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归途》南熹微

22、挣扎

　　接下来的半个月，司澜没有再戴过项链，只是把项链塞口袋里，为了避免想起奈克瑟斯，她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疯狂的打起零工来。

　　西川婆婆去村子住的时间比意想中的还要久，正好也方便了她。

　　期间，异生兽出现了一次，那是一个头部长着巨大的黄色花冠的异生兽，司澜照常去帮了忙，在异生兽要逃跑的瞬间，及时用念力定住了几秒，最后这只异生兽被奈克瑟斯奥特曼打中了花粉囊，巨大的爆炸把它自己给炸死了。

　　这次浮士德没出现，司澜对异生兽映像不大，倒是记得跟这只异生兽一起出现的还有浮士德。

　　不过没出现也是好事，司澜并不想看见浮士德跟奈克瑟斯奥特曼战斗，也不希望斋田莉子再次受伤了。

　　解决完异生兽，司澜又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中，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她几乎是在不停歇的转着，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话，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早就把身体累垮了。

　　每晚入睡时，司澜就运转着自己的能量，光芒与黑暗两种力量在身体周转，恢复着她劳累的身体，这样可以加快她体力的恢复。

　　不得不说，让自己忙起来，确实是一种有效的方法，司澜每天忙得团团转，确实很少再去想奈克瑟斯了。

　　不过，过于忙碌，也就导致了奈克瑟斯不好打扰她，好几次奈克瑟斯叫住了司澜，刚想跟她说话，就见她忙起来了，而下班后又是她难得得休息时间，奈克瑟斯不忍心去打扰她。

　　这也导致他们有半个月没再说上一句话。

　　一直到今天，今天是第二十五天，他们在这二十五天，没有任何的交流。

　　今天有个小小的意外。

　　司澜提早下班了。

　　她这些天一直在咖啡厅工作，本来应该是上不了那么久的，不过因为司澜的容貌便利，给店里吸引了不少客人，加上咖啡厅的位置不错，平时人流量就大，所以一直很忙碌。

　　今天是个意外，比往前提前两小时下班，司澜此时不得不结束工作，准备回家。
　　换下工作穿的制服，司澜塞进了自己的柜子里，跟同事们互相道别。

　　“等一等！”一个女孩跟身边的同伴说了句话，忽然提高声音叫住了司澜。

　　“怎么了？希子？”司澜疑惑的看向她。

　　被称作希子的女孩看起来比司澜要大上几岁，她朝司澜笑了笑，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司澜接过袋子一看。

　　里面包装着一块提拉米苏，还有几颗五彩缤纷的糖果。

　　“这是我今天自己做的哦！”希子笑道，她拍了拍司澜的手臂，“所有人都有份，也有小澜你的，不过你一工作起来就认真的不得了，我连跟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半开玩笑的抱怨着，见司澜正了神色跟她道谢，她表情也正经下来，看向司澜的眼神隐隐有些担心。

　　“小澜，你来我们咖啡厅也快二十天了，但这些天里，我从没见你休息过。”希子说，“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希子其实是个很敏锐的姑娘，刚开始她本以为是司澜因为某些原因很缺钱，可是观察一段时间后，她发现不是那样的。

　　这个少女并不是因为缺钱才这么拼命工作，她更像是，因为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不想去面对，于是就把自己投身工作，用疯狂的工作来逃避让她觉得烦恼的事情。

　　可她不是机器呀，这么不顾身体，迟早会生病的。

　　何况，逃避得了一时，还能逃避得了一世吗？

　　希子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希望可以帮到司澜。

　　只是这些话她不适合说出口，因此希子换了种委婉一点的方式，希望这个少女能够好好歇一歇，不要那么折磨自己。

　　是的，折磨，这在希子看来，就是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

　　司澜不知道，今天提前下班，也是因为希子悄悄去找了店长，等她说完理由后，店长也同意了。

　　“小澜，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是抱着心事工作的话，会更累的哦。”希子最后说道。

　　“……好。”沉默片刻，司澜终究不忍拂去别人的好意，应道，“谢谢。”

　　“没关系！那再见，回家好好休息吧！”希子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挥挥手，跟同伴一起走了。

