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是来复仇的啊》桂花十里飘香

201、两百零一乱世女子一碗饭

　　庆微位于西南腹地，处于淮北千里之外，众人行路近一月才抵达首都，提都城。
　　提都城坐落于庆微中心城池，这里河网密布，水系发达，人口稠密，气候宜人。
　　由于区景微在位七十余年，掌权章法制度严苛，庆微国内，全向发展比其他五国先进不少。
　　江翰栖一脸神奇的看着这繁华热闹的大街，庆微东部丘陵较多，西部山地较多，境内以山地为主，退可攻，进可守，便是这庆微这百年来坐享第二大国的原因。
　　他更是在十几年前，攻打庆微的时候，落不到好处，死战一场。
　　天女献好笑的看着他的模样，他虽然来这打过仗，却没有入过主城区。
　　“之前，马家在此坐落，本就因为他们一族钻研水稻米粮的行家，以至庆微农业发达，庆微有今日，更是靠着马家一辈。”
　　“莫说水稻，小麦，棉花，蚕丝，就是油菜籽和白蜡这些，生活离不开的常用之物，都是马家一辈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产业。”
　　“之前吾说过，马笠姝，是祖父的表亲后代，算起来也是吾的族亲。”
　　他收住对马车外的好奇，放下车帘子，随口问了一句。
　　“那她在庆微做郡主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全族搬迁去了淮北？”
　　天女献身子一僵，并未回话。
　　为什么？自然是，有人引了她前去。马笠姝天生残疾，身子长不大，十七八岁了，还不到一米四的身高，简直和秦璟辞一模一样。
　　天生灵脉缺损，苦命的姑娘。但她过的也不算艰苦，马家自小对她锦衣玉食，过的算是挺好吧。
　　她沉着脸，轻声道：“吾饿了，寻个地方，先吃饭，再进宫吧。”
　　“好好好！高效！找个饭馆子！”他连忙掀开车帘，向高效发话。
　　高效提前开路，去寻了个饭馆子。
　　下了马车，众人站在门口，远远就望到一个穿着破烂，面皮老皱的老者，双手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掌柜见一伙衣装雍容华贵者停在门口，快步现身迎接，却见几位贵客朝那偷盗者方向略带好奇。
　　那老者年纪看起来都有七十有多，他唇瓣干涩，意识模糊喊着：“水。”
　　江翰栖面对疑惑看向掌柜：“这老者年岁这般大了，怎被如此对待？”
　　掌柜解释道：“这老东西因为偷盗了大户人家的粮食，而被施以私刑。”
　　“私刑？”
　　江翰栖闻言，心下一惊。
　　“庆微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偷盗者竟可被当街处以私刑？”
　　“哎哟！几位贵人不是本地人吧，老靖王年事已高，早就不理政务。您觉得接手庆微国百年基业，那新王即将上位，第一件事是什么？搜刮民脂民膏满足自己的私欲啊！”
　　“他这般作为，就没人去淮北告发他？老靖王也不管吗？”
　　“管？呵，老王爷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但这新王也非全然搜刮民脂民膏，不干事，他只不过是放宽了政策，偷盗者可由苦主自行处决，不出人命即可。”
　　掌柜看着那老者，又道：“这人嘛，对生死总是茫然无措，都知道自己已知的下场，但就是不吃东西，饿的难受啊！”
　　掌柜虽然遗憾但却面带鄙夷，道：“但他是真活该！”
　　“乱世女人一碗饭，盛世女人万两金。谁让当年死的，是三千万女娃娃呢！”
　　江翰栖一顿侧目看向他：“什么意思？”
　　一位青年路过，沉沉叹道：“父债子偿，老一辈重男轻女，就该有这个下场！”
　　他身侧另一位青年更是不肖的呸了一口：“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话引来众人侧目，除了白榆和天女献，众人皆是一脸迷茫。
　　天女献握住江翰栖的手，带着他进了饭馆。
　　“先去吃饭吧，想知道什么，让白榆细说予汝听。”
　　众人被掌柜邀着进了一间厢房，众人落座，掌柜拿了菜单过来，江翰栖看了看菜单，面露难色。
　　“全是辣菜？”
　　“哦！贵人不吃辣菜？”掌柜身子一顿，旋即地上了另一份菜单。
　　“有不辣的，贵人请看。”
