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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倒垃圾 ...

  •   林观南喜欢秋天走文化长廊,柚黄的银杏叶铺满整条石砖路,延伸到尽头,几乎看不出石板原本的淡灰。每个人的步调速度,踩破枯叶的声音都有所不同,每次擦肩而过都会是惊喜。

      不过现在才五月。隐约能听见蝉叫,过段时间估计会更热闹。

      他和谢延青之际隔着加大版的蓝皮桶,一步一晃地躲在树荫下慢慢走。

      林观南的腿其实没怎么疼了,走路还好,只是不能好好上下楼梯,以及蹲坑。

      风一吹,蝉叫得更欢。抢饭高峰已经过了,路上没多少人。他嘴里还含着半颗原味薄荷糖,舌尖沾上凉风麻麻的发痒。

      桶那头的谢延青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沉默。他站在外侧,树下的阴影堪堪遮住领口。光线蹭过他的鼻骨,从侧面看,睫毛似乎长得有些离谱,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他们上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并肩而行还是个雨夜。

      谢延青想到了那晚在24小时便利店坐到天亮的情形。最近一直走霉运。朋友和自己表白,出门不带伞,回家忘钥匙。

      他家其实就在便利店旁边,锦华路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谢承东原先也是房地产起家,前几年借着旧城区棚户区改造赚了不少。后来投资建材和当地娱乐产业,在本市算小有名气。

      谢承东几个月几乎见不到一次面。他母亲罗霞前两年酗酒无度,进了一次医院似乎想开了不少,两个人比着在外面花。

      谢延青头发完全湿透,一缕一缕地滴着水。脸长得俊,狼狈也透着性感。他脱了外套,短袖校服紧贴在后背,粘腻的触感让人浑身难受。

      外套兜里落了张包装纸,夹心薄荷的。想了一会儿,是自己晚上傻了叭唧地从林观南那顺来的,只剩下味同嚼蜡的一张塑料。他看了一眼,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雨还在下,谢延青随手拿了罐气泡水,仰头灌着冰水。目光似有若无地停在窗外,对面好像是家“天上人间”。

      他扯了下嘴角,嘲讽的意味很快淹没在入口的冰水中,消失不见。

      没猜错的话,他爸妈也许就在一街之隔的正对面。或许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他们也像这样一街之隔。

      他趴在玻璃窗前的小桌板上,没印象过了多久,天才亮。

      “哎!掉了掉了!”

      林观南一出声把他从回忆中叫醒。“怎么了?”

      林观南无语地看着罪魁祸首,他不明白自己一个半瘸子怎么走得比谢延青还要快。走得慢点也就算了,不知道这家伙又什么懒病犯了,没劲往上抬,手直往下落。

      桶顶上的几个包装盒就这么滚了下去。

      林观南弯了弯腰,发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垃圾掉了,我不好蹲,要不你捡一下?”

      谢延青闻言径直捡了起来。

      林观南把高度降低了点,“走吧。”

      垃圾站在操场和小树林的背后,长廊走完之后还有段水泥路。拐进那条水泥道的时候,谢延青目光偏向球场的方向,突然开口。“你打球拉伤的?”

      “凑数罢了。”

      谢延青手腕有些麻,小幅度地颠动桶身。“篮球不是凑数就能上的。”回头望了一眼,一副你当我傻的模样,语气平淡,“凑数你能多积极?”腿都能跑瘸。

      林观南也后悔,当时就跟下了降头一样,陈昊天软磨硬泡地就答应了。“会一点,毕竟看了那么多次。”

      看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没想到这招还能堵住谢延青的嘴。

      “有空你可以找九班的陈昊天,他打得还行。”

      “我……”林观南正准备拒绝,话到嘴边却定住了。侧道超上来个熟人。好像是数学老杨。估计是晚上没自习,下班去停车场。

      老杨严厉,但私下爱跟学生闲聊,平时路上碰见了都喜欢关心几句。左右都是上个世纪的对话模式,接水呢,吃饭去呢,上厕所呢。

      “倒垃圾呢?”

