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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04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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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神国主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就亲自到边角去看望这里的女眷们,让整个废弃的领域都受宠若惊,虽然国主因旧伤未愈很快又回到病床上去了,可他对于相夫光子的间接性支持,还是成为了国府内外的谈论主题。
而与国府国事无缘的女眷们,则对相夫光子抱持着最复杂的情感,有人因为不满她跟帝恒王子的结合而终日怨愤,同时又有很多女人矛盾着也要去青睐她,对于这些终日把美当做人生第一要务的女性们来说,造型师都是很会打扮人的,相夫光子这种顶尖级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前些日子,这大造型设计师一心扑在帮废弃女眷改造命运上,因此回绝了很多贵族王室女性的邀请,现在闲下来了,这些女性见机再动,络绎不绝的上门邀请她帮忙设计打扮,相夫光子反正闲来无事,就盛情难却了。
在这个过程里,她听说了一个人,火国上等名门家的独女千金河间璃姎,乃储君大王子炎之君幸的正妃,未来的准王后。从嫁到这里,光子还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名流女性,据传前阵子河间夫人生病,璃姎小姐就回去照顾,这天,光子刚从某位王子的正妃寝殿离开,就远远瞥见了一抹清丽的颜色。
浅水绿的衫子,薄荷青的裙子,发尾卷曲的香槟长发羞答答的垂到腰下,姿容清婉动人,神色也恬静美好,还有个稀奇的传言,说璃姎小姐出过意外,性子大变以后才嫁进皇城来的,光子本对这些事、这个人毫无兴趣,可她的视线落在储君正妃的脸上,就再也没法挪开了。
命运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前有一个“缦缦”,现有一个“璃姎”,偏偏,还都是一眼被她瞧出了伪装破绽的“熟人”。缦缦的理由她了解了,也体会了,她目前只想听听,这姑娘到底想要干嘛。
找了个机会,光子接近璃姎王妃,笑谈着邀请她去散步。不同于目中无人的大王子,璃姎王妃的亲和度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很快就答应了光子的邀请,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恐,还是被时时刻刻盯着她的相夫光子逮个正着。
晚间,皇城小路上,两侧灯火静静闪耀,气氛难耐的沉默,还是光子率先打破僵局的,她并非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但也懂得如何驱散冷场:“璃姎王妃是什么时候嫁给大王子的?”
璃姎犹豫了片刻,老实说:“去年三月。”
“那你可到过光之国?”
这样直接迅速的发问,让璃姎登时怔住,光子也停下步子,转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然后吩咐橙心和璃姎的侍女,去给她俩沏壶茶,她们要到前面的亭子里坐坐。
支走了侍女们,相夫光子见四下无人,便再也不兜圈子了:“比吉特瑞拉,虽然你改动了容貌,可我还是知道,你就是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吧。”
比吉特辰是光子母亲白辰霞的第二任丈夫,姑且不论合法不合法,反正母亲是在生下自己以后,跟这个男人私奔了一年,瑞拉就是在这个期间出生的,后来,比吉特辰获罪逃跑,女儿瑞拉也一并失踪了,光子找了她很久,都没有结果。
想不到,她出现在火之国的皇城里,还更换了身份和面貌,而被当面揭穿的瑞拉也瞬间泄底,泪眼朦胧的哀求:“姐姐,是我,我是瑞拉,说来话长,现在只想请姐姐不要揭穿我!否则,我和父亲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我怎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把她们都支开,想亲自问问你来龙去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父亲,你们……”一语未完,光子机警的目光扫向一侧,随后拉着瑞拉跳进深草丛,捂住妹妹的嘴。
是夜巡队,尽管没什么可怕的,但光子本能的驱使下,就是觉得应该避开这些人,尤其,那个领头的还是炎之凿凿,那天在白帝楼为难她,已经给她留下阴影了。众所周知,她光子少妃才来没多久,和河间小姐应该不熟,如果被看到两人大摇大摆的散步,估计会惹出闲言碎语吧,只能躲藏一下了。
可草丛里蹦出来的蚂蚱还是吓得瑞拉尖声大叫,光子想要阻拦已是不及,夜巡队正要过来搜查,远处一位王室少女大喊救命,似乎不小心掉进湖里了,夜巡队赶忙去抢救落水的少女,光子还想说声音有点眼熟,璃姎远远的一看,笃定道,是清焰公主炎之冰绡。
歪打正着,公主算是救了她俩一命,听闻这公主当真是国主心尖上的宝贝,卧床以来,焰神每天都让最心爱的女儿陪伴在侧,其他子女加一块儿都及不上这一人,炎之姓氏的王族成员可是数以百计的,像清焰公主这样尊贵的,还真是首屈一指,羡煞无数旁人。
这天,帝恒王子带着歌莺和相夫光子到国主疗养的宫殿去探视,光子眼尖,意外看到从旁侧回廊里快步离开的“缦缦”,当时还觉得奇怪,这缦缦什么时候调到国主身边来伺候了?
