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成寒漪玖

36、一切落定

　　菲晏手执金剑，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单姬下马，跪坐在地上唱起悼歌，为眼前的战士，也为了那些死在灭世之子刀下的各族人。
　　“单姬，沉戈，你们不如速速投降吧。”金翼展开，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他们似的，菲晏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唯有手中的剑沾满血污，“我虽自知胜不过你，但是为了母神，我也要一试。”
　　“菲晏！我杀了你！”沉戈提刀砍去，却被菲晏侧身避开，他气红了眼，满身煞气甚为骇人。
　　锐利刀锋破空而来，只听得单姬短暂的一声“小心”，便只剩寂静之中那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灭世投出的刀带着剩余的威力将单姬牢牢钉在参天古木上。
　　地上血迹落出一道利落的线。
　　“糟了，姐姐该责怪我了。”灭世蹙眉，似乎在意的并不是这条命。
　　“你们……”沉戈登时无言，似是有什么梗住了喉咙，沉默中煞气更为强烈。
　　他一瞬茫然，将刀自单姬遗体内拔出，单手接住了滑落而下的少女，那冰蓝的血霎时将他的红色战袍染成暗紫色。
　　他横着手中的刀，眉眼肃然。
　　“我刑刃一族，与天籁一族，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便被赋予了守护自然之神的使命，你们妄图弑神，便从我这最后一人尸首上踏过去！”
　　“本欲纳你入我新神之列，现如今，恐怕是不行了。”创世出现在一边，叹息，“灭世，动手吧。”
　　“是，姐姐。”
　　刀光剑影中，古倩惊讶的发现，灭世竟渐渐处于下风。
　　“这就是胜利之子的力量么？若是你不这么反抗该多好。”史杰无奈的耸了耸肩，“命运是注定的，你无法抵抗，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胜利之子沉戈，你将死在灭世之子的刀下，别无选择。”
　　哪怕是面对着这样的磅礴杀气，他也不曾畏惧，依旧这样随性，只因他被赋予了能看见世间万物命运的幻像。
　　古倩忽然发现他变了好多，不知道是能看到的幻像越来越多还是怎么，总之，他已失去了初见时的天真，多了几分看破尘世的淡然。

