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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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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鸡蛋的消肿效果不太好,贺栖月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询问这种情况怎么办后,很快有人送来了对症的药品。
他就把药膏给路向星抹了一层,清清凉凉的,带着点透绿色,于是路向星的眼睛从粉桃子变成了绿桃子。
贺栖月捂着嘴闷笑,还偷偷地拿手机拍下来,路向星什么都知道,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这会儿的心态十分平和,不堪的往事说了,憋在心里的家事也说了,最丢人的形象也被看到了,路向星已经丢掉了羞耻心。
只是以前,是贺栖月黏着他,现在变成了他黏贺栖月、
贺栖月在他面前消失超过两分钟,他就要过去找他,确保他能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对于他的这种改变,贺栖月只有喜欢的份。
不过他还有些后顾之忧亟待解决,贺栖月看完手机里传来的信息,随意地放在一边,抱着路向星在他脸侧亲了又亲,“怎么办,老婆,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你跟着我一起吧?”
“不要。”路向星摇头,“你去吧,我会乖乖在家的,在家等你!”
贺栖月陡然生出许多不舍,路向星以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以前总是刻意地躲避家、我们这样的字眼,但现在已经能够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他对这里有归属感了,他总是漂浮不定的心有了着陆点,真好。
贺栖月跟他温存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一走出家门,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要去赴约,赴陈豫的约。
在他走后不久,路向星接到了危行的电话,他看着来电显示,没有任何的惊讶,只觉得理所应当。
危行就是这样的人,他热衷于自己搅出一潭浑水,抽身出去作壁上观,他不会错过一丁点能看戏的机会。
路向星以前很怕他,现在却对他生不出一定点的多余的情绪,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无聊到了一定程度,他搅浑水的时候,自己不也沾透了水吗?
他接通了电话,危行依旧是吊儿郎当的声音,约他见上一面。
路向星答应了,他想这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洗掉了脸上的药膏,见效很快,眼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肿,只不过还有些泛红,一看就哭过,他换好衣服,戴上墨镜,给贺栖月打了个电话报备。
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惊于自己的变化,这种事放到过去,他绝对会选择瞒得死死的。
可是经过昨晚,吐出心声后,他是如此的轻松、自在、释然,以至于他不想再瞒贺栖月任何事情,他想把完完整整的自己展露给他。
贺栖月没接电话,路向星就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出去跟危行见面的事,还给他说了地址。
一切准备好,他轻吐一口气,走出家门。
出于对即将要做的事的影响的考虑,贺栖月跟陈豫约在家附近的冷清的绿地公园里,这里绿树成荫,缺乏游乐的设施,平时游客很少。
陈豫到得很早,一个大男人坐在长椅上,双手握在一起不停地扭着手指。
贺栖月一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紧张地站了起来,往他的方向迎了几步,又停在那里,陈豫在想,他第一次、第一次看着贺栖月向他、走来。
“栖月。”他局促地叫他的名字,一想起路向星心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于是话也说得顺畅起来,“你去查了吧,路向星真得在骗你!”
贺栖月微微点着头,“我来就是要说这件事。”
他笑了一下,陈豫立刻看直了眼,接着脸上一重,迟钝地发现视角翻天、痛意来袭。
他几乎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摔倒在地上,嘴里牙齿松动,咳出一口血来,他迷茫地捂住脸,看向贺栖月。
贺栖月的眉眼是他最爱的肆意的漂亮,他正微皱着眉,甩着握成拳头的手。
啊,是这样啊,原来是贺栖月打了他一拳。
贺栖月看着被他一拳打翻在地的陈豫,心想这人不是被打傻了吧,他冷眼看着他,走过去弯腰扯住他的衣领,“陈豫,这一拳是为向星、也是为我自己的打的。”
陈豫跟他离得是这样的近,他看着贺栖月的脸,咳了几声,一意孤行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贺栖月,你知道我爱你许多年吗?”