一转眼,大王子带着璃姎王妃,和他们这一行人迎面撞上了。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两边女眷先后朝着对面行欠身礼,大王子似乎心情不错,先开口招呼帝恒堂弟:“恒弟,刺杀父王的凶手找到了吗?”
“还没有。”
“父王有那么多儿子,想要找出来确实困难了些,我和父王还指望着恒弟呢,别让我们失望啊。”大王子拍拍他肩膀,笑着,擦身离开了。
光子用余光看大王子趾高气昂的模样,心说这大王子是在暗示帝恒调查的方向吗,还把自己和国主连为了一体,实际上真有这么无辜吗?
歌莺忽然停步,说有事和殿下单独商量,光子便知趣的一个人先离开了,走着走着到了皇城最亮堂敞阔的地带,火之国皇城虽然辽阔,但建筑模式简单大气,地势也没那么复杂,习惯在凝光城里横穿竖绕的光子,没花多久就轻车熟路了。
火之国皇城有个传统,到了夜晚,正北偏南三十度角的地方,也就是光子现在身处的位置上,必须燃明“吊篮火”,这是火之国几百年前由初代国君定下的规矩,世代延续了下来,据传,夜间吊篮火焰不灭,火之国将永保昌盛。但这种直接将油火放在没有罩子的铁质吊篮中的方式,十分容易引发事故,比方说刮风和打雷,但不论因此受伤受害的人有多少,不论多少人为此砸伤烫伤甚至引发火灾,这项古老的传统就是没有被统治者取消,国君们似乎都很信这个,认为少点一个晚上,火之国的运势都会下跌。
于是,遗祸至今,那吊篮被风一刮,居然直挺挺的砸了下来,被油火烧到通红的铁篮子,径直向一位妇人的面部砸去,光子是身经百战的元术师,对于危机的应变意识灵敏于常人,她箭步冲上,来得及推开妇人,却来不及挡住落在自己肩头的这坨滚烫的玩意儿。
小外套和里衬衫被双双烫漏,灼人的刺痛烧的她面孔发白,被推到一旁的妇人迅速缓过神,发现一个红发的姑娘为救自己受伤了,立刻大嚷着救命,呼唤就近的医疗队过来救人。
“小伤而已,处理一下就好了。”光子听她叫的夸张,赶忙制止,她可不想为了一点小伤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又要被人说蓄意引人注目了。
“怎么会是小伤!姑娘,你救了我一命啊,如果不是你推开我,那东西砸到我头上,只怕我现在都死了!”
衣着华贵的妇人啜泣着,感激不尽,又有点夸张的措辞,让光子觉得真的没必要,再这样下去,她就是难为情的那一个了:“我真的没事,你看,就是烫伤了一块,上点药就好了。”
这句安慰的话,她说了好几次,一直到医师院,贵妇嘴里的忏悔还是没停,光子起先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听医护人员喊她“海穹王妃”,暗暗吃惊,海穹王妃可是个了不得的风云人物,实际上竟然是这么的平易近人、不端架子。
而知道这就是虹端之子新纳的侧妃后,海穹王妃的吃惊反应都写在了脸上,一面赞叹帝恒眼光极佳,一面称许光之国天地盟出来的孩子都不一般。
海穹王妃亲自叮嘱医师细细的诊断开药,又派人把负了伤的光子送回白帝楼,帝恒听说以后即刻赶回,都来不及去跟父亲打招呼,就直接进了光子居住的那间寝殿。
当时,她的肩膀已经包扎好了,脸上神态从容,分毫没有吃痛的样子,不过微微沁出的汗,还是把她出卖了。
“事情我都听说了,还疼吗?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疼了,就是热辣辣的,医师说换几帖药就好了。”她倒了杯茶给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帝恒,单刀直入:“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宜过多干预火之国皇城的事,上次你和国主肯许我建设皇城边角,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过这次我希望,你还是能帮忙想想办法……就是,更换一下夜间照明的制度。”
“你是说吊篮火?”
