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仙》爪哇国国王

2、第一章

　　八月太阳当空，正午炎热的气温烘烤着大地。
　　就算如此，街巷里也充满了叫卖声，小贩们卖力地扯着嗓子喊，要是今天的收入不理想，回去少不了媳妇的亲切问候。
　　可以想象，城外的农民们也正热火朝天地挥舞着镰刀，收割着他们辛苦伺候了一年的作物，要是不趁天还晴着，赶紧把它们请回家，等老天爷翻脸，哭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这里只是西川国的一个边陲小城，没有多大的官，没有多富的商，只有一个个平庸且碌碌无为的凡人，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早就不觉得新鲜了。
　　但这才是最真实的人间。
　　没有战争，没有土匪，没有流寇，偶尔有个贪心的官，悄悄藏些朝廷发下来的银钱，百姓也不甚在意，仍然乐得其所。
　　这样平凡而朴实的日子，他们谓之盛世。

　　“你没找错地方吧，”陆千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身边的人，“这么偏远？你要是找错路了，害我这么热的天到这鬼地方来，我免费帮你占卜一次大凶。”
　　“应该.....没错，这符就指的这个方向。”卫一蓁再次翻看了眼手中的符纸，确认无误之后松了口气，一来这旅途让他很疲惫，这个符指的方向总是在变，他们东跑西跑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二来这姑奶奶他是真的惹不起。

　　几个月前他不知怎的惹了这姑奶奶不高兴，她为他占卜了一次，告诉他最近小心高空坠物。
　　陆千柯虽然脾气暴躁，但占卜能力绝对是过硬的，所以他每天举着伞警惕天上的可疑物品，结果一脚踩进了深坑里摔断了腿。
　　陆千柯专程带了鲜花来看望他，美其名曰慰问，但他就是觉得陆千柯是来专门嘲笑他的。
　　卫一蓁悔不当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哪里惹到她了，但他再次发誓，绝不招惹陆千柯。
　　嗯.....这已经是他第二十三次发誓了。

　　“这是何意思？符纸上的符文为何闪烁不停？”一旁的望舒瞧着符纸问道。
　　“嗯.....”卫一蓁思索了一下，“这意思是我们找的人就在前方。”
　　三人同时抬头朝前方看去。
　　只见十几米远处的一个街角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摊位，摊子上胡乱放着一些灵签和符纸，中间坐着一位少女穿着松松垮垮不合身的道士服，手撑着自己的脸，头一下一下地往下点如小鸡啄米一般，显然在打瞌睡。
　　最醒目的还是树在两旁的旗幡上的字，左：算命测福看风水，右：不准不要你的钱，横批：天山童姥。
　　卫一蓁声音都颤抖了：“这位就是我们要找的......前辈？”
　　“她....看起来比我们还小吧，及笄了吗？”陆千柯也很疑惑，“我说你确定真的没找错？”
　　卫一蓁再次看了眼手中的符咒，道：“真的没有，就是她。”
　　“瞧，有人来请前辈算命了。”望舒提示道，他看起来最淡定。

　　果然，算命摊位前已经聚集了三个人。
　　“娘亲，那是什么，我想要。”孩子奶声奶气地拽着他娘亲的袖口。
　　孩子娘亲闻言蹲下来，轻声笑道：“乖乖，那是算命的，你想知道你是不是个幸运儿吗？”
　　“想，娘亲。”
　　摊子前的喧嚣还是惊醒了正在打盹儿的少女，少女猛然抬头，见有客人来了，便立马微笑道：“想要一探未来吗，想要一测姻缘吗，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贯古今，才高八斗，上可同天神饮茶闲谈，下可同阎王呃......下棋对弈，算命保准，不准不要钱。”

　　此一番话说的可谓是行云流水，如果不算她中途瞟了眼提示的便条的话。
　　孩子娘亲握着孩子的手笑道：“那便请先生为小儿测测命途吧。”
　　孩子他爹闻言急忙阻止：“开什么玩笑，这个丫头太小了吧，一看就是骗人的啊。”
　　孩子娘亲朝孩子他爹使了个眼色，见他没领会，便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就是图个乐子，逗乖乖开心罢了，你那么较真干什么？”
　　孩子也辩驳道：“爹爹坏蛋，姐姐那么好看，怎么会是骗子。”
　　少女闻言笑着向小孩挥了挥手。
　　“抱歉，先生。”孩子娘亲将孩子抱到胸前，“那便有劳先生了。”

　　“没事没事。”少女的脸颊微微发红，像是不习惯被这样称呼，语罢便举起了孩子的手像模像样地端详起来，末了还扒了扒孩子的额头，一脸神色凝重地盯着孩子看。
　　这样倒是把孩子娘亲搞得紧张了起来，她默默地捏了一把汗渍的手心。
　　孩子却是有些痒，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少女微微一笑，放开孩子，将签筒递到身前：“来，看看喜欢哪根，抽一根吧。”

　　孩子随手抓了一根，看了两眼还给了少女，孩子爹娘也凑过来想看一眼。
　　少女看了一眼后，惊喜道：“哎呀恭喜二位，令郎文曲星下凡，十几年后定能金榜题名，日后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气势鸿运，紫气东来，命途一片顺畅啊。再看他眉目疏秀有英华，日后公正不偏私；耳朵垂珠兼朝口，寿齐松柏与山同：额头饱满有光泽，儿孙满堂享天伦啊，恭喜令郎，贺喜二位啊。”

