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鸟与窝》夫斯基

6、第六章

　　自从那天送了早餐后梅时雨和林渊就消失了。1周过去了，他们没有再来过一次。莫语迟有些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陈艾这周除了回家炖汤，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离住进医院就差一张病床了。她说是要弥补那天回家收拾东西却不小心睡到后半夜的罪过。
　　那天陈艾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想着莫语迟醒了肯定想吃东西，便熬了点粥。但是连日来的奔忙让她有些受不住，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还好粥已自动保温。她大半夜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莫语迟还在睡着，若不是第二天梅时雨的到来，她都不会知道莫语迟在这期间醒来过。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醒了就一定得有人陪着。”
　　“那你病了不是？”
　　“我只是行动稍微有点不变，又不是完全动不了。”
　　“那也是病了！”
　　莫语迟知道劝不动她，就由着她了。
　　但是陈艾每天雷打不动地炖一锅猪蹄汤，她实在是怕了。
　　陈艾的其他厨艺确实挺好的，以后谁娶了她绝对可以大饱口福，中西餐只有你提不出来的，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但是千万别让她煲汤。她煲汤真的一言难尽，这大概是上帝给她关上的门吧。偏偏她不信邪，她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领悟到煲汤的精髓。于是乎，她心血来潮的时候就会煲一道汤，莫语迟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煲，因为这时候莫语迟好说话。这么多年，莫语迟不知道受过多少摧残。这一次也插翅难逃。
　　“我能不喝么？”莫语迟端着汤，眨巴着眼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能！吃哪补哪！”陈艾的好脾气在这件事上一点没体现出来。莫语迟看着手里的汤，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捧起碗一饮而尽，仿佛在喝鸩酒。
　　“真有这么难喝？”
　　莫语迟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然你自己试试？
　　其实她自己觉得还好。
　　“下午给你换牛骨汤！”但是不喝骨头汤是不行的，换一种骨头是陈艾最大的让步。
　　莫语迟擦擦嘴，瞥了眼陈艾，我谢谢你啊！
　　“你说说你，一个职场美女精英放着大好的时光，天天给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记者送汤送饭，何苦呢？你但凡把时间分一点给森林，鱼塘都开起来了。”
　　“鱼塘哪有你好！我一锅汤下去说不定都跑光了。”
　　“知道我的好能不能省着点祸祸啊。”
　　“哈哈哈哈，知道了，以后给你减量。”陈艾被逗笑了，她最近确实有点变本加厉了，为了长远的煲汤进阶计划，她决定让莫语迟缓缓。
　　“减多少？”
　　“两天一次？”
　　“啊~”莫语迟不满地嘟囔，“我想最多一周一次。”
　　梅时雨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景象，莫语迟正跟她的朋友关于喝汤的频率讨价还价，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吃药的事呢。病房里的两人完全没发现门口站着人。
　　“你来啦。”还是陈艾先发现了他。
　　这几天陈艾一直在想，就算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在医院任职，朋友来住院的话怎么都会多探望一些的吧。但是莫语迟这两个朋友，除了第一天来过，后来就没露过面，亏她那次还以为他们之间有故事呢。但看莫语迟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敢问吗，她不敢啊。莫语迟以前的人缘这么差吗?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人缘差只能是受那些事的影响了吧。这么一想，她更不敢问出口。那些伤害，就让她慢慢弥补吧。
　　她已经自动把梅时雨和林渊归为不辨是非的幼稚儿了，长得帅又怎么样！现在看到梅时雨过来，对他的成见少了一些，可能是因为皮囊的作用。
　　她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收拾餐具了。
　　“你们先聊着，我去洗一下这些。”
　　“谢谢！”梅时雨朝她点点头。
　　谢什么谢，谁要你的谢？陈艾心里MMP，但是脸上还是礼貌疏离地朝他笑一笑，然后拿着餐具走了，顺便带上了门。这样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会传到外面来，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你忙完了。”就因为她那天没有回应，所以他就这么久不来，莫语迟心里是有气的。
　　“这周我一直在京华。”他看出她有些淡漠，尝试解释。
　　“林渊也回去了？家里出事了么？”
　　梅时雨跟她说过，他姥姥家是京华的，因为舅舅舅妈工作调动的关系，高一的时候林渊才来了南华，跟他上同一所学校。
　　“嗯，姥姥不太好。”
　　“那你怎么回来了啊？”
　　“因为你啊。”梅时雨将心中所想直白说出，试探莫语迟的反应，“她好了些，我回来看看你。”
　　果然不出所料，她又开始手足无措，不过并不是反感。
