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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两百零二溧民婚娶費多金 ...

  •   两百零二溧民婚娶費多金
      “是官府不作为导致的,还是因为百姓?因为不想养,所以淹死那些女娃娃?”
      江翰栖脸上缓和了些,问了一句。
      看他神色依旧不大好,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都有吧,后来在祖父的努力下,庄稼开始长出来了,庆微开始恢复了法治的秩序。”
      “但优胜劣汰,本就是人族,作为动物本能,遵循自然规律,这本没什么。但因为前几年,溺毙女婴的国情,饥荒导致的庙宇收女婴一事,朝野民间,更是出现了一种畸形的生育观念,导致了自然生育的下降。”
      “女子生存环境恶劣,导致很多女子嫁了人,不敢生子,她们就怕自己生了女婴,生下来,却要被送去那庙宇,被吃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五年吧,庆微出生人口暴跌,莫说女娃,男娃也没有。”
      “后有一官员,上奏:為申溺女之禁以仲,功令以挽頹風事窺照。溺女之事奉,嚴禁又蒙各憲(xian),顴戒諄諄,何待卑職贅談,以瀆堂薹(tai)聽。聞但溺女之風,雖非一處而漂水為甚,養女之家,十不留一,以致溧民婚娶,必費多金,謀之他邑,其貧窮者,則終身無室,廢宗絕嗣,不可勝道,人之異於禽獸,以其存心彼禽獸,無知而胎生卵生,悉依其時,不間有虎豹而傷其子,禽鳥而棄其離者,何以人也,反甘居禽獸之下呼蓋(gai)。”
      “祖父被官员提醒,总算清醒过来,看着这片男权为主导的国土,开始改革,他呵斥溺杀遗弃等行为,开放了新政,提升女子地位。”
      “他更改了政法,女子若有孕,必须分娩后处决,一切以后嗣为主。甚至在庆微境内,不允许溺毙女婴,或以任何理由,将女子浸猪笼。”
      “甚至,外祖父命人在不少地方河流地段,要求工匠打造石碑,写着:永禁溺女,違令者死。以此震慑国民。”
      “那时候的女子人口少到什么程度?少到,每有一家一户,诞生一个女婴,便会通告官府。官府会敲锣打鼓,送一头猪仔,还有米蛋,还有鸡崽赠予此户,作为生育女婴的补贴。”
      “这是在干嘛,是在,恩威并施,让此主家,不要毙杀女婴。汝想啊,都这样了,还十不留一。到后来,女子的人口至少在二十年后,才缓缓达到和男子人口平衡的状态。”
      “上菜咯!”
      耳边传来小二的高呼,江翰栖回过神来,辣椒和肉糜的味道已经钻入了鼻腔。
      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品,他看着满桌子的菜,全是红啦啦的肉糜,混着重口的辣椒辛料。
      他眼前一恍惚,那红色的辣椒,腥辣的肉味,倒成了,方才自己脑海中,那被煮成肉糜的,血淋淋的肉汤。
      看着满桌子的菜,他突然有点反胃。
      “呕!!”
      一阵干呕声钻入耳中,天女献正要动筷,江翰栖已经捂着嘴冲了出去。
      白榆下意识起身,却见天女献一脸淡然的夹着桌上的食物。
      “郡主殿下?”
      她叹了口气,沉沉道:“没事,他能缓过来。”
      几人用着餐,天女献随口问道:“汝们是几时到的?”
      王子阔/王子说:“今日早晨,比姑姑姑父先到。”
      天女献抬起头,看着二人异口同声的模样,恍惚了一下。
      王子阔/王子说:“姑姑?”
      “没事,吃东西。”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认真吃饭。王子阔和王子说二人是双胞胎,今年不过二十一,却法力卓越,甚至快要超越子携,年纪轻轻,就能担任一城之主,还井井有条,可比王子执和王子著靠谱多了。
      更好笑的是,这两个孩子,因为是双生,长得那叫一个一模一样,连衣着喜好都是一模一样。有心电感应不说,说话,思路,永远是一样的,永远是,异口同声。
      但就是,一个痴情到一心求死,一个,滥情到了极点。
      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这两个孩子,都没有好下场。
      而且,这未来,吾还无法改变。
      也罢,天虹的预言,从来就是不可逆转的。
      江翰栖跑到大街上,在街边吐了一肚子酸水后,脑海里满满都是方才白榆和天女献所叙一事。
      他浑身发凉,视线再次移到那位被绑起来的老者身上。
      白榆并没有说,这老者和他们所叙一事,有什么关系。
      他走上前,看着那奄奄一息的老者,缓缓开口。
      “这位大爷,想问问,您知道,城外十里,有一座婴儿庙吗?”