　　所以，司澜提着一块提拉米苏，还有几颗糖果一起回到了家。

　　习惯忙碌之后，忽然清闲下来，司澜竟然感到了茫然。

　　茫然之后，她就想起了奈克瑟斯。

　　这个名字好像突然间就多了点陌生感。

　　可他们，也没有很久不见，她只是……想去逃避，故意去避开他。

　　只有用工作去麻痹自己，让琐事充斥自己的生活，她才可以短暂放下，不去想起。

　　不想起，她就不会感到痛苦，就不会有负罪感。

　　酸楚的滋味的溢上心头，司澜拆开一颗糖果，塞入口腔，可糖果的甜蜜味道似乎也压不过心里的苦。

　　不要去想，不可以去想。

　　可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能做到完全不想念？

　　那是从她幼年就建立的羁绊，到如今，这份羁绊早已刻入骨髓，融入血肉，不去想，逼迫自己去疏远，那不亚于是将血骨抽出，剜出心脏般的痛楚，怎么可能有人能把自己的灵魂撕裂成两半，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呢？

　　她可以剔出骨头，可以割开血肉，可她不能撕裂自己的灵魂。

　　苦涩从心间蔓延到了口腔，司澜仰了仰头，不让眼里细碎的晶莹掉落。

　　不要哭。

　　那就太难看了。

　　将泪水逼回，司澜像座塑像，在客厅沉默着坐到了天黑。

　　她知道，今晚她无法逃避。

　　放在茶几上的项链闪烁着银色的微光，仿佛是他即将出现的征兆。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回。”

　　时隔十多天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司澜的表情一时都有些恍惚，直到此时，她好像才知道，原来她是可以呼吸的，不然怎么再没有了那种仿佛潜入深海的错觉呢？

　　“奈克瑟斯。”司澜挂上了一幅笑脸，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他没有出来。

　　心里一阵失落，可她又感到些微轻松，不出现也好，否则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可下一秒，奈克瑟斯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幻想。

　　“我可以出来吗？”他征询司澜的意见。

　　原来没有直接出来，是因为这是在她的家里，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所以就没出现啊。

　　“可以。”司澜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

　　当那个身影在眼前凝聚，司澜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的手指扣着身下的沙发，指尖用力到发白，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不可以暴露出来。

　　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眼里自然的带上一丝笑，司澜心里做好了准备，她知道，奈克瑟斯可能会问她，为什么一直躲着他，突然的疏远他，是发生了什么？

　　但她没想到的是，奈克瑟斯端详了她几秒后，首先说的是，“瘦了。”

　　好多天没有见到她，眼前的女孩就瘦下去了好多。

　　“怎么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他轻叹，语气里却没有任何责备，而是温暖的担忧。

　　司澜一怔，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心里忽然就冒出一阵委屈，让她很想落泪，可是不能，不能哭，那样太没用了。

　　强迫自己把多余的情绪压下去，少女犹豫一下，伸手轻轻拉住奈克瑟斯的手臂，带着他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就是，想攒攒钱而已。”司澜说着，自己心里都没底气。

　　“你很累。”奈克瑟斯没说相不相信，只是看着她的样子并不赞同。

　　虽然过去的时日里没机会跟司澜说上话，但是夜晚的时候，奈克瑟斯偶然会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感受少女的状态，他能感觉到，司澜其实很疲惫。

　　疲惫，可是却一直紧绷着，不肯放松，逼迫着自己去忙碌，就好像是，只要一歇下来，就会被什么东西紧追着一样。

　　奈克瑟斯真的很担心她。

　　他是多么敏锐的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司澜这样做的具体缘由，但他大概能察觉到，这种情况多半与自己有关。

　　是他给司澜造成了这么大的压力。

　　这让向来从容的奥特战士感到自责。

　　是因为那天晚上吗？奈克瑟斯怀疑自己，是否因为自己的言语有不妥当之处，而让司澜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选择了这样的逃避。

　　今天本可以选择通过水晶传递声音的，但他却选择面对面，那样能更好的观察到她的情绪。

　　他确定了司澜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什么？

　　奥特战士思索着原因。

　　“这些天，你把自己崩得很紧。”奈克瑟斯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她，“阿回，我很担心你。”