　　此一番话，算是算命摊位前最常听到的了，但为什么做这一行的人不思进取换换套路呢，想来也是这是人们最爱听的，毕竟没有谁会愿意花钱来听丧气话。
　　果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哎呦是嘛，我家乖乖这么得行啊，走，孩子他娘，赶紧回家给乖乖弄点香东西，今晚我们庆祝庆祝。”孩子他爹满脸高兴，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孩子就往他脸上亲，孩子嫌弃地不停拿手擦口水。
　　“哎。”孩子娘亲应一声，将钱放在摊子上，对着少女笑道：“多谢先生了。”，语罢便忙追着孩子爹去了。

　　少女笑着朝她挥手道别，等她走远，赶紧将桌上的银钱揣进钱袋里，松了一口气，似乎应付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不是家常便饭而是压力很大。

　　卫一蓁躲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得出一个结论：“前辈文采不错。”说完捅了捅旁边的陆千柯，“怎么样，前辈算的准不准？”算命当然要问专业人士，陆千柯绝对专业过硬。
　　陆千柯思索了一下，皱眉道：“呃.....就我目前看来，她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啊？”
　　“......”
　　“而且她看相的手法极其拙劣，灵签也相当敷衍，墨居然糊得到处都是，而且她面前摆的卦阵也完全不对，虽然我和她所承的流派不一样，占卜用的工具也不一样，但是毕竟是同行，他们流派我还是略知一二的。”陆千柯想了想又补充道。
　　陆千柯很嫌弃：“我们真的没有找错人，会不会是老师搞错了，这逗我呢。”

　　“嗯.....要不我们先去问问？”望舒提议道。
　　“说的也是。”陆千柯赞同。
　　“你打头阵。”卫一蓁道。
　　陆千柯朝卫一蓁翻了个白眼，便大步向前走去，走到摊位前：“喂！你......唔！”
　　卫一蓁急忙从后面赶过来捂住了陆千柯的嘴，要是他们没找错人，这位可就是真前辈：“抱歉，前辈。”
　　“前前前辈？”少女似乎被吓到了。
　　望舒拿出一封信递给少女：“前辈，这是院长给您的信，您看了就明白了。”
　　“啊？什么？什么院长？”少女更吃惊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你们不是来算命的？”
　　陆千柯一把拿开卫一蓁的手，一脚跺在了他的脚上：“看，我就说我们找错人了，卫一蓁你等我回去把你头拧下来。”
　　卫一蓁疼得面部扭曲没空答话。
　　“嗯.....前辈，是院长委托您帮我们拿到武陵色，您真的没印象吗，院长应该跟您提过。”望舒道。
　　陆千柯脾气有些暴躁：“你还在说些什么，这些事情能这么就说出来？赶紧走了，回去。”

　　“啊，是委托啊.....”少女恍然醒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是委托，请稍等我一下。”说罢便接过信，把眼睛闭上了。

　　卫一蓁这才缓过劲来，抱着自己惨遭毒脚的脚，一边可怜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天天被姑奶奶欺负，一边对着陆千柯控诉：“你这么暴力，小心以后找不到对象。”
　　“呵，谁要找对象，你还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找对象啦？”陆千柯不以为意。
　　卫一蓁气道：“哪里小了，而且你不找对象，老了都没人照顾你。”
　　“只要我死得够快，谁也别想照顾我。”陆千柯嘲笑道。
　　卫一蓁道：“哦，你是想悄悄去世，然后惊艳所有人。”
　　“......你们的思想是不是不太正直？”望舒终于忍不住了。
　　“呵，他就是个傻子。”陆千柯道。

　　卫一蓁很气，但却只能无能地捏住他的拳头，总有一天，他要在神明的见证下，欺负回去。
　　嗯，很伟大的理想。

　　“还是看着前辈吧。”望舒试图转移话题，再这么发展下去，场面就不可控了，毕竟他们几乎天天都这么吵，他已经非常有经验了，他在这个三人小团队中一直充当着老好人的角色，缓和他们的矛盾，作用巨大，俗称搅屎棍。

　　眼前的少女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近看他们就越发地觉得，她这身道士服是真的不合身，像在哪捡的一样，袖口和裙摆都被改过，不至于拖着影响动作，但缝纫技术相当糟糕，东长西短的，线头还到处乱飞，看得出来相当落魄。
　　摊子前的阵法确实如刚刚陆千柯所言，歪歪扭扭的，相当劣质，连个骗子都当的不用心。
　　这样的人，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前辈？

　　陆千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前辈这是在干嘛？开信前什么神圣的仪式吗？”
　　恰巧此时少女睁开了眼睛，看着陆千柯笑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她的眼睛里似有流光闪过，如烟云掠过，飘忽不定，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再配上一声轻笑，当真当得起一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陆千柯的脸有点发红，被她这么盯着，自己的心跳几乎有些加快。
　　卫一蓁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气质更加温润吗？真奇怪，一个人的气质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变了那么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顾客是上帝，有生意的时候仪态要拿出来？卫一蓁觉得自己想多了。难不成换了一个人？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卫一蓁就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少女拿起信封拆开大致扫了一眼，便说：“这个委托，我接了。还未自我介绍，我叫陌凉。”
　　望舒作揖行了一礼：“那今后便叨唠陌前辈了。”一旁的二人连忙跟着行礼。
　　卫一蓁倒是疑惑：“有陌这个姓吗？”
　　陌凉微微一笑：“自然是没有的，所以这是表字，而并非姓名。”
　　卫一蓁自知不该多问，便打着哈哈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