“我知道,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但换个角度看,传统,跟人身安全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听说,它已经导致很多起事故了,大到火灾,小到伤人,火之国的昌盛,取决于各方面的硬实力,又怎么会被区区的一篮子夜火左右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但凡制度改革,都必须有更为强大的理由,或者是建议,你可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嗯。”光子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开口,从被烫了一下开始,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根据以往在光之国的做事经验,深信自己会不辱使命:“传统深入人心,不可全废,但也无需刻板的一日不落啊,不如改换成每年只有三个晚上,全城都点燃吊篮火,寻常夜里,就用玻璃防燃罩火灯取代,这样的话,便能两全了。既不会遗忘传统,也不至于人心惶惶,再小心谨慎的人,都有粗心大意的时候啊。”
相夫光子也没强硬的希望帝恒能够事事听从自己,但哪怕只是一句寻常的抱怨,他似乎都会放在心上,当成是她的真实所愿,并且,每次都会认真找到解决方案,先不说这过人的办事能力,就是他这对待问题的态度和关照他人的用心,相夫光子就觉得自个儿望尘莫及。
吊篮火的改革建议,在国主的病榻前得到了获准,相夫光子才来不过数日,建议一个连着一个,居然都被采纳了,而作为中间传递者的帝恒,自然也会成为部分人的议论焦点。
平日里,他身边通常都跟着这么两个人,旋律,还有桔梗长歌。
“从不在这些小节上留意的王子殿下,如今居然重视至此。”
旋律本就够面无表情了,长歌比他面瘫的还厉害,语调也平静无波的:“旋律先生这话听起来有点泛酸呢。”
“啰嗦,我只是不希望殿下被一个女人左右而已。”
帝恒微微笑了笑:“相夫光子的提议也算有道理不是吗,而最重要的还是,她已经引起了海穹王妃的好感,对我们有利,海穹王叔去世的早,可这一支亲王的势力却不曾削弱分毫,这完全得益于王妃的管治有方,可一直以来,她不偏于任何一方,就连对我的父亲都是,现在,算是找到一个突破口,顺水推舟,何乐不为。”
吊篮火引发的事故悲剧不会再发生,这让光子打从心眼里高兴,她叫月橘铺纸磨墨,想挥洒软毫练练字了。十三禁卫军虽然把他们往全能方向培养,可说到底还是各有所长,宁日潇书画琴棋诗书经纶无一不通,芙菱擅歌舞,倩儿擅音乐,绿阳擅作画,海蓁擅写字……这些,都是相夫光子不够完善的,她一得空闲,就花在设计和武技上,也算是某些方面的痴子呆子了。
今天,她心血来潮,只想做写软笔字的痴人,脑海里横生出的,是宁日潇一句吟雪赞云的诗:清雪拂如练,云锦织影长。
写着写着,她就自己兴致大发,随便着墨了一篇楷书字,砚台里的墨水不够了,她招唤月橘,赶紧给她添墨。
月橘给她磨墨虽然只有两次,可节奏她是清楚的,因此稍微一变,她就立马察觉了,抬头,看到站在身畔缓缓搅动墨块与清水、使它们融合在一起的,是白帝楼的主人殿下,她的心境有点凌乱:“你怎么来了?只听说过红袖添香,你这算什么?”
“没关系,红袖添香来日方长,我的王妃要做好觉悟才行。”帝恒宣誓主权一般淡静的说着,能像话家常一样说出这种话的,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他了。
光子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你的王妃在隔壁呢,你进错门了。”
帝恒闻言苦笑,磨墨的动作还在优雅进行。
“吊篮火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你的想法很受国主的赞许,请继续加油。”
“加油?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为什么认为我会阻止你呢?”
