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日记》碧玉玲珑

3、窃命2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奶奶会突然进医院，但并不防碍李如月信任她。

　　李如月在旁边拐角无人处蹲下来，把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件灰色的外套，再从笔盒里拿出一把剪刀，把长长的马尾头发剪掉，塞到书包里。散下橡皮圈，脱下校服外套，穿上灰色外套，变成一个短发小女孩，估计父母都认不得了。

　　李如月把书包放到附近病房的柜子里，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门口处果然站着温晓晓，她在门口一个个看清有没有李如月。当李如月走过时，温晓晓定眼看了几秒钟，就放过了。这个母亲，基本上没有关心过女儿的生活，换了个造型就不记得了。

　　项链里的字条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还有联系人，只写一个“崔”字。

　　坐着公交车来到客运站，李如月马上买票到市里。纸条上的地址是在帝都，李月如计算过，从落仙镇到帝都需要坐几个小时飞机，而且不管是飞机票还是火车票，都需要实名买票，只有这个从镇上到市区的汽车票不需要身份证买。

　　李如月没办法自己买机票，她才刚到十岁，想要去帝都只能到便利店借电话看看那边能不能帮忙。

　　李如月是第一次自己出远门，以前只跟过学校的旅游巴出去玩，她很冷静，前所未有的冷静。

　　“嘟……嘟……嘟……喂？”电话被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崔先生吗？我是王芳奶奶介绍打电话的，我叫李如月，我现在在丰海省云海市落仙镇客运站，现在已经买好票准备去市区，你能不能来接我去帝都？我的奶奶找了个大师想把我的命给弟弟，我不想给。”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联系云海市的人来接你，很快就到。”

　　“……糟了，他们来了……”

　　“喂？喂！听得到吗？”

　　汽车站门口，李大海带着一个穿道袍的男人向便利店走来，道袍男人手拿罗盘，罗盘上放着她剪下来的头发。

　　“如月，你想去哪里？爸爸找你找得很累，乖，回家去了。”魔鬼的呢喃冲击着她的心脏，怎么办怎么办？

　　李大海牵着李如月的手，表情温柔，李如月想挣扎大喊，却发现自己不能随心动，也不能发出声音。她的胸前，被拍了一张黄符。

　　李如月被拉着上了小轿车，轿车一路行驶至落仙山。

　　到了落仙山时，太阳已经下山。一行三人从山脚一路走到山腰的满月亭。满月亭前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清澈见底，但是流速很急，曾有不怕死的游客在里面玩耍，结果被急流冲到崖边，掉到五百米下的山脚，摔死了，尸体都没有完整的一块。

　　今晚的月亮很快就出来了，旁边的河水波光粼粼，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落仙山是一个旅游观光景，晚上并不开放游客进入，但道袍男人要求仪式必须在落仙山举行，而李奶奶从小在落仙镇长大，她当然知道有哪些小道可以避开大门进入。

　　满月亭边的空草地上，白色的蜡烛围了一圈，中间还有一条曲线，像常见的八卦图。李如星坐在其中一边半圆，手上还拿着一支蜡烛。温晓晓和李奶奶就在外围站着，紧张地看向李如星。

　　李如月被推向另一个半圆的中央，手中被塞进一支白蜡烛。她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绝望涌上心头，真的很想现在就死去，同归于尽罢了。

　　“姐姐……”李如星突然轻轻地叫道，“我想出去打球，我想在操场上奔跑，真羡慕你啊，能够这么健康……”

　　对于这个弟弟，李如月原本是很喜欢的，但是李家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再多的喜欢都被日益明显的偏心消磨，直到现在，李如月是真的恨这个弟弟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有的爱恨都有因果。

　　道袍男人早就准备好法阵，只待时辰到，“他们二人生于亥时，现在我们就等到亥时开始仪式。”

　　李如月不知道亥时是什么时候，还有多久，她被黄符定住身形，不能动，不能说话，却依然在思考。

　　今天是李如月和李如星的十岁生日，如果仪式成功窃命，就是李如月的忌日，如果失败，就是李如星的忌日。他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十月份夜晚的风很凉爽，李如月想到今晚的语文作业还没有写完，不知道明天同学和老师听到自己的死讯会有什么想法？他们会来看自己吗？还有辉哥，她的青梅竹马小伙伴，同族的堂哥，以后都不能借作业给他抄了，他会不会伤心？还有王奶奶，她住医院了，有没有人去帮忙呢？

　　李如月发现，原来这些年来，被她放在心上的居然不是最亲密的亲人，虽然他们有着深厚血缘，却计划着怎样让自己死亡，真是一个大大的悲剧。

　　人在思考时，时间过得特别快，李如月才想到自己的全副身家藏在裤腰带里面，有三百多块钱呢，都没舍得花就要没了。道袍男人就突然说：“时辰到了！”

　　他拿出一根红绳，把李如月的右手腕和李如星的左手腕连在一起，红绳很长，应该有十多米，“两人的命数用红绳连在一起，作为搭桥，切记不能断！”

