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基友是瞎子》静静的爱丽丝

3、003

　　翔平赢了。当他满是汗水的手指从一颗颗镶嵌在格里的黑子上抚过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真不容易啊，这位望月选手虽说是业余五段，但实力却异常强劲，好几次都把大赛经验丰富的自己几乎逼到绝路。但是赢了就是赢了，翔平非常开心，攥成拳头的十指伸出展开，又攥回成拳状。好险呢，他自己也是满头大汗。
　　现场的人不多，这本就是盲校之间小范围内的联欢活动。裁判员在拿着板子用水性笔登记这一场比赛的情况。她也累坏了，脸颊红扑扑的她鼻尖上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她甩了甩手，后脑勺扎着的马尾也跟随摆动着。
　　黑子步步紧逼，白子死守不让，双方一直僵持，这场险象环生的比赛打得异常激动人心。然而这是盲人棋手之间的对决，除了裁判员，其他选手无法用视力观战，自然也没有讨论和指点的声音。嗯，是有些冷清，可是没关系。
　　“恭喜你佐藤选手。”达也瞪着两只暴突的浑灰色鱼眼睛，波澜不惊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他曾经要翻盘，也好几次几乎就要得手了，但总是被老练的翔平一一化解。他将右手在牛仔裤的右侧用力擦了擦，浅蓝色的裤子瞬间留下一道深蓝色的水渍。“姜还是老的辣。”
　　达也站立了起来，朝着桌子前方伸出一只手。
　　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直直伸出的一双玉手渐渐僵硬，空气也静止了。
　　握呀？
　　翔平根本没有察觉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仰天的他熟练地拿起放置在左手边的饮用水，抬起手将剩下来的半瓶一饮而尽。眼睛随着头部的动作翻向洁白的天花板，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再次神隐，将釉质般厚的眼白留给这个赛场。
　　“我们，握个手？”
　　翔平突然惊醒了过来。他左手在桌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快速定位后将喝尽的空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太边了？放得太边了也不好，一碰就掉了。他手指朝桌里挪了一个掌的距离。啊，是空的，还没有碰到棋盘。他安心了，将桌边的瓶子凭着手底的触觉摆放在自认为恰如其分的位置上。
　　“今天的比赛很精彩。”翔平也伸出了右手。滑稽的画面悄悄出现，翔平和达也两只手像是两条平行线，随着身体的朝向完美错开。达也的手指头在调皮地勾勾着，他在等待新鲜的、陌生的、带着异样气息的皮肤触感的到来。
　　还是空的。
　　裁判员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周围已经没有其他盲人选手了，他们的裁判员早已带领着他们到主会场集合，准备着最后的颁奖仪式，没有人看到冠亚军像做体操一样滑稽的手臂平行滞空动作。她放下笔，想跑过去引导一下这两名选手。可思维运转永远比实际行动快，她还没有起身迈开腿，翔平已经在空气中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随意晃动的乱挥中触碰到了达也。
　　手腕、前腕。翔平确定了高度和位置，再稍微伸长的手指缩回一点。
　　两个人的手终于紧紧握在了一起。
　　“三分钟后我将带着你们去主会场，颁奖仪式要开始了。”有点沙哑的女声在达也和翔平的耳畔响起。远处有人突然喊了一声，裁判员小跑着离开的杂乱步伐声在两人的耳畔响起，随后渐渐消失。
　　翔平突然感觉到那只陌生的手掌用力从自己的掌心挣脱了出来。那种舒服的感觉没有了，很快地，那只手竟然反客为主抓住了自己的手，顺着右手的位置，连左手都一起被抓了起来。
　　要，做什么？翔平刚要喊出声。
　　自己的双手被对方用力地摊开，被平平地扯直伸在胸前。下一秒，钢琴版行云流水的轻点落在自己的手指上。翔平眯起了眼睛，大脑进入思考。呐，这不是熟悉的指点字么？
　　“颁奖仪式结束后有时间么？一起吃个饭。”
　　嗨，干嘛呢，害自己紧张兮兮的原来就这点破事！翔平不知道现场还有什么人，还有多少人，以及对方为什么要用指点字的方式交流。
　　翔平不明所以，但大脑却不听使唤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掌翻上去，再轻轻下压对方的双手。达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很有默契地展平了双手。
　　“当然有时间。只是没有想到突然会有这样的要求，有点意外。”他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比较好，青葱的一双大手在对方骨节突出的指关节上缓缓落下，指点字打得有点慢，看得出来是在思考，也是在犹豫。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不曾认识，明明还不知根知底啊。
　　“你下棋的状态让我感觉你是一个挺有魅力的人。我有点好奇，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想约会你。”
　　这样子？难怪他不好意思当面讲出来而是要用指点字。
　　“F-I-N-E。”翔平很用力，一字一顿地在达也的手指上敲下四个英文字母。
　　“我来引导你们入场！”不好，裁判员的声音由远而近。
　　翔平急忙将自己的双手从达也带着温热的手指上挪开，像是做了坏事般急匆匆的，盲伸进裤兜里。
　　“阿里嘎多！”他俩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期待已久的胜局，期待以外的约会。陌生的赛场、未知的对方，一切的一切都让翔平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像是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