“因为我觉得,你是那种非常霸道独裁,还大男子主义的人,你身边的女人,应该都是那种服服帖帖、在屋子里相夫教子、偶尔才出去撑撑场面的贤内助型,可惜我不是,我觉得,我应该会被教训的很惨。”
“我第一次知道,你对我的误解有这么深。”他在笑,浅浅的笑痕里,带着一丝苦涩:“我承认我很霸道,有时候也很独裁,不过,我需要的,不论同伴还是女人,他们都必须具备一个条件。”
光子不言,只听着他说。
“有不可取代的价值,还有无可替代的实力。我是没有性别歧视的,在我看来,男性和女性都该一样,以实力定胜负,用本事决高下。”
虽然还是不打算原谅他,可光子听完这句,就慢慢理解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动那种心思了……这个家伙,完全就是冲着“可用价值”去的,而且作为挖掘者,他应该还会不留余力的、一直挖到最底部、再无可挖了为止吧。
那么当没有什么可挖出来的价值以后呢?相夫光子倒抽一口凉气,细思极恐啊,她趁早跟他拉开距离,保持戒备,显然是明智的。
“你的伤还没痊愈,先别去理会旁的了。”帝恒好心劝告。
“多谢提醒。”除此之外,她觉得,这种距离下,无形的隔阂中,彼此已无话可谈:“时候不早,请殿下回去休息吧。”
尽管这些天,光子每回都这么直截了当又波澜不惊的赶他走,每次,他也都没有追问理由,不过今天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光子,我是否让你觉得紧张,或是缺乏安全感呢?”
安全感?你想过给我吗?——她嘲笑他的装模作样,所谓王族的家教,也包含表演吗?
“不是。”她据实以答,不过完全没有交代内幕:“我还是不太适应,所以……”
“作为我身边的人,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适应一切了,光子,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不介意提点你,但是,请不要松懈。”
……这是把她当成一个下属来训诫的吗?
王子慢慢起身,去调整了一下水烟灯的亮度:“晚上写字的时候,灯光不可太暗,也不适宜太亮,保护好眼睛很要紧。”
在生活方面他这毫无保留的温柔,非常容易打动女性吧……可惜相夫光子深谙炎之帝恒的为人,她不善于伪装,又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露出棱角,只好虚与委蛇道:“谢谢你的包容,帝恒,其实,你不用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的。啊,我的意思是,你也有很多国事要忙吧……”
扶住肩膀的手,渐渐换成圈住身子的臂弯,始料未及的拥抱让相夫光子避无可避,只好任由“丈夫”给她一个漫长而深情的拥抱。
次日早饭有点食不知味,吃了没两口她就让橙心撤下去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连帝恒出现在这里都浑然不觉。
一丝不苟的王子殿下破天荒开起了玩笑,虽然他的诙谐,是极浅极淡不失文雅的:“是不是没有我陪你吃饭,胃口不佳了?”
“你这些天一直在我这吃饭,也该去王妃那里了。”斟酌了一下,相夫光子没有把“你最好天天别来”这样的句子吐出口。
帝恒依然只是笑,半打趣的扬了扬眉梢:“好失望,我以为你会说‘你只能陪我一个人吃饭’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在‘小肚鸡肠’的罪名上再多出一条‘拈酸吃醋’吧?”光子自嘲的笑了笑,她是在战场上驰骋的女术师,就算和女人角逐,也从不因男人而起。
帝恒的表情载满了欣慰:“在我身边,你不需要紧张,因为我想看到你轻松的一面。”
突如其来的话题切入,因帝恒温润含笑的语调,而显得并没那么突兀,手被他轻轻握住的瞬间,相夫光子的脑海里闪现出初见初识时的那些相处画面,她承认,越是回想,心动的幅度就越大,哪怕跟现实屡屡碰撞出矛盾的火花。
她开始怀疑,她带着伤心和失落留在这,真的仅仅是为了光之国吗?
“我知道了。”她僵硬而微小的念出这样几个字节,像是回应,也像是一种含蓄的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