　　终究，沉戈还是败了，一手抱着单姬早已冰冷的身躯怎么可能放得开手脚。
　　一刀洞穿了他的胸膛，目光涣散间，他看见了陪着他长大的真神丝织，亦是比他母亲更像母亲的人，她那双青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缓缓倒下。
　　他的血混着单姬先前流下的血，浸湿了林间小屋前的土地，化为坚实的结界，护住了丝织。
　　“哪怕只剩最后一人，也要保护真神，这是神离开前对他们每个族人下的咒令，并以血脉的形式代代相传。”颖枫话语间有着浓重的无奈。
　　沉戈依旧怀中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目光则是望着丝织，他还是没有辜负神的嘱托，保护好了这天地间最后一位真神。
　　但那只是他意识最后所以为的。
　　古倩知道结局，不免为沉戈和单姬的牺牲感到不值，这样拼死守护，最终自然真神还是因为失去信仰而消失在天地间。
　　创世素手一扬，另一道结界腾空而起，完全包裹住了这间木屋：“既然无法弑神，那便由得你自生自灭吧。就如你那些朋友一样。如此便结束了。”
　　“前神所创都是些无用之神，自然毁灭的理所应当，只是这位，你待如何处理？”史杰问道。
　　“你早已知晓，又何必明知故问？”创世斜斜睨他一眼。
　　史杰耸肩：“这不是为了后世的记录所便？”
　　“何人不知你的能力，即便你自说自话添上几笔，也不过会被当做正史。收起你那虚伪模样，新神可不需伪装也能受人敬仰。再者，这段历史，还是不要让新世之人知晓为好。”灭世不屑地撇嘴，甩去刀上鲜血，垂眸看了眼地上相拥的二人，“他们，又待如何？”
　　“自是投入轮回，我便护他们一程，也愿他们来世不再有那些苦难。”菲晏展翅而飞，怀抱着二人魂魄向着幽冥族去了。
　　他们创了新的种族之后，便会将他们安置妥当，这二族战至最后一刻，都值得钦佩，自当有好的去处，也算是他们最后的那点善心。
　　“原来，灭世最后手下留情了。”古倩看着菲晏远去。
　　颖枫摆了摆手：“是啊，他们的人心并未泯灭，只是还未开化罢了，也就导致了往后的矛盾爆发。”
　　“矛盾？”
　　“嗯，很大的矛盾。”
　　“那你”古倩还想问什么，就看见颖枫走上前去，在少年们离开前站着的地方蹲下去，手触上沉戈已经冰凉的尸体：“终究是我虚无之子对不起你们，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便由我来承担吧。身为他们的哥哥，亦身为真正肩负汇聚父神力量之使命的人，我愿承受你们的怨恨，饱尝日复一日的苦痛，直至永远。”
　　那仿佛灭顶的痛苦清晰传达到古倩身上，她不由得跪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左脸。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幻境原来是属于颖枫的记忆，只是她一直没有真正察觉，本以为是过去创世前残忍覆灭的历史，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一直跟随着注视着他们罢了。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真相也随之而来，他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痛苦，流浪在新世之中。
　　忽然，有一缕灰色的怨气从他脸上漏了出来，向远处飘去，古倩确信自己认得这个力量，这是无寒生气时候会爆发的怨气，原来，无寒是颖枫无法承受的怨恨凝聚而成的。
　　因为颖枫是真正与至高神同源的人，所以惩戒没有发现他，而是将无寒带了回去。
　　“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颖枫恢复如常，在古倩面前伸出手，古倩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借力站了起来，“满足了，我们就该回去了。”他依旧将左侧遮的严严实实，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可似乎还是太过狰狞可怖，而无法示人。
　　古倩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她回到了创世神殿门口。
　　这个地方依旧是那么干净的华丽着，只是创世神的眼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她看着对她毫无敬意，也没有行礼意思的颖枫是无比纵容的，带有歉意的纵容。
　　“肆新哥，抱歉。”这样的道歉话语从创世之神口中听到真是令人震惊至极，她微微垂首，然后走下了神座，她身材小巧，看着颖枫需要仰着头，“我现在，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用再远远地透过窗看肆新哥哥，而是那么近，创世好开心。”
　　颖枫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垂眸看着这个刚及自己胸前的少女：“我一介凡人，不敢令创世之神称为哥哥。”
　　创世并不管他说了什么，执起他的双手，依旧仰望着他：“肆新哥哥，你身上的诅咒就是这么来的么？这么强大的诅咒就这么安在心脏一侧，你不疼么？”
　　“我的心脏，早就被魔血侵蚀殆尽，如今的我不过是个躯壳罢了。”颖枫冷笑，“创世之神，你所认识的肆新，在新世建立之初就已经死了，这个诅咒和灭世心口流出的血几经周转将伴我度过这无尽的一生，而我，别无选择，我既然选择了守护你们和新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创世一时间语塞，而史杰跑了过来，拉住颖枫左边的袖子：“哥……你何时有了那么强大的力量？能够驾驭这些怨恨。”
　　颖枫抬手，轻轻拂过史杰的额头，眉眼温和：“阿杰，你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可以放心将这些都交给你了，哪怕你依旧疯癫，我也别无他法。”
　　史杰一愣，立刻跌坐在地上，捂着额头惨叫连连，创世竟然关上了神殿的门，任凭他如此。古倩看着，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才是真正的凡人和局外人，留在这里有些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的感觉。
　　“你不必担心，凡人，这里的一切，相信你也不会说出去，不会有人信你。”创世空洞的眼看向古倩，“你的执念，也该放下了，你还有什么好奇的，我一并给你真相，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我知道你看过我的过去，往后的事，就不必肆新哥哥来给你看了，我知道你最好奇的，莫过于我的改变，我可以告诉你。”
　　古倩有点头疼，怎么又要进入幻境，这些神还真是自说自话，她揉了揉眉心，有点不知该怎么办，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她一个凡人，在这神明的地盘真是没有办法，毫无地位。
　　“这次，你无法参与，更无法提出问题，只能用你的眼看，看这神明之间的悲哀的真实。”创世一扬手，古倩眨了眨眼，没发现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可是眼前的景象就变了，这是创世之神所创的另一个幻境，可是，似乎真实一些，就像是她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世界，眼中所看到的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而非已经过去的历史一部分。
　　最为不同的，大概就是她身处在一处混沌黑暗中，周围有书，可以随时查阅她在意的信息，而不再需要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