笑够了,少年伸手在他眼前挥挥,“回神啦。”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丢脸行为,他羞恼的瞪眼少年,其中滋味实在让人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真好笑,明明是你自己看入了迷,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搞不懂,搞不懂。”
少年嘟囔一句,笑着在他头上随意揉了把,又从善如流的给个台阶下。
“好啦,好啦,我给你赔罪,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否原谅小的?”
他几不可察的蹙眉,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哄,已到嘴边的话忽而又咽回去,想到所见过的情景,轻轻“嗯。”了声。
少年见状,得寸进尺的又揉了一把。啧,手感可真好,比他前些日子在大宅院里摸过的丝绸还要柔顺许多。
他不做声,只盯着少年看,几番欲开口,又纠结的闭上,一张脸都快皱成了包子。
“你是想问我的名字?”
“嗯。”
“那你记住了,我啊,叫顾凉生。你知道是哪几个字吗?”
他摇了摇头,在少年意料之中,便又说道:
“你把手给我。”
没有犹豫的,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从薄被中伸出。各个指节都生的十分完美、圆润,不见一丝粗糙,皮肉细腻,像是天生就该用来把玩的。
少年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在其掌心写道: [顾——凉——生]
指尖划过手心,粗厉的茧摩挲而过,带起一阵痒意,偏偏顾凉生抓的紧,连动一动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