　　司澜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这会让奈克瑟斯担心呢？

　　可是，如果不让自己忙碌起来，她就无法去短暂忘却自己的感情，一想起自己的喜欢，她就无法控制，满心都沉浸在这样的感情里，她痛苦，却无法自拔的感到甜蜜。

　　在过去的深夜里，无法入睡的时候，司澜曾经尝试过去剖析自己。

　　为什么察觉自己对奈克瑟斯的感情变质后，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身份的差距？

　　不，不仅仅是。

　　她并非人类，司澜很清楚，自上次拒绝跟随宇宙意志会到原本的宇宙时，她就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

　　可是，即使明白了，作为人类而生活的那十多年，却也是无法忽视的，过去的经历塑造了她的人格，成就了现在的她。

　　而她的过去……并不算好，甚至能称得上是糟糕的。

　　过去的她，曾经承诺过要成为很好的人。

　　可是她没有做到，她没有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她想走出泥潭，去攀往更高的山脉，可是当她费劲心力爬出深潭时，她才发现，原来挣扎着爬出泥潭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

　　她去抓住高山上凸起的岩石，试图攀登，却被磨得手掌伤痕累累，摔下更深的深渊。

　　好不容易抓住的一条绳索，却也因为她的用力攥紧，就此崩断。

　　她……给人带来厄运。

　　司澜从未如此清楚过。

　　可以当奈克瑟斯是一个亲近的哥哥，一个很好的朋友，可以承认他们之间有不一样的羁绊，可是那一切的前提是，她清楚他们终会有分离的那一天，她知道他的强大，更知道他所担负的责任。

　　能陪伴她走过一段路，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

　　如果她没产生意料之外的感情，她会这么认为，也会衷心的祝愿。

　　可是，可是，爱不同啊。

　　她想占据神明，试图拖住神明前进的脚步，她这样糟糕的人，试图去成为他的负担。

　　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过长，司澜笑了下，“我没事，你别担心。”

　　见奈克瑟斯并不相信，她放轻语气，“我……会顾好自己，会好好休息的。”

　　眼角余光瞥到一只手提袋，司澜干脆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这是我的同事送我的，是一块蛋糕，我们一起尝尝吧。”

　　打开包装，司澜起身去厨房找到餐具，切开了蛋糕，用碟子装好，把另一半递给奈克瑟斯。

　　“尝尝？”她说着，自己叉起一块，蛋糕的口感软糯，带着提拉米苏本身的微苦，并不十分甜腻，好吃的恰到好处。

　　奈克瑟斯凝视着低头吃蛋糕的女孩，她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抬头看他的眼神，是如此哀伤。

　　这一晚，奈克瑟斯没有得到答案。

　　*

　　第二日，司澜早早起床，去了咖啡厅。

　　“聚餐？”司澜刚准备换上工作服，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哦，今天中午大家一起出去玩。”希子笑着点头，“辛苦工作那么久，当然要放松一下啦。”

　　“不过有点可惜，咱们店里有两位今天都有事，不能来参加这次聚餐。”希子叹气，又看向面露犹豫的司澜，“小澜，你参加吗？”

　　被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司澜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参加。”她答应了。

　　“那就好！”希子开心的笑了。

　　工作到了中午，店门关上，一起坐上提前包好的车，去定好的餐厅聚餐，司澜第一次尝到了寿喜锅，美味的食物让心事重重的她也难得胃口大开，不知不觉间就吃了很多。

　　不知道她原本是什么东西，总之，虽然吃了很多，但司澜一点饱腹感都没有。

　　不过，司澜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这个餐厅采用的是日式建筑，司澜走出包间，沿着走廊慢慢走，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司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不是跟她说话，好像是在打电话。

　　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司澜坐了回去。

　　那是希子的声音。

　　她就停在了不远处，认真的听着电话，没有发现司澜。

　　现在出去也不是时候，未免太打扰了，司澜低着头，努力放空自己，却还是清晰的听见希子带着甜蜜的话语。

　　等希子挂断电话，已经是十几分钟后，她这时才终于才发现了另一边尴尬的司澜。

　　“小澜？”希子惊讶的望着她。

　　“抱歉。”司澜起身，抱歉的说，“我不是故意的。”

　　希子只是看到她的那一瞬有些惊讶，此时听到她的道歉，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没有介意。

　　“没关系。是我自己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你。”希子说。

　　司澜点头，神情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希子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嗯……希子，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是你很重要的人吗？”司澜回想着希子刚刚甜蜜愉悦的语气，稍微起了点好奇心。