贺栖月眉头皱得更紧,像扔掉垃圾一样松开他的手,只觉得他脑子是真得没救了,他郑重地对陈豫说:“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你在我眼里从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而且,陈豫,当你选择隐瞒、选择找替身、选择伤害到无辜人时,你的爱就变得无比廉价。”
他退后一步,视线往后扫了一眼,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虽然陌生,他却认识,岑乐乐,孟见将他的资料交给自己看过。
所谓的路向星之后、陈豫找的第二个替身。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贺栖月跟他对视一眼,见他无悲无喜地站在那里,移开视线。
“陈豫,自以为是的深情最恶心,我爱路向星,他也爱我,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生活。”贺栖月说完之后,打算离开,视线扫过那人的身影时,又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你还是珍惜身边人吧。”
他走了,陈豫狼狈地起身,他不能、他无法接受!
凭什么,路向星又凭什么,他认识贺栖月十几年了,喜欢贺栖月十几年了,他总是在仰望他,那样光芒四射的贺栖月,被自己甩掉的路向星凭什么能得到他的心?!
陈豫迈出脚步,想要追出去,可身体被紧紧地拉住,他回头,发现是岑乐乐,他猛地甩开岑乐乐抓住他的手,却没有一下甩开。
岑乐乐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一些,他的力气很大,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凉飕飕地说:“别闹了,陈豫,你喜欢的贺栖月跟喜欢过你的路向星跑了,你现在只有我了,懂吗?”
“我不需要你。”陈豫开始挣扎。
岑乐乐笑了,他的手冰凉,摸上他被贺栖月揍得那半边脸,用力地按了上去,陈豫疼得抽了口冷气,岑乐乐说:“乖,听话,给你看看伤去,脸被打歪了我可是会嫌弃的。”
陈豫的力气被一下子卸去,他努力了,他揭露了路向星的罪行,他对贺栖月表白,不行,还是不行,所以……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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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栖月揍完陈豫就走了,太久没打架,又用了太大力气,手背竟然有些疼。
他心里委屈地想回去得让路向星给他揉揉吹吹亲亲,又冷酷地决定此生不会让陈豫跟路向星再见一面。
为了方便行动他把手机扔进了车里,回到车里拿起手机才看到路向星给他发的消息。
“天杀的危行思。”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赶紧驱车赶往路向星发的地点。
路向星过早地碰到了危行,他们在停车场相遇了。
一见到摘下墨镜的路向星,危行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怜,被贺栖月甩了吗?”
路向星没回答,他看着危行,仍旧看不透这人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别傻站在那啊。”危行朝停车场出口歪了下头。
“我觉得在这里就能说清了,危总,你叫我出来是想做什么?”路向星问。
“这里……”危行左右看了看,这会儿停车场里没人,安静,空阔,且毫无情调,“就算了吧,我跟你可是有很多话想聊呢。”
“如果是想问我跟栖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没有分手,不仅没有分手,还解开了心结。”路向星平静地说,看着危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
他歪着头,说:“怎么会这样?”
“您这种揭老底的方式确实略有成效,不过栖月并不在意我的过去,我也道歉取得了他的原谅。”路向星继续说:“危总,这是我最后一次让您看我的笑话了,感谢您以前的一些帮助,栖月应该很乐意帮我偿还,所以我们两人以后就不需要再联系了。”
“栖月,栖月,栖月,叫得真好听。”危行瞪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你也配?”