　　掌柜看着江翰栖为难的面色，解释道：“庆微国内本就用料广泛，味多而深浓，多以麻辣味为特色，但本店也有位外地旅客准备的，不辣和微微微辣菜系。”
　　江翰栖细细看了看，菜单，又看了看天女献，他先点了自己想吃的。
　　“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灯影牛肉、腊肠焖饭，各来一份！”
　　“好勒！”掌柜应下，转过头，天女献还在看菜单。
　　江翰栖问了声：“献献，汝要吃什么？”
　　她看了看菜单上的菜名，眯了眯眼睛。
　　赖汤圆担担面、豆花面、宋嫂面、小笼蒸牛肉、蛋烘糕……好饿啊。
　　她指了指第一页面的菜单：“这些个小吃，都来了一份。”
　　掌柜盯着天女献，不禁走了神，他方才以为这个男装扮相的人，样貌绝尘，还以为，这是哪家的王子少爷。谁知，竟是，女扮男装！
　　江翰栖喝了口水，缓了下精神，见这掌柜色迷迷的盯着自家媳妇，马上就黑了脸。
　　掌柜很快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快速收回视线。
　　“好嘞，夫人请稍等。”
　　正要收走菜单，天女献又抓住菜单，浅浅一笑，道：“算了！菜单上的菜，全部，来一份！”
　　掌柜一顿，为难的看了看江翰栖：“二位，不，您这加上孩子，也就七个胃，这菜单上一百多份菜色呢，这…在庆微，是严禁浪费粮食的，您这...浪费不好的。”
　　江翰栖挥了挥手，高效立刻掏出两锭金子递给掌柜。
　　“照吾家夫人的意思去做便是，吾家夫人胃口大得很。”
　　“好嘞，几位贵人慢等！”
　　掌柜迟疑的看了看这一一众人，快速的收了钱，拾好菜单，小跑下楼。
　　天女献现在胃口大得很，本就需要精力去融合婀多的妖丹，还要被这灵核里的太岁灵吸走灵气，还要在不让江翰栖急速老化的情况下，吸取回自己的灵息，努力造骨肉。
　　唉~一顿不吃，饿得慌。
　　“坐吧，白榆高效都坐。”
　　白榆和高效站在一边，并未入座，江翰栖忍不住喊了一声。
　　“出门在外，不必太过恪守君臣之礼，就当吾们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出行。”
　　“是，陛下。”
　　二人对视一眼，一同入座。
　　白梨和乐于被皎皎拉着跑到一边去玩乐了，四人坐在饭桌上，小二送上了饭前的点心蜜饯还有茶水。
　　江翰栖又想起那老者，朝白榆聊起：“说吧，那老者怎么回事？”
　　“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白榆和天女献对视一眼，她点点头，白榆沉沉喝了口茶，才缓慢说来。
　　“大概是王爷继位之前，庆微曾经闹过一次饥荒，吾也记不大清了，大概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吾也是王爷在吾幼年时，教导吾要珍惜粮食，尊重女子，听到的这故事。”
　　“那原本是安定繁荣的时候，但也因此，人族过于安逸，以至于人口增长极快，城中人口负荷，无数人养不起，结果导致溺婴之风气。”
　　“但被杀死的，大多是女婴。他们都是被一块破布包裹之后，丢弃河流。再后来，一个人做，两个人做，一条街的人做，两条街的人做，慢慢的，庆微数以百万的女婴惨遭屠戮。”
　　“河水中被溺毙的啼哭声、挣扎声，越来又响亮，到了深夜，也常有耳闻。直到后来，打捞起来的尸体多了，便生了灾疫，那有疫毒的河水流入江河，大海。”
　　“疫毒传遍全国，庆微祖辈，都以种植务农而活，那有疫毒的河水，染浸了农田，庄稼长不出来，便生了饥荒。”
　　“官府终于重视起来，对于这种丧尽人伦的恶俗，严令禁止，但依旧有人顶风作案。无奈，官府只能，在稍微偏远一点的乡间田野，修建小塔，并允许，那些想要溺毙婴孩的人，将孩子，放置其中，由其自生自灭。”
　　“他们想着，此举应该能求得天神原谅，净化河水，让庄稼，重新再长出来。但在官府默认下，抛弃遗弃的事情越来越多，人们为了求个内心慰藉，不再溺毙孩子，而是将那孩子全数扔进小塔。”
　　“不过短短半年，无数人往那小塔中抛弃，但一座已经不够了。官府决定，允许全国建造此塔。”
　　“提都城外十里地，有一处山丘，山丘上有一座庙，那庙，名为，婴儿庙。那庙所在那处山丘，遍地的荒野乱草。那庙宇，说是庙，却是里面一座塔，外面包围了一圈石墙，粗造的一座庙。”
　　“庙虽粗糙，但那塔倒是精细。树桩形状的塔形，约莫是几米高，是灰色的石砖砌成。塔顶为鼓形，东南西北，各砌有小洞，并且有腐朽的绳索，从洞内垂落在外。”
