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成寒漪玖

35、沉戈与单姬

　　这个队伍依旧是这四个人，可是他们距离新世越来越近，而新神也一个个增加了。
　　下一处场景是在一个仿佛玉块砌成的房子里，古倩看着这么美丽的建筑内部，说不惊艳是假的，她环顾四周，就看到一个少女坐在一面不知什么材料打磨成的镜子前，镜中映出的模样清丽无双，是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女孩子，眸中有着一丝落寞，惹人心疼。
　　“她是单姬，天籁之子。”颖枫走到少女身旁蹲下，“一个种族之间的牺牲品，亦是个被深爱着的幸福姑娘。”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个衣着华美的妇人，她看着紧握梳子一语不发的单姬，开口：“不是同胜利之子约好了么？莫要让他等急了。”
　　“他等不得就不要等，有什么可着急的。”单姬无所谓似的开口，那声音婉转动听却言辞犀利，只是垂眸梳理发丝时，那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她是紧张的，大概对那个胜利之子是喜欢的。
　　等到发丝都梳通了，才抬起浅蓝的眸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母亲，胜利之子与天籁之子间，究竟有什么值得联姻之处？”
　　“你还小，懂什么？快去快去。”妇人催促着她，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
　　古倩蹙眉：“她这天籁之子似乎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他们不过是两族之间的牺牲品，她母亲从未抚养过她，他们之间的疏离和她母亲的势利都直接导致了她的悲哀。”颖枫叹息，站起身来，“我们就去瞧瞧她与胜利之子的相处吧。”
　　他们眨眼功夫就已经站在了一片森林中，这和万兽族居住的森林大不相同，安安静静的，没有动物。
　　那清澈溪流边的巨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红袍少年，眯着眼仰望天空，从树叶间洒下的阳光斑斑驳驳映在他俊朗朝气的脸上，别有一番风情。
　　他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睁开眼，一双紫金色的眸深邃锐利，像是一个等待猎物的猛兽一般，古倩看着这样的人，想起了四位战神，而眼前这个，更加像一位战神。
　　但是他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眼神瞬间柔和起来，甚至能看到他眸中的光芒，古倩抽了抽嘴角，知道自己的比喻不对，可是这位胜利之子扑向单姬的样子，真的好像一个看到了主人的小狗。
　　“胜利之子，沉戈。唯一对单姬死心塌地而非利用的人。”颖枫笑着看着沉戈扑向单姬，然后抱着她用脸颊轻轻磨蹭她的发顶，“他们自幼相识于此地，发现彼此之间有婚约时的心情是相同的，只是表现截然相反。单姬疏远了沉戈，可沉戈更加想要与单姬亲近。”
　　“为什么要疏远呢？”古倩不解，明明是这么好的良缘佳偶。
　　颖枫摇头：“因为她害怕，孤单成了习惯，突如其来的温情让她措手不及，所以她选择了疏远。”
　　“放手，沉戈。”单姬蹙起修长的柳眉，推了推沉戈。
　　沉戈也不勉强她，立刻松开了怀抱，笑嘻嘻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单姬，我们去丝织姐姐那儿嘛？还是要先散个步？我和你说，我刚吃的好饱，正晒太阳晒的舒服呢，快睡过去的时候你就来了。”
　　“那你就接着睡，我去找丝织姐姐。”单姬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沉戈赶紧拉住她的手：“别呀，我不睡了不睡了，看见你我可就醒啦，眼睛一刻都不舍得离开你，哪里睡得着呢！单姬，我是昨晚想到要见你，高兴的睡不着才那么困的，单姬，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连古倩都觉得这个少年有点话多，更不要提单姬了，她无奈的扶额，纤纤玉指弹了一下沉戈的额头，柔柔的声音从唇中流出：“你呀，惯会耍嘴皮子，走吧。”
　　沉戈捂着额头，微张着嘴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单姬，她微微抿唇一笑，自顾自往前走，走到十步开外才开口：“怎么了？我可一个人去了。”
　　“哎哎！来了。”沉戈回神，应了声就快步跟上，古倩就听到远远的交谈声传过来。
　　“单姬，你挽着我的手嘛。”
　　“好好走路，别动手动脚。”
　　“哎！当心！别摔着了，这里路难走，我背你吧？哎哟别打别打，那你牵着我嘛。”
　　“闭嘴。”
　　“哦”这声音，别提有多委屈了。
　　“这是秀恩爱？”古倩不由自主的又是嘴角一抽，仿佛看到了两个早恋的高中生，学霸和学渣的狗血剧情？这还不是个错觉！对她这么个年龄多大单身多久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嗯照你们的话来说，秀恩爱死得快，大概说的就是他们？”颖枫摸着下巴道，“他们明明感情那么好，还是被伤的那么深，可怜可悲可叹。”他垂眸，“说起来，归根结底是我的错，不然他们的下一世也不会如此坎坷。”
　　古倩茫然看着他，她没见过他们的下一世，说起来，也没听他们说起胜利之神和天籁之神，她没资格看神谱那自然是不知道的。
　　眼前景象又是快速变幻，依旧是森林深处，只是多了那四个少年，沉戈牵着单姬的手，善意的对着创世他们笑：“你们也是来看丝织姐姐的人么？真巧啊。”
　　“我们”史杰刚要开口放出一如既往的狠话就又被沉戈这个话唠打断了：“丝织姐姐喜欢那边林子里的绿色果实，我们一起去采吧。”
　　单姬自然不像他那么天真，对于陌生人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她拉了拉沉戈的衣服：“沉戈！”