路向星轻呼一口气,以前危行也经常说这种话,你配得上陈豫吗?你配来这种餐厅?你配穿这种衣服吗?那时他总是默默地低着头,变得更沉默,现在却是丝毫不介意了。
从普罗大众的客观角度看,他跟贺栖月的身份确实天差地别,但贺栖月对他从来是平等、尊重的,甚至他无数个黑夜里自卑的瞬间,不是自卑于贺栖月的家世、地位、财富,而是自卑于自己欺骗他。
路向星跟贺栖月是平等的,这是贺栖月身体力行告诉他的事情。
他依旧浅笑着平和地说:“栖月说我配,我就配。”
语气充满丰盈的甜蜜与信任,一下子戳破了危行的理智,他一直保持着与路向星将近两米的距离,此时大跨步地往前走,猛地伸出手,路向星心里一惊,没有躲开,好在危行并不是要揍他,而是抓住他的胳膊,紧紧地抓住。
危行的话短而急促,蹦出来一长串,“怎么,你的理智消失了?不怕贺栖月是下一个陈豫,你以为他会对你感兴趣多久?贺栖月维持最久的爱好,不过三年罢了。”
路向星听完只觉得……危行可真了解贺栖月,他小小地微妙了一下,开始确实更加坚定的话:“我不怕。”
他天生的悲观主义并不能一下子改变,或许有一天贺栖月确实像危行所说的那样,对他失去了兴趣,但他已经不会因为恐惧那一天的到来,而驻足不前了。
“他不喜欢我,我就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跟着他,挽回他,一直到他重新喜欢我为止!”
路向星将心里话说出来时,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说得紧张、生疏,却掷地有声。
贺栖月到得时候正好听到了这段话,他有一瞬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只是非常地、非常地想要拥抱住自己的爱人。
“向星。”他眼里只有路向星。
听到他的呼唤,路向星猛地看过去,既欣喜又羞涩,他下意识地甩开危行的手,往贺栖月身边走去。
危行重新抓住了他,这次是手腕,他用几不可闻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在贺栖月之前,在陈豫之前,你不是先遇到的我吗?”
路向星的身体颤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坚定地用另一只手捋掉危行的手,奔向贺栖月。
贺栖月一下子抱住了他,亲了亲他的额头,“老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回家吧。”
“好。”路向星点点头,跟他手拉着手,往外走。
直到走出去,路向星都没回过头,但贺栖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危行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手还维持着去抓路向星的姿势,天气晴朗,但他的周围却仿佛阴云遍布大雨倾盆。
贺栖月突然就想起过去的某一天,大概是他们十四五岁时的事情。
他跟危行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们在同龄人中都相当地特立独行,但即使都是特立独行的人,方向也全然不同。
贺栖月是大众意义上的天才,危行就是傲慢上的天才,他认为自己生来尊贵,并把所有人都分为三六九等,只有跟他同等级的人有资格做他的朋友,贺栖月碰巧就被他分在同一等,是以他待贺栖月与待别人完全不一样,贺栖月也就无从感受到他对待别人的恶劣模样。
危行对着自己的等级说夸夸其谈的时候,贺栖月一心两用,顺嘴问了他一句最低一等是什么人。
他说:“出身差的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人,攀炎附势的人……”
看不起出身差,又看不起别人往上爬,贺栖月懒得说他的标准有多么自相矛盾,只不过当时脑海里飞过一个念头:如果危行喜欢上自己看不起的人就好笑了。
贺栖月的世界很大,危行只占着小小的一部分,所以他很快地忘记了危行的等级论,也很快地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但此时此刻,这些回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明悟了一些事情,啊,危行是喜欢他的路向星的,但是路向星,出身差,又在努力地往上爬,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所以他选择冷眼旁观,选择远离,却又看不得路向星与别人甜蜜。
十来年前他没能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形容危行,现在却找到了。
傻逼。
贺栖月一把搂住路向星,搂得紧紧的,“老婆,还有我的其他朋友对你有兴趣吗?我一起绝交好了。”
路向星立刻瞪大眼睛看他。
他笑着摸摸他的脸,“开玩笑的。”
贺栖月开车带路向星回家,他心情很好地开着电台,哼着流行歌曲,路向星就侧头看着贺栖月。
他回想自己的过去,无论是陈豫,还是危行,都已经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丁点涟漪。
因为有贺栖月待在身边。
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外面的空气吹进来,让他荡涤一新,气朗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