      “老师好。”两人点点头。

      老杨今天倒是不急着走,摸了把半秃的脑门。“谢延青也在呢,正找你。”

      谢延青有些疑惑,他平时很少被约谈。林观南更疑惑,难道是竞赛的事情?他记得竞赛得下半年才对。

      两人放下桶。“老师您说。”

      老杨笑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饭卡,递到谢延青手里。“瞧你们这些娃娃,平时看着机灵,怎么都是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谢延青觉得奇怪,他下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带。而且手里这张饭卡一看就用了很久,虽然保存的很好,但正面的一中印刷字样已经磨损,边缘轮廓泛着白。“这不是我的。”

      “怎么会。”老杨经不得质疑。“我跟在你俩后面捡的。”

      等等,跟在我们后面?林观南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杨从谢延青手里抽回饭卡,翻到背面,扶正眼镜,“这不是写着你的名字吗,你自己好好看看。”

      谢延青是谁,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想。等看到背面的黑色墨水字时完全明了。

      一笔一划,字迹清秀,字形端正。似乎是有所顾忌,故意缩小了字号写在角落。

      “你叫小林也看看是不是。”

      草,小林根本不想看。

      正经人谁他妈在持卡人那一栏写名字啊,他真想回到上辈子抽死那个写字的自己。

      “还真是。”林观南附和道,“这不是上回我赔你的那张饭卡吗?”

      谢延青眉梢微挑。

      林观南转头看着他,笑得一脸真诚。

      “呵,还真是小林的笔迹。”老杨把卡还给谢延青。“赶紧收好,别再掉喽,你那字还得再练练,哪天答题卡框都框不住。”

      谢延青的字其实不丑,只是笔锋凌厉,字形偏大。上回周考就因为答案填出了边框叫老杨念叨了好几天。说他别把两分不当分。

      “怎么,倒个垃圾手都抬不动了。”

      谢延青看着林观南。

      林观南笑笑,无辜地眨眨眼。“快拿着吧,幸好被杨老师捡到了。”

      似乎是很久都没见林观南这样透着乖劲的笑,谢延青盯着他弯起的眼尾停顿了一秒,伸手接过饭卡,放进了外套兜里。“谢谢老师。”

      “哎,小事。”老杨说着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你们赶紧倒垃圾去吧,晚了你们刘老师又要找我麻烦。”

      老杨一走,林观南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他社会性死亡后尸体火化的味道。

      上辈子秘密藏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倒个垃圾弯个腰,这饭卡就好巧不巧的掉了。

      “还给我吧,算我欠你,等会小卖部随便挑一样。”

      “不用。”谢延青掏出卡来放他手里。

      林观南帮马文远拿完鸡蛋面,最后还是挑了罐旺仔刷卡。

      “给。”

      谢延青单手拎着空桶,“说了不用。”

      林观南直接塞他外套里。“拿着吧。”

      他没再拒绝,林观南想两清,他该乐意不是吗。低头瞅了一眼包装,哼出几个音,“谁他妈爱喝这个。”

      结果当晚林观南就在他俩桌子上挂的垃圾袋里发现了某不明红色罐装乳品饮料的空罐子,叮当响一滴不剩的那种。

      离谱。

      马文远十分感谢林观南的投喂,还有对他检讨书的指导工作。为此他专门在楼下自习室挑了个风水宝地,“林哥,搬书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搬书?”

      “昂,周六不是高三模拟考嘛,咱们得腾位置。”

      他好像睡梦中听谁提起过,还把这茬儿给忘了。搬书好比挪窝,是个大工程。“谢了,到时候你搬的时候喊我。”

      “客气。谢哥一起吗?”

      谢延青刷着大题组,没抬头。“你们搬。”

      马文远眼神在两人间转了一圈,估摸着还有些膈应。“成。”

      林观南很意外,晚上居然在马路对面的文具店门口看见了他爸。高中之后很少会有家长再来接送,除非家住得远,需要开车。

      这一幕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和第一次大学回家过年时一样。林建国也是远远地站在出站口外等他。

      “怎么出来这么晚?”

      林观南如实回答:“整理书,花了些时间。”

      “嗯,走吧。”林建国想帮他提书包的时候发现孩子后背空空的,怀里抱着本题册。只好收回了手。

      林观南父母都是普通文员,前几年公司忙,关照的少,初中之后情况才有不同。

      “爸,我想吃个煎饼。”其实他不饿。

      林建国刚收回的手又忙着去捞钱,笑道:“行。”

      他加了份肠,叫老板多放辣子和醋,热腾腾的摸了一层红油。闻着味儿,饿魂就被勾出来了。

      林观南小口啃着饼。走到面包店的时候林爸又问:“还吃点别的不?”

      店还开着,但货架上没剩几个品种,“不了,早上有新鲜的。”

      “行。”林爸拍拍他的肩膀,来回开了几次口,“听你妈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小考试而已,咱们慢慢来。”

      前几次周考分数实在难看,老刘应该打过电话了。高考失利的时候,好像也听过这样的安慰。

      “没事,爸我想的开。”重活一回,想的很开。

      林建国:“那就好。”他还是拍拍林观南的肩膀,“我林建国的儿子就该这样,高高兴兴,积极向上。”

      林观南笑了一声,小时候挺烦这样的话,现在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吃辣了,有点上眼。

      “等我下个月考完,把妈喊上再去喝砂锅汤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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