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皇帝很傲娇》稳如老狗呀

5、谈心

　　马车行驶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车内香炉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秦风身着月白锦袍，正低头翻阅车内书籍。

　　他的神情极为专注，仿佛万事万物都不能使他分心。但楚暮知道自己只要跟他搭一句话，他就会完全转移注意力，认认真真地聊天并回答问题。

　　楚暮悄无声息地打量他，发现秦风这个人跟外界传闻的很不一样。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个铁血的君主，但他意外地很好懂，或者说，他在楚暮面前不设防，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性情。

　　像是个别扭的孩子，一眼就能看穿他拙劣的伪装和乞求关注的心思。

　　楚暮借着车内灯火的光晕，心里浮现出一些猜测：也许这个人在过去的年岁里没有被好好爱过，但是却被一个丑陋的人关心过，所以他才会对丑陋的人这么宽容。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毕竟秦风曾经被先皇——也就是他自己的亲叔叔囚禁了七八年。

　　这七八年中他身处深宫，宛若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微不足道，无人在意这个废太子的死活，因此即便有人在他落难之时帮助他，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马上不知轧到什么，突然晃动了一下，楚暮心里一紧，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秦风那边仍旧不动如山。

　　楚暮心里一时好笑，他开口道：“皇上，今日似乎有烦心事？”

　　秦风懒懒开口：“朕没有烦心事，只是不想待在宫中。”

　　楚暮这才想起秦风说宫中不太平，便又问道：“又有歹人行凶吗？”

　　之前有人光天化日地往书房里放箭，视宫中侍卫如无物，也一点儿不把秦风放在眼里，这种事儿的确很可能有第二回。

　　秦风抬起眼皮：“你倒是聪慧。”

　　楚暮被夸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风直视着他，突然很有兴趣地说：“小喜子，朕发现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不如你来猜猜，朕今晚为何对荣贵人发脾气？”

　　楚暮没想到他又提到这一茬儿，困惑地眨了眨眼：“您说后宫里的人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您高兴……”

　　秦风抬手打断他：“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楚暮不解地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秦风轻笑一声：“不知啊……那朕说给你听？”

　　他这人一阵阵地抽风，楚暮每次听他这样说话都觉得心惊肉跳，只觉得这些亲近和信赖的背后都藏着莫大的陷阱。

　　他心里咆哮着拒绝，可是作为一个奴才又没有拒绝的立场，于是只好点点头，不过表情也并不怎么热情。

　　秦风能成为天下第一人，把控人心的本事早已练的炉火纯青，别人是敷衍还是真心他一眼就分辨地出来。

　　察觉出楚暮对他的话不感兴趣，他聊天的兴致一下子消散许多，但是又有些不服气，心想朕主动与你说话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于是像是负气一般硬要说出来。

　　“荣华的家族是大齐的世家大族，也是先皇看重的一支势力，只不过如今先皇龙归大海，他们的势力也一蹶不振，所以才想将家里的女儿放进朕的后宫，打算以外戚的身份重拾往日的辉煌。”他顿了顿，嗤笑一声：“简直是痴人说梦，荣华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子，只会一味地给别人找麻烦，傻子才会喜欢她。”

　　楚暮听完这番话，很想给秦风竖个大拇指，果然皇帝就是皇帝，做的想的永远比普通人要深一层。

　　秦风说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但是他能放着荣华这样一个绝色大美人不碰，是不是也说明了他定力强呢，毕竟皇帝富有四海，即便这个女人麻烦，难道皇帝还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楚暮温顺地垂着头，似乎在认真聆听。

　　秦风很喜欢他这副模样，于是又开始说起心里话。

　　皇帝的心里话总是给人很大压力，楚暮不是很愿意听，可权势带来的威压又让人不得不听。

　　“朕的父亲因为外征蒙古兵败被俘，先皇在国家危难之际被群臣架上高位，尝到权力的滋味后便全然不顾骨肉亲情，将朕的太子之位废掉后囚于深宫，从此讳莫如深。”

　　这段往事曾经在皇宫中许多人的口中秘密流传，是秦风光辉灿烂的如今那背后的庞大阴影，让这个少年帝王比其他许多一生顺风顺水的皇帝更添三分传奇色彩。

　　楚暮不是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当这些往事从亲历者的口中说出来，带来的冲击比道听途说要有更大的冲击力，那些只言片语中透露的语气承载着一个人沉重的过去，满满当当都是苦难中的心情。

　　楚暮的心里一动。

　　秦风抬起眼皮看他，眼中是释然的微笑：“也许你觉得朕可怜，朕自己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朕从深宫中回到人间，将叔叔亲手诛灭，把所有苛待过朕的人都踩在脚下，那种快乐是平生从未经历过的，深宫没有让朕蹉跎至死，却让朕学会如何在这危险重重的宫闱中活下来，并且把天下握在手里。说起来，朕还要感谢过去，它成就了朕。”

　　楚暮道：“皇上天纵之才，过去都是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考验，皇上经受住了考验，自然握的住万钧权柄。”

　　秦风挑了挑眉，借着昏黄的灯火，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了些邪肆的笑意。

　　那是一个人不再压抑本来面目的笑容，楚暮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秦风会说些重要的话。

　　果然，下一刻秦风凑近楚暮，他仔细盯着他的脸，轻笑道：“小喜子，朕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很熟悉，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所以有许多话总想对你讲，本来有许多话朕是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帝王只会把心里话说给自己听，但是你如今听到了，朕心里真的很苦恼，应该拿你怎么办？”

　　这话中有些冷冽的寒意，甚至有些明显的杀意，楚暮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却被秦风一把抓住胳膊，迫使他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你只管好好留在朕身边，认认真真当好你的奴才，努力让朕放心，否则朕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毕竟朕虽然想找一个信任的人，可是世人总是不可尽信。”

　　他说完后，似乎有些疲倦，于是将书放到车内的书架上，轻轻闭上眼睛。

　　只留下楚暮一个人在月色中胡思乱想、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