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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恶之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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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路灯在傍晚的寒雾中逐渐亮起,点灯人从高高的木椅上爬下来,扛起梯子走向下一个目标。莱曼街36号,那栋老旧的四层公寓的二楼,也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随后,窗帘被拉上了,律师莱利手里捏着一本没有看完的卷宗,重新回到了他事务所客厅的沙发前。
药物的苦涩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自舌尖蔓延至舌根,患重感冒的他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头颅里如同塞满了棉花般迷迷糊糊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即使这样,他仍不想回家,不想独自一人面对冰冷的白墙,陷入那与亡妻相关的美好却永远不会再成真的回忆。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在过度繁重的工作中过劳猝死,对,就是突然死去。因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希望,以现在这样的状态活着,充其量不过是本能而已。
“下班了,明天再来吧!”莱利斜倚在沙发上,用懒洋洋的声音应付着急促的敲门声。此时的他,已完全不想保持白天在人前滴水不漏的形象,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会,用持续不断的工作来麻醉自己。
敲门声虽然停下了,但随即门锁那又响起一阵嘎啦嘎啦的细碎拧动声。
有贼?
莱利顿时心头一紧。这条街治安并没有多差,事务所开了好多年,溜门撬锁的事,他也还是第一次碰到。他连忙扔下手里的卷宗,撑着疲惫的身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随手抄起了衣帽架旁边的长柄黑伞,躲到了门后。
随着“咔哒”一声响,门终于被撬开了,一个黑影顺着门缝迅速闪进了屋里。
莱利则握着伞尖,将硬木手柄朝那个闯入者头上狠狠砸去。
“切,这就是上等人的待客之道吗?可真够粗鲁的。”略带暗哑的嗓音,充满尖酸刻薄的熟悉语气,来自那个莱利再也不想见到的男人。他早就灵活的闪身躲过了莱利手里的雨伞,然后像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与刚才撬锁时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克利切皮尔森,就像这间事务所的常客一样,不等主人招呼,就理所当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随手端起茶几上莱利刚刚喝药用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出去!”莱利沉下脸,夺过水杯,将杯子重重的掼在茶几上,对他下了逐客令。水撒了克利切一身,令他不悦的尖叫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又不屑的神情。
“只不过来和你\'叙叙旧\',犯不着这么无情吧?”克利切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把鸭舌帽摘下来放在身边,自下而上斜眼盯着莱利,似笑非笑的竖起右手小拇指(注1)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咱们好歹关系也不一般,不是都已经...”
“滚!”莱利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微红的脸上,因恼羞成怒罩上一层更重的红晕。他甩了这位“慈善家”一耳光,打断了对方厚颜无耻的说辞。
“哟,没吃晚饭吗?就这么点儿劲儿。”克利切从沙发上腾的一下站起身,凑到近前,脸差一点就和莱利的脸挨上了。
他虽然比莱利略矮了一丁点,但此时对方正因为病痛困扰伛偻着腰,加上他身上那股无所畏惧的市井痞气,反而让他此时显得比莱利更有气势。
“你他妈到底想怎样?咳咳...”会让上等人忍不住爆粗口的,大概也只有眼前这家伙了。莱利从来都只会用高雅的比喻讽刺揶揄对手,但他知道这对克利切没用——这个人读书太少,太复杂的词汇反而对他没有任何杀伤力。
“重新开一间孤儿院。”克利切毫不客气的伸手做出要钱的姿势,“教会给那点可怜兮兮的补偿根本不够,所以得从你这借点...”
“没钱!”莱利冷冷的打断克利切,一把拍掉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哟,谁信啊?可别忘了,军工厂那本黑帐还在我这,你们卷走的钱,应该没那么快挥霍光吧?”克利切用拳头在莱利胸口上不轻不重的怼了两下,阴阳怪气的翻着白眼说,“你他娘从前不是挺懂得节约的吗?小丫头不要的东西,都知道拿来送别人,一点儿都不浪费...”
莱利知道,他指的是那把十孔口琴。想当初,那原本是莱利给里奥的小女儿丽莎准备的礼物,但丽莎说想要钢琴。他就把口琴随手给了克利切,还教了对方一首简单的曲子——当然,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在里奥和玛莎面前,博得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印象罢了。
天知道这该死的下等人后来竟赖上了自己,而自己更是愚蠢到被这蟑螂一样恶心的家伙抓到了把柄...早知如此,当初真不应该多管闲事。
“真的没有了。我最近接连输了两场官司,事务所的房租都快负担不起了,更何况...”莱利颓然的摆了摆手敷衍道,他将双手的拇指死死按在两侧太阳穴上,努力想让那些可怕的回忆从脑海中散去。
“没钱?呵呵...”克利切抓着莱利的双肩,凑到他耳边,急促的呼吸里喷着令莱利皱眉的劣质烟草味,“那就让哥们爽一把,正好老子也好一阵没开荤了...”
