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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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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南。”老刘火眼金睛,躲在书立后面钓鱼也难逃法网。“林观南!”
这嗓子没吓着林观南,倒是把差点睡趴下的马文远吓得一激灵。
早上第一节正困,老刘滔滔讲着前天的阅读单页,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单词字母看得人眼皮子直打架。
腿好得差不多,林观南还是习惯性地扶着桌边慢慢站起来。
“多重要的一篇阅读啊,你还敢睡。”题海战术第一人,哪道不珍贵。老刘天天夸自己那题库。“看看你那成绩,你不担心我都替你担心。”
班上比往常更静了,老刘火气上来的时候谁都不敢吱声。
林观南低着头,表现得乖顺。心想骂两句就该气消了。
果然老刘说了会,见他态度不错,没继续刁难。他走近后排,想苦口婆心地敲打几句。
“多上点心,你原来底子不错的,哎,算了,坐下……”话没说完,往里一瞟又抓到个偷睡的。
“谢延青!”老刘这下真火了。“好啊,两个人赛着睡是不是。谢延青!”
谢延青睡眼惺忪地站起来,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侧头看向林观南,“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班委都像你这样,咱班可算完了。”老刘甩着手里的单页。“行,你俩都给站着。”
林观南:?我本来都要坐下了,妈的,有人害我。
过于戏剧性的变化,引得一阵窃笑。马文远真兄弟,就属他笑得最大声。
“来,你俩跟我说说,我刚讲得那一段怎么理解。”
谢延青就是老刘口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没事儿人一样地转着笔,“哪一段?”
可惜人家就是天赋型选手,成绩稳居榜首。老刘不好发作,但总有别的法子治。“算了。”他拿出今天刚发的那张单页。“你们就给我说说第三段第二行黑体加粗的那句。”
“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
谢延青读英语的时候声音比平时更低,流畅且舒适。他眼睫扇动了几下,嘴里念出了答案。“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安玉晴的目光一直跟在谢延青身上,感叹不愧是英语均分145的神人,根本不需要反应时间。
老刘板着脸,但仍点点头。“行,你说说选项选几。”
谢延青翻到背面的选项,快速扫了眼,理解题。单凭这一句可能猜不准,太抽象了,需要联系上下文材料。
可能是D。
他正思考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选D。”
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观南身上。连谢延青的眼中都带着探究的神情。
大概是答对了,老刘的目光和蔼了几分,“嗯,那你说说为什么。”
“迟来的正义非正义,强调司法中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同等重要。翻译过来就是D选项。”林观南答得迅速且肯定。
高啊,马文远暗挑大拇指。林哥这一套又一套,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没人料到他居然比谢延青先答出来。
老刘有些意外,眼里闪着光,“不错啊,专业用语也翻对了。之前在哪看过?”
林观南总不能说打学院辩论赛的时候天天泡在图书馆和知网上,各路学派大佬的法言法语快把脑子腌入味了。“杂志上看过,是句英国法谚。”
老刘终于欣慰道,“很好,就是要这样,你俩坐下吧。”
林观南舒了一口气,可算坐下了。
他本来想趁着课间再眯一会儿,李明月却拿着单页来讨论。她属于钻牛角尖型学霸,一点不通就不行。林观南只好直起身子慢慢解释。
谢延青盯着窗外,神色淡淡。窗台上的杂物已经被清理走,廊道景象露出全貌,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匆走过。
路过的女生偶尔向窗内看去,莫名和谢延青对上视线,连忙低下头,等再次回看的时候,发现他好像不是望着人群,而是远处。
等他回神的时候,林观南正讲得激烈。似乎是遇到不好说明的地方,他随手抓了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今天的太阳不大,半阴。林观南本来过白的肤色看上去有些发冷。或许是转身的幅度太大,从谢延青的角度能看清他右耳骨上的痣。
以前好像没那么红。他低声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但林观南听到了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他没听清内容,以为有什么事。
谢延青靠着后桌。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看什么?”