　　其实她是想说是不是你的恋人，但这样好像有些冒犯，所以她换了种方式。

　　在咖啡厅工作这些天，司澜从没见希子表露过这方面的事，也从没见过她提起过自己有没有男朋友。

　　“小澜是想问那是不是男朋友吧？”希子看穿了司澜真正想问的，见司澜有些尴尬，她又温柔的笑起来，“没关系，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我的男朋友。”希子的神情起了变化，说起自己的男朋友时，整个人都好像泛上了一层光，司澜无法具体形容她的表情，但这一刻的她，真的很温柔明朗。

　　让人感觉到，她是开心的，被爱着的。

　　“我跟他认识了有五年了，不过交往的话还只有三年。”希子回忆。

　　“其实一开始，跟他认识的时候，我真的没想过会跟他在一起。”希子现在回想起来，也仍觉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么说？”司澜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嗯……这跟我的过去有一点关系。”希子说到自己的过去，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些。

　　“在我五岁之前，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这种幸福，在我五岁那年，被打破了。父母开始争吵，往日的恩爱再也不复。后来，父亲开始整日不归家。”说起自己的家庭，希子即使已经放下，心情却还是变得没那么好。

　　见到司澜的表情变了，希子对她摇头，继续说下去。

　　“父亲学会了酗酒，他一喝多，就会打我跟妈妈。每到那时候，妈妈就会挡在我面前，护着我。妈妈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她坚决的跟父亲离了婚，独自带着我生活，她带着我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司澜既难过又高兴，希子有这样的父亲，很难过吧，还好她还有一个坚定的妈妈。

　　“可是，我上了高中后，妈妈去世了。”希子的声音低沉下来，“然后就……当时学校里的同学，听说我的事后，不怎么欢迎我。”

　　其实是霸凌。

　　“那可真是我最糟糕的时候了，因为那些经历，我一直都特别不自信，如果小澜见到那时候的我，可能都认不出来。”希子开了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对不起……”司澜感到愧疚，她不该问的，她不知道这样会挑起希子心中的伤疤。

　　“没关系的，我已经放下了。”希子的神色却很坦然，她是真的放下了，“上了大学后，我逃离了原来的环境，后来，我就遇到了他。”

　　“他真的是那种，天生就是那种会发光的人，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是真的，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知道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他那样的人，会看上这么平平无奇又阴暗自卑的我。”希子说。

　　“诶？”司澜诧异，希子怎么会这么说。

　　她明明很好啊，温柔细心，待人体贴，怎么会是她口中的阴暗自卑？

　　“所以我才说，小澜要是见到那时候的我，可能会认不出来嘛。”希子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这种改变从什么开始，我也说不清了。总之，在他向我表白时，我一开始根本没有答应，因为我觉得，那样的我，根本配不上他。”希子回想往事，想起自己如今的变化，放在几年前，她一定不会相信。

　　“我跟他的差距太大了，他有一个很好的家庭，父母感情和谐，如果说他是生长在阳光下的大树，那我大概只是角落里的一颗蘑菇。”

　　“所以，那时我根本不敢相信他会喜欢上我。”

　　参天大树，不去看向周围的花朵，而是看着角落里的小蘑菇，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是个很好的人，是因为他，才有了如今我，是他告诉我，我是个很好的人，我值得这样被爱，值得有最好的一切。”

　　希子至今回想那时候，也觉得胸口一阵震动。

　　多么奇妙啊，沐浴阳光长大的大树，却把一颗蘑菇捧上自己的枝头。

　　“我无法拒绝，因为我早已被他吸引，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那样的温柔对待，是她无法拒绝的。

　　他拾起了遍布伤痕的自己，细细擦去她身上的尘埃，告诉她，你值得被爱，你值得站在阳光下，去享受所有美好。

　　司澜怔怔的看着希子，她没有想到，希子有这样的一段过去。

　　“小澜呢？”希子忽然忽然问。

　　“啊？我怎么了？”司澜茫然的看向她。

　　“我一开始见到小澜，就对小澜很有好感，很想跟小澜成为朋友。”希子说，“可能是一种直觉，我觉得小澜身上有跟我相似的东西。”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后，我知道我的直觉没有出错。因为……你逃避自己的模样，跟我那时候一模一样。”希子直视司澜的眼睛，她的眼神平静，却仿佛有一种穿透力，可以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司澜仓促的避开她的眼神，心间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