　　母胎solo二十八年，莫语迟对感情一事不仅稍显迟钝，还笨拙，也害怕。不是没人示好过，只是别人都是暗示，她每次装傻就能蒙混过去了。第一次别人会受挫，第二次大部分就会放弃了，能坚持到3次的不多，然后她会故意把它理解成玩笑话，既能婉拒，也能给别人台阶下。梅时雨这种每次都这么直白的，她还第一次遇见。小时候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人长大后果然是会变的啊。
　　她没意识到的是，若不是她心里也有一些期许，梅时雨的话跟其他人的暗示或许也没有多大差别，她也完全可以开玩笑避开。但是她没有，“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晚一些时候会把她接来南华，以后就住我爸妈那儿了。”
　　姥爷去世那年就提过要把姥姥接来南华，但是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肯。这次的病情有些凶险，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那天他和林渊接到保姆电话就马上赶往机场，登机前才跟爸爸妈妈舅舅舅妈碰到面。还好姥姥病象虽凶险，但通过救治已无大碍，只要按时吃药，还能跟之前一样。只是这次大家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自己留在京华了。就在大家商量着谁回京华的时候，老人家突然说，她愿意来南华。她想通了，老伴走了，她一个人留在京华也是徒增儿孙的担忧，还不如跟着他们过几年天伦之乐的日子。
　　让梅时雨或者林渊回来，从医院辞职和卸任南华大学讲师都需要些时日，况且他们的职业特殊性好像也照顾不到老人。让梅远夫妇或林望夫妇回来则需要的时间更多。权衡再三，老人家既然愿意来南华自然再好不过。
　　林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事不宜迟。留院观察了几天，老人家身子稳妥后就决定启程了。梅时雨和父母先一步回来，父母需要给姥姥添置东西，而他要先回来看看莫语迟。他只有今天一天假了。傍晚姥姥到南华的时候他再回去，然后就要赶回京华，继续学术交流了。
　　“叔叔阿姨也还在南华？”当年自己留下只言片语便杳无音讯，对曾把自己当女儿一般对待的长辈，莫语迟有一丝愧疚。她回南华1年了，都没有勇气去以前的地方看一看。
　　聊到他们，她倒是自在了。
　　“嗯，也还住在原来的家。”怕你哪天想通了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们，“他们很想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莫语迟红了眼眶。
　　梅时雨起身站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拥到怀里，另一只手放到她头上，轻轻揉着，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我也很想你。”
　　莫语迟哭出声来。她怎么会那么傻，她以为这么多年，他们早忘了她。她害怕回去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他们，他们会问她是谁家的姑娘。
　　梅时雨转而轻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一般。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有一次梅时雨在电话里听着她声音蔫蔫的，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模拟考没考好。然后第二天就见到了梅时雨。看到依赖的人，以为已经悄悄流光的眼泪又开始线珠子似的往下掉。梅时雨当时也是这么轻拥着安慰她。
　　“这次只是模拟考，不算什么的。”
　　“但是我们老师说，这反应了平时的水平，万一我考不上京大了怎么办？”
　　原来是怕考不上京大啊。
　　“到时不会有万一的，这次才是意外。”
　　“万一高考的时候也是意外呢？”越在意什么就会越担忧什么。
　　“京华又不是只有一个京大，你只要去京华了，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谁要跟你天天见面。”莫语迟往梅时雨身上抹了抹眼泪，推了推他，“我本来都不哭了，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梅时雨放开了她，终于哄好了。
　　后来梅时雨跟她说，如果考京大的约定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的话，她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他只要她开心。
　　但是当时的莫语迟不懂话里的意思，她很不服气，“你是不是小看我!你能考上我也一定能。”
　　结果是她自己记混了物理大题的答案，闹了个乌龙。成绩出来后她又专程打电话趾高气昂地跟梅时雨说别小看她。

　　“迟迟，等你这次好了，回去看看他们吧。”
　　怀里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能换个身份就更好了？”
　　莫语迟抬头，疑惑，为什么要换身份？
　　“比如，儿媳妇，他们会更开心。”
　　不推她一把，这件事会永远没有结果。
　　“我想想。”
　　不是同意的意思，但足以让梅时雨的心砰砰直跳，从来没有人能把这三个字说的这么好听。
　　“嗯，我等你的回答。”

　　陈艾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回答什么？他们靠的很近，梅时雨回头看向门口的她时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喜悦，莫语迟眼睛有些红，似乎哭过，但是此时有些羞涩地红着脸。
　　她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门关上，不然可以听到多一些。不不不，她应该把门焊死，然后不回来。所以她马上把东西放下，快步走出病房，“你们继续！”
　　门又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