      那老者本嘴角都干到起皮了,口中慢慢都是:“水,吾要喝水”
      江翰栖恍了一下,转身冲进饭馆,拎了一壶水出来,快步跑到他面前,往他口中倒。
      那老者如获甘霖,喝了水后,人也清醒了些。
      他睁开眼睛,看着江翰栖这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衫冠帽,不由精神了几分。
      “谢谢...谢谢这位,贵人......”
      “那……那汝可以说了吗?”
      “贵人要去婴儿庙?那已经被焚烧了,被摧毁了。”
      江翰栖一听他是知道的,又问道:“那……那汝知道这东西,是为什么而建造吗?”
      老者沉着嗓音,道:“那算是一段,非常动荡且黑暗的时期,甚至可以,用吃人,来形容。”
      “那时候的百姓,双目毫无生气,他们吃着想肉,眼里麻木不仁,菜市口看到一个被砍头的死刑犯,于众人而言,那便是馒头蘸血,偌大的餐点。”
      “那是个可怕时代,婴儿庙便是,为没有活着的权利的婴孩建造的。虽说是庙,但不供神,不拜佛,庙底,是无数骨灰。”
      “人们条件艰苦,但就是要生,若是男孩还好,能下田干活,能外出打工,还能传宗接代。家家户户都是这么想的,但就是因为这么想,越生越穷,越穷,越生。”
      “生了女婴,那些家庭,便会把她丢弃,或者溺毙。死了,就没必要养,也没必要买棺材。不土葬,也是不愿意,让孩子下辈子再投身到他们家,来讨债。”
      “但后面,很多人舍不得下手,婴儿庙就是这么建造起来的,她们被扔到塔里自生自灭,这样能减少自己的负罪感。”
      “这其中,还不乏,病死的,早夭的,饿死的,身子虚养不大的。在没有这庙宇之前,他们都是被丢弃在荒野,被野兽飞禽所啃噬。”
      “后来随着那被遗弃的孩子越来越多,那些庙宇,每三天,要焚烧一次。他们什么都不懂,生不出男娃,就怪女人,一直到生出男娃前的女娃,都要被扔到庙里,活活饿死,或者烧死。”
      “老百姓家里,也不知道如何避子,也买不起避子汤药。他们想生就生,滥情完了,贪欢完了,后果都是女子承受。”
      “好多女子,有孕以后,都是喝堕胎药,一碗药堕不掉,就喝两碗,两碗都堕不掉,就生下来,若那孩子落了残疾,便有了借口扔掉。”
      “那时候,不仅女子,男子也愚昧无知。可能怎么办?温饱都很难,哪里还养得起女娃。爆发□□后,百姓自发修建了一座座弃婴庙,里面被放入的,大多是女孩。里面从来不见有人,大门永远紧锁。”
      “可后来,有四个道士出现,那婴儿庙,放进去的是女婴,出来的,却是食物。朝廷心知肚明,却从未管制。”
      朝廷不管制?这怎么和白榆说的不一样?
      江翰栖面色煞白的看着老者。
      老者苦笑一声,又道:“七十多年前,吾家有间小店,邻里有个小妹妹,她爱到吾家店里,偷饼吃。吾帮爹娘看店,便一直,假装睡着了。吾知道,她家穷,太饿了,才会偷东西吃。后来,她每次看到吾,都会心存感激。”
      “放人一步,念汝一世。心善终福报!”
      江翰栖感叹了一声,原来这老者也不算是坏人,他正要上前替老者解绑,却听到一阵好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是吗?是吗?”
      他猛地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神采奕奕的男子,一脸好笑的盯着他。
      “这位公子,是哪家的贵人吧,这样宽容理解别人,真是厚德载物。”
      “不过是偷了些吃食,汝将他绑在这里晒了那么久,如今已是夏日,高阳挂空,这会要了他的命!”