不一样的是,没等谢延青说话,林观南自己反应过来了。“哦,拿错了。”他看了眼手里的金榜题名,自然道:“借用一下,马上还你。”
林观南似乎不再那样小心翼翼了。
谢延青敛起那股陌生感,闭上眼准备趴一会儿。
模拟考的附加福利,今晚上没自习。林观南他妈不知道从哪弄得张代金券,晚上全家下馆子。
马文远早上就开始唠叨自己打娘胎头回放学能见着太阳。
“敢情我们过的是吸血鬼的日子。”林观南收着卷子和五三,想起来还有几本题册被放进楼下自习室了。
“我东西没拿,下去一趟。不就多放一天的假,搞得跟过年似的。”他颠了颠书包的重量。
“错,多一天还捎上个晚自习。”
“估摸老刘也是你这想法。”
万德大厦,33层。
谢延青走进包厢的时候就闻到了股浓烈的香水混着烟酒的气味。饭局进行到一半,谢承东坐在里座,听到声音抬头瞅了瞅门口的方向,看着冷脸的儿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吸了口嘴边的烟。“进来。”
“呦,这是谢总的儿子?快来快来。”
局上一众人跟着附和。
罗霞没来,谢承东边上坐着女人估计是新招的秘书。烟雾缭绕,谢延青只淡淡瞥了一眼,没看不清长相。家宴带秘书,是他谢承东能干出来的事。
坐上一半亲戚一半是谢承东的那些狐朋狗友。
“恭喜老三啊,又拿下个大项目。”
谢承东哼笑道:“哪的话,还不是哥和嫂子平时关照我的多。”嘴上说着人话,底下的手没闲着,搭在秘书的细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谢延青坐着没说话,偶尔动动筷子夹一两口凉菜。
坐了五分钟他没再夹菜了。谢承东敲敲他面前的酒杯,“敬酒。”
谢延青抬眼一扫,面前正好有瓶茅台,拿了往杯里倒。
一桌的人见怪不怪。
谢承东身边的女人嗔道:“多大点的孩子,能喝白的?”
谢承东手下使劲儿,游走着往下探。“怎么?你心疼?”
“这话说的。”女人假意要拍开作乱的手,话音里却透着娇意。
谢承东爱吃这套,咧咧嘴,随后拦住倒酒的谢延青。“你干妈心疼你,倒那瓶红的。”
谢延青笑了下,转手换了瓶干红。
“挺有个性的小孩儿。”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盯着谢延青的侧脸微微发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没想到谢承东生得出这么俊的儿子。
“喜欢?”谢承东开玩笑似的话,内里藏着冷意。
女人话风一转,“那你是儿子。”
谢承东笑笑把人往怀里搂。
谢延青眼神都懒得往左走,漠然轮圈敬酒。
今夜的气温没之前高,风刮得沁凉。
林观南坐在卡座里,面前是热腾腾的砂锅。林妈撇开浮沫,往他碗里添汤。“你王阿姨推荐的店,感觉比我们之前吃的那家味更正,带你先尝尝。”
“好。”林观南吹了吹,小口抿了点,烫舌头,但味道确实不错,笑了笑。“王阿姨会吃,汤挺鲜的。”
“那肯定。多吃点,等会把那腿也吃了,叫你爸啃骨头。”
林建国:“嘿,我买单不能多吃块肉啊。”
林观南瞅瞅他碗里,“可不止一块。”
“看看,你儿子都说了。”
一家人难得出来吃顿砂锅,平时林观南上学时间紧,三餐都在学校解决。林爸林妈点了一桌子配菜。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都没听你提你那同桌。”
自己以前这么喜欢提谢延青吗,回想起来,大概也就三句不离吧。“最近都忙着考试呢,没啥大新闻。”
“你那同桌不是次次年级第一,也操心成绩?”
连这都知道,他以前怕是谢吹第一人。“成绩好也想着保持,这叫危机意识。”
林建国:“奥,那确实。”林爸准备再找找话题,就在这时,外面似乎是有人闹事,一阵骚乱。
“怎么了这是?”林妈顺着卡座的透明玻璃网外看。一个中年男人对着个孩子发脾气,不知道在争些什么。“像是家务事。那孩子好像还是你们学校的。”穿着一中的校服。
林观南好奇地望过去,没想到却捕捉到了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谢延青?他怎么在这里。
林观南心下疑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背对着他的中年男人拿起酒瓶向谢延青狠狠砸去。而谢延青,身上只一件单薄的校服,站在原地冷眼默视着男人。
酒瓶离他越来越近,谢延青闭上了眼。
另一边,卡座里的林观南也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心跳隐隐加速,害怕等会一睁眼就是血腥画面。
啪嗒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哎呦,还好还好。”林妈惊吓不已。那男人大概还是有所顾忌,在最后一刻,把酒瓶摔向地面,溅起一地玻璃渣。“哪有这样教育孩子的,吓人。”
围观的群众不少,有人赶着劝架。一直被男人挡在身后的女人也捂着脸出来劝。
男人见人多了起来,拉着女人便离开。只留下满身酒渍的谢延青,垂着头靠在护栏杆上。
砂锅店的老板派人把门口打扫干净。
林观南夹着豆芽,面色犹豫。等他再次往窗外望去的时候,谢延青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