说完,他便动作麻利的把莱利推倒在了沙发上,重重的压在了这位虚弱的上等人身上。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流氓、骗子、小偷...”莱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将这些恶毒的称呼一股脑向外倒出。
“你还漏了一条呢,要我提醒你吗?大律师。”克利切得意的审视着被自己钳着手腕、完全动弹不得的上等人,用恶毒又充满讽刺的语气,一字一顿的提醒道,“q,j,犯...不过可惜,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法律管不管这个。就算管,你敢去告我吗?毕竟当初,先给别人戴绿帽子的人是你...”
“你他妈给我闭嘴!”莱利的嗓音因重感冒和过分激动,已经非常嘶哑,接近破音了。他不停的扭动着身子,拼命蹬着双腿,想要从对方的控制中挣脱出来,手脚却越来越绵软无力。
“那你又算什么呢?情夫、小白脸、人渣,诈骗犯...你又比我高尚多少呢?”克利切回敬道,顺便扯下莱利的领带,将上等人白皙的手腕越过头顶捆了个结实,“凭什么你就不用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就凭那三寸不烂之舌吗?那就让我看看,它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好使...”
克利切曾目睹莱利与当时还是贝克夫人的玛莎接吻。他当即便明白了一切,这个道貌岸然的上等人,为何要千方百计接近与讨好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工厂主,连带对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朋友,也会鼎力相助。
原来一切早就是他算计好的,自己不过是顺便被照顾到罢了。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而自己,不过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卒子。
真他妈该死的讽刺!
于是那时,他不动声色的尾随莱利回到事务所,和今天一样,把对方压倒在了同一张沙发上。他不相信这个有些傲骨的上等人,会为了隐藏一段不堪的外遇,而向自己这样的家伙妥协。但他错了,为了那个女人,对方竟然真的什么都肯接受。
“想让我替你保密,就让我干一p吧,大律师!”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克利切虽然语气凶狠,但语尾仍有些底气不足的颤音。他既痛恨、却又期待,既有得胜般的自满,又有些无可名状的自卑。
“动作快点,待会要下班了...”莱利冷淡而平静的回答,令克利切错愕不已。他看到身下的男人取下了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右手挡在眼睛上,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这反而更激起了克利切的占有欲,他没再多想就吻了上去...
那或许不该称之为qj吧,至少对方当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抗,反倒是自己,有点紧张,只在对方那伶牙俐齿、湿热紧凑的口腔里(和谐)一阵,就了出来。而对着那具自己曾yy过的熟悉的、比想象中还要精致动人的体,竟然y不起来了。
真是又可笑又讽刺。
经过那场肮脏的交易,克利切终于还是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全部烂在了心里。他没有告诉里奥,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接下来等待对方的,是一盘更庞大更残酷的棋局。
克利切原以为,莱利只是打算借着那副漂亮的皮囊,打动一位已婚的淑女,证明自己的魅力罢了。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狠心,将濒临破产的军工厂转手给里奥,又说服对方的妻子卷款与自己私奔。最终导致里奥自焚,丽莎从此失去了双亲。
而他只是从报纸上看到密涅瓦军工厂失火的消息时,才终于想通了这一切。
还真他妈是可悲的后知后觉。
“鳏夫。”克利切在莱利耳边,吐出了这真实而又充满讽刺的词汇。他觉得那女人的死是罪有应得,而莱利也一样。自己有义务为自己当初的隐瞒而做些什么弥补,包括找回丽莎,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让这个男人永远不得安宁。
“你敢再说一遍?”莱利原本平静如水的祖母绿色的眼眸里,突然通过镜片射出两道凶光。他恨透了别人提及他的伤心事,尤其是这个卑鄙的贼头子。
“鳏——夫——”克利切拉长声调重复了一遍,他很喜欢莱利现在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英俊白皙面庞,因为高烧和愤怒而染上一层玫瑰色的红晕,原本梳得板正的栗色发丝,已被冷汗浸湿,凌乱的贴在额头上,眼镜也歪了,目光虽然凶狠伶俐,但通过镜片的边缘已不能很好的对焦,看起来有些迷茫。这一切都让克利切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去死吧你!”
“哎哟!”
不过克利切做梦也没想到,看似无力反抗的上等人,竟突然将被捆绑的双手抡起来,挂到了自己脖子后面,然后用力一拉,借着这股力量,狠狠在自己脖子侧面咬了一口。
兔子急了也咬人吗?
(和谐的部分)
不过他现在和当年可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对方偶尔一点关怀而喜形于色的毛头小子,看够了这肮脏丑陋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再回头想想当年那个自己,真觉得愚蠢极了。
为什么就那样轻易放过他了?
为什么不把他和那女人的奸情捅出去?
如果早点把事情跟里奥和盘托出,他就必须离开那个女人了吧?
不过可惜,这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
即使没有玛莎贝克,还会有别的女人。
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
(和谐的部分)
而莱利则因为虚弱,双眼泛着白光,就趴在沙发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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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注1:这里引用日本的说法,在日本小拇指代表女朋友,爱人,情妇,外遇,二奶等,此处指的是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关系。
(有句台词真的挺出戏,但是我又觉得挺好玩,所以那样写了,希望不被嫌弃。后面会有反转的,不会一直互怼,结尾大概是刀子,先预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