      那男子上前几步,看着他,又道:“吾名柏松。”
      江翰栖冷淡的看着他,并未回话。
      松柏也不恼火,只是笑道:“公子,他饿,可以说。给一块饼,不是不可以。他不告自取,便为偷。有了一次,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次错,次次错。他爹是什么人呢,他也是什么种!”
      “什么意思?”江翰栖也不恼火,认真的看向他。
      “在他们那个年代,大部分都很穷,稍微有点钱的,都是不怕来事的,何况,能在那种饥荒年代,有个面点的店面。”
      “吾的爷爷曾说,吾家有个姨婆,小时候家里穷,她饿的不行,便去偷盗。最后一次,她去偷了几个面饼,却被那店家发现,捆了送到婴儿庙。那时候,她才四岁。”
      “她就这么,活生生的,进了庙里,成了一碗腥辣的肉糜。”
      江翰栖皱了皱眉头,道:“生存,是一个人的活着的底线,汝那姨婆,没有错,但偷东西——”
      “这位贵公子,柏松吾呢,真心感觉到了您的善良,您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就像夜间的星,发就出来……细微的光芒!”
      江翰栖听着这话,反倒听出了讽刺的意思,他有些恼怒,他没别的意思,不明前后因果,也不能被这般讽刺啊。
      “人永远不会满足现状,都能吃饱穿暖了,却又开始寻思别的。他的阿爹,便是那四个道士里,其中一个。”
      “当时,饥荒已经接近尾声了,大家虽说不能吃饱,但也不至于饿死。是他爹,打了主意,去把吾那姨婆,绑到庙宇,将孩子换成食物。原本官府已经派人下管,严查想肉一事,但却是他,毁了整个庆微!”
      柏松眼神可怕,江翰栖僵住身子,看着他。
      “直到后来,汝可知,还发生了什么?那些年岁里,吃了想肉那些百姓,全部都发了疯病,大夫说,这都是因为,吃了想肉的缘故。人吃人,怎能被天道所容?”
      老者伤神的摇了摇头。
      “不是的。”
      “不是的。”
      “吾不悔!不悔!”
      柏松看着那老者喃喃自语,他好笑的又道:“哦~忘了说了,这老东西,当年便是,偷偷给他爹报信的人!”
      “他那时候,十几岁,想要婆娘,但饥荒年代,家家户户易子而食,女婴能杀就杀,不能杀,便是吃掉。哪来的婆娘给他做妻子?”
      “他便把注意打到了这丫头身上,更可怕的是,他知道了吾这姨婆和爷爷有娃娃亲,便直接让他爹,绑了吾那四岁的姨婆,去换了肉糜!”
      “那些吃了想肉的人,都发了疯病,疯子一般的在大街上肆意吃人,犹如僵尸过境,满地的肠子和内脏。他们当年害得庆微国不成国,短短五年,疯了多少人,死了多少?父债子偿,他爹的罪孽,他来还。”
      江翰栖听着柏松的话,浑身冒冷汗。
      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七十多年前那场灾难,他们的言语犹入眼前一阵清晰。
      他晃了晃身子,脚下一阵虚浮。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过午膳的王子阔出现在他身后,他扶住江翰栖。
      王子阔淡淡的看了一眼那老者,道:“乱世之中,借着填饱口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又岂止那几名道士?”
      “阿栖,走了。”
      天女献站在马车上向江翰栖招手,他问个话的功夫,楼上已经吃完饭了。
      江翰栖恍惚见,挣开王子阔,发了疯一般跑过去,脚步踉跄的摔在马车上,手忙脚乱的爬了上去。
      “呼呼……呼呼……”
      江翰栖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死死抱住她。
      “汝都知道?”
      天女献摸着他身上的冷汗,掏出帕子给他擦拭。
      “知道。祖父以前和吾说过,他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把这个国家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庆微禁止浪费粮食,因为当年饥荒的可怕,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方才老者和男人的话言犹在耳,江翰栖压制不住自己不去思考这些事情。
      他浑身发凉,额头冒出细汗,嗓音虚浮:“淮北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太可怕了,吾就算是行军打仗,没有粮草,也未曾见过这种,拿婴孩为糜的残忍事迹。”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没有了。”
      她掀开帘子,视线划过那松柏的位置,那人面上带着一丝迟疑,随后满是惊讶,他抬了抬手似是要打招呼,天女献却冷淡的放下帘子。
      松柏顿了顿,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底散出一丝冷光。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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