　　“长年累月有人去那抛弃婴孩，便是，满地简陋的篮子，杂乱扔着。那些篮子便是涌来装婴儿的。原本，有块塔碑，上有碑文记载，这塔是为尸骨暴露，安慰孤魂讲究环卫而建。却被随地乱扔的篮子和包裹婴孩的破布，给掩盖了。”
　　“到后来，那庙里，来了四位道长，他们每日清扫和管事。渐渐地，这里变得，像一座庙宇。但那地方，本是收着庆微提都，弃婴的地方。后面变得，只收女婴。”
　　“婴儿庙，本就是某种仁慈观念，和鬼神观念的体现。他们不杀婴孩，却放任其在塔里，活生生饿死。如此行径，还想让自己少些负罪感，更是求着，天神净化河水。却不知，那河水不但没有净化，更是，致使庆微全国，土地大规模贫瘠，更是种不出庄稼。”
　　“灾荒年代来临，别说是庆微宫廷，国库空虚，朝廷拿不出粮食，后来城中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有粮食，便是那庙宇，有人施粥赠粮，百姓便一涌而去。”
　　“不过，百姓们去到了以后，才发现，那庙宇，施的不是粥，是肉糜。还是撒了重料的腥辣肉汤。”
　　江翰栖嗑着瓜子突然发问：“等等，不是说朝廷都没有粮食发放了，这寺庙哪来的——”
　　他又突然顿住，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眼前突然浮现那滚烫的油汤里，被人扔下一只白嫩的带着血渍的小手，那拳头紧握，却在滚烫里被烧开了手掌。
　　一把铁勺不断的搅动，汤里那肉糜，从红红的血肉成了灰白色的烂肉，舀入碗中时，还渗着淡淡的奶香味和人体的膻味。
　　品尝的人却因为那肉汤味道极为难闻，难以下嘴，一旁的人给他的碗中撒了些红色的辣椒和腥辣的调味，他这才下咽。
　　他突然眼角一酸，喃喃道：“满庙宇，都是……弃婴？”
　　天女献轻转着手中的茶杯：“是女婴。”
　　他胃里一阵酸涩，呆滞道：“易子而食？”
　　天女献点点头，道：“差不多吧，但那庙宇，不收男婴，只收女婴。”
　　“饥荒年代，女人没什么作用，人们觉得，男的养大了，可以下田种粮食，可以出门找生计，但女的……”
　　“女的养大了，还不是要给别人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两道嗓音自门外响起，一个黄衣少女和一个黄衣少年推门而入，一只黑猫趴在少年肩膀上，眸色悠悠的看着室内的众人。
　　“他们自是觉得，遗弃女娃要比遗弃男娃划算些。”那两人的嗓音异口同声，惊了高效一惊。
　　他沉沉的看着那黄衣少女，手中仅仅捏住腰间的玉葫芦，心室乱震。
　　“子阔子说！汝们总算到了，吾还估计汝们会慢些。”
　　“姑姑姑父。”
　　二人朝天女献和江翰栖行作揖礼，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来者便是王云密唐天可的幺子幺女，王子阔，王子说。
　　二人落座，猫妖跃下王子阔的肩膀，往乐于几人的位置去了。
　　高效起身给二人到了茶水，视线就没从黄衣少女身上离开过。
　　江翰栖点了点头，并没有忙着与他们唠嗑，而是转向白榆继续问道：“那后面呢？”
　　“所以那时候，除了家境好些的商贾之家，官宦之家的女儿，不会被当弃婴，送进这庙宇，城中百姓，几乎，没有一家有女儿留下。”
　　江翰栖面色暗沉，恍恍道：“朕幼年时，也曾经跟随义姐去过庙宇，庙宇中所收留的，也全是小女孩。吾听义姐说，那些女孩，全是被遗弃在庙宇门口的女婴，是被那些道士捡回去收养的。”
　　“而且，哪怕，即便是在淮北这种首都皇城脚下，这也是一种正常的行为。甚至，好多，被领养的时候，身上也就，包了一块布，连干净完整的衣衫都没有。”
　　他说这话时，牙齿在打颤。
　　白榆并未接话，而是继续说道：“提都城出现这样的先例，其他几座城池开始模仿，那时候，几乎全国，在一个时间段里，平头百姓中，没有女婴。”
　　“很长一段时间，人口没有增长，国中平民，只有男子登记了户籍，没有女子登记。就因为那次饥荒，提都城，不，应该是庆微全国，被吃掉的女婴太少，导致男子多出女子，整整六倍不止。”
　　天女献见到江翰栖磕着瓜子的手停了下来，便插了话。
　　“后来，外祖父淮北学成归来，杀了前一位不理朝政的昏庸靖王，然后坐上了庆微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