　　李如月发现，从道袍男人开始念咒后，原本暗淡无光的红绳突然耀眼起来，流光一样的生机从自己的右手顺着红绳流向李如星的左手，李如星原本快要消散的生机慢慢再次聚集起来，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其实李如月没有感到痛苦难过，倒是觉得很困，想睡觉，这个法术似乎只让人在睡梦中慢慢死去。脚一软，李如月跪倒在地，右手依然在输送生机。

　　正想着悲剧的一生快要结束，李如月突然感到心口处有东西在发热，似乎是王奶奶给自己的项链，热感使自己有一点知觉，黄符的力量也在变弱。

　　她慢慢地把脚蜷缩起来，身体匍匐着向河边移动，此时大家都注意着李如星的状态，而李如星注意着红绳，那是他的生机。红绳在李如月的缓慢移动下，也在轻微地动着。在李如星发现不对劲，想要大叫之前，李如月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冲出八卦图，冲到河边，跳下去。

　　河流湍急，掉下去的人基本活不下来，而且现在是夜晚，那一瞬间，云朵把月光遮挡住，河水瞬间漆黑如墨。

　　李家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没想到被定身的李如月还能动，连着李如星左手腕的红绳也快速窜进河水里，不到一分钟，李如星也要被拉扯进河水里了，还好李大海把他抱回岸上，同时李如星手上的红绳突然断了。

　　“大师，现在这样……”李奶奶才不管李如月是生是死，她只关心孙子的性命。

　　道袍男人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小女娃居然这么狠，原本还想着等小女娃死了，可以拿到她的尸体炼药，毕竟那是难得一见的煞体，百鬼不侵。

　　“没事，那女娃原本很长命，活到一百岁不是问题，虽然仪式被中断了，但小少爷也拿到了大部分生机，这些生机能保小少爷五六十年。”要不是窃命需要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人，道袍男人还真想偷一些生机给自己。不过没关系，这一笔生意可以拿到三百万，值了。

　　李家人安心了，只要李如星能活着，多少钱都可以。

　　云朵散去，月光再照耀大地，河流依然急促，却已经不见了在河里沉浮的身影。

　　落仙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因为旅游业发达导致每日进出落仙镇的人数不少，派出所每天都很繁忙，忙着抓小偷整纪律。但是今天落仙镇的派出所收到了一个报案，有游客在落仙山山脚的瀑布边发现了尸体。正确来说，是尸体的一部分，一只断手，手腕上绑着红绳，看样子还是小孩子的断手。

　　接到报案，落仙镇派出所的负责人立马派出专人调查，马上包围了落仙山，禁止游客上山。除了一只断手，调查员还在瀑布下的水潭里还发现了衣服碎片、鞋子，还有一张学生卡，推测是有小孩子不小心从上游掉下来，撞到石块导致碎身。但是其他尸体部分没有找到，有可能被落仙山的野兽叼走了，毕竟落仙山还是自然保护区，有大型野生动物生活。

　　调查员根据学生卡侦察，来到落仙镇第四小学四年级调查女生李如月，班主任老师表示，今天李如月没有上学，打电话去她家里也没人接，她也很担心。

　　“老师你好，今天我们收到报案，这位李如月同学很有可能已经遇害，麻烦你把她家里的信息告诉我。”调查员安慰受到打击的老师，“其实不一定是李如月同学，可能是其他人，我们还需要家长的DNA鉴定才能确定。”

　　“砰！”

　　办公室门外是一个小男孩，地上散落着作业本，他冲进来对调查员说：“我知道是谁杀死阿月！”

　　“谁？”调查员没想到居然有人知道案件，“小朋友你真的知道吗？”

　　“我知道！”小男孩红着眼睛说，“前几天放学时阿月把她的小人书送给我，说她可能要死了，但她不想死，要逃走。”

　　“谁要杀她？”

　　“阿月的家里人。”小男孩停了一下，继续说，“月月有一个弟弟，总是生病住院，她奶奶就找人把阿月的命拿给她弟弟。以前阿月放学都是和我一起走的，但是昨天放学是她爸爸来接她走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家辉，是阿月的堂哥。”

　　调查员得到信息后就去找李如月的家人，李大海很惊讶，他说：“因为弟弟经常生病住院，我们对阿月没有那么关心，她每天都是自己上学放学，我们每天都很晚回家，昨晚太累了，没有注意到阿月有没有回家。”

　　李大海承认昨天放学是他接李如月放学，接着他们到医院看望李如星，之后李如月就自己回家写作业了。

　　这个证词得到了病房里所有人的证实，医生、护士，还有隔壁病床的大妈都证明了。李如月说回家写作业之后，李家人一直在病房里，偶尔出去上厕所和买饭。

　　最后，落仙镇派出所落案，经过DNA鉴定，断手的主人与李大海是亲子关系。李如月偷偷溜进落仙山，在上流玩耍时不小心掉到水里，被冲到瀑布下不幸身亡。

　　李家为李如月在陵园立了一块碑，墓里有一只断手，还有她的遗物。

　　李如月的死亡，除了李家辉闹过，李家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后来李家辉被他父母送到别的地方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