　　“嗯？怎么了？单姬。”沉戈立刻误会了她的意思，“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沉戈，是刑刃族族长的次子，是为胜利之子，她是单姬，天籁族圣女，是为天籁之子，你们呢？”
　　史杰纠结了片刻，看了看创世，得到默许之后，才开口：“我是预言之子史杰，那是创世之子创世和灭世之子灭世，还有命运之子菲晏。”
　　“啊，这么巧，我们都是一样的呢。”沉戈依旧对外人有着不大不小的信任感，只有单姬表情严肃起来，她上前一步，开口问道：“创世族和比翼族人怎么千里迢迢来我们这里？所为何事？”
　　她记得前些日子听到风带来的消息，这两族已经全数灭族了，还有别的种族，如今剩下的只有他们二族和万兽族。
　　“我”史杰又想说什么，还是被沉戈给打断了，他表情开始有些纠结起来。
　　沉戈说：“好啦，别站这儿废话了，我们去找给丝织姐姐的礼物啊，她大概都等急了。”
　　古倩看着那个故作老成的少年万般纠结的样子，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颖枫也笑了，揉她的头：“真是的，这胜利之子很有意思吧？”
　　“嗯，哈哈哈哈，他怎么会那么傻。”古倩笑着说道。
　　“想见见自然真神么？在你那个时候，自然真神已经消失在天地间了，她是唯一一个留到了新世的真神。”颖枫询问，“若是不看，就直接跳过了。”
　　“当然要见见，怎么能不见呢？”古倩二话不说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与几个少年相背而行，来到了一个木屋前。
　　门关着，他们也只是想隔着窗望一眼，那青绿色发丝铺满一地的女神坐在床沿，垂头不知在想什么，淡青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足尖。
　　“好美啊。”古倩感叹，目光都不舍得移开。
　　“真神是天地间最完美的，以不同的审美看都是极美的，这就是父神给出的设定。”颖枫倚着墙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深深吸了一口，在胸腔中过了一遍之后缓缓吐出，“还好快要结束了，这庞大的幻境真是磨人。”
　　古倩担忧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有些透支力量罢了，等会儿就好了。”颖枫耸耸肩，无所谓地道。
　　他们交谈间，少年们已经向这边走来，沉戈怀里抱着好多不同颜色的果子，身边跟着安静的单姬。
　　他们进了木屋，丝织抬头，惊讶于今日的访客如此众多，站起身，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古倩发现她并不像是和豹桀那样有着神的自傲，反而像是个人一样，且有些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颖枫吸了一口烟：“她失忆了，在那场创世之后父神离开的动荡中丧失了记忆。”
　　“那两个孩子知道么？单姬和沉戈。”古倩又问。
　　“嗯。”颖枫点头，看着屋内沉戈喋喋不休说着，连史杰他们的情绪都被感染，像是想起了他们曾经也一起这么听着史杰一人说着各种见闻，“他们是自然真神的守护者，怎么会认不出自己侍奉的真神模样。”
　　似乎这些少年相处得很愉快吧。
　　古倩这么想着，发现景象又变了，这么快就要面对残忍的结局，令她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习惯了之前的残忍，遇到这么温馨的画面总想着逗留的。
　　那天籁族人死不瞑目的尸首遍地都是，古倩闭眼不想看，却不得不重新睁开向圣女宫走去。
　　天籁的力量不过在那魅惑人心的嗓音，对于灭世来说，微不足道到有些可笑，他以势如破竹之姿杀到了圣女宫前。
　　“单姬何在？”古倩看到地上那个单姬生母的尸体，而灭世肩扛长刀，立于圣女宫门口高声询问，几名侍女瑟瑟发抖着跪坐在地，从淡蓝色眼眸中流出的泪水爬满了精致的脸。
　　“不知灭世之子寻单姬何事？”翩然而至的少女有着一副天籁上下无法匹敌的好嗓子，语音温婉动听，哪怕只是一个问句也似是天地间最美妙的歌。
　　灭世一甩长刀，刀上的冰蓝色鲜血在地上划过一个破碎的弧，星星点点满是族人无尽的怨恨。
　　几名侍女当场吓晕过去，唯有单姬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立在那里。
　　她那双蓝如晴空的眸子毫不畏惧地看着灭世：“灭世，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那你们呢？”灭世蹙眉，垂眸看着刀尖，那儿正缓缓淌落残留的血，“我们同为神所分散的力量，我们身上有着他们所没有的庞大神力，可你，还有沉戈，为何不愿同我们一起自封新神？”
　　“我虽贵为天籁之子，但离了族人，实则什么都不是，何况，你们这般，乃大逆不道。”单姬秀眉微拧，“我不认同你们，如何同你们一起自封新神？”
　　“何况，你们还要杀了丝织姐姐。”马蹄声急促地凌乱着，来人匆匆忙忙，连气息都不稳。
　　古倩望过去，第一次看到有种族骑马，有些惊讶，不是说动物都是万兽族么？
　　“这是刑刃一族驯养的战马，不属于万兽族，而是刑刃族的一员，不过算是低阶那种，不然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颖枫看出她的疑惑，这样解释。
　　单姬美眸一瞥，不语。
　　灭世见刑刃一族的胜利之子亲来，便也不再咄咄相逼，只冷哼一声：“你们想清了便来寻我们吧，在此之前，你们若阻我弑那自然真神，我便屠你们二人族群，全族上下，除你们二人，一个不留。”然后快步离开。
　　待灭世走后，单姬转身欲走，沉戈拉住她的手：“单姬，我可救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么？”
　　“沉戈，你若不来，他也不会杀我，你我二人一个是天籁之子，一个是胜利之子，他们需要我们的力量才会完整，岂会轻易动手。况且……灭世与阿杰，都极为遵从创世，就连那位比翼神族的命运之子都未曾忤逆过她，要想赢，唯有打动那不懂心的创世。”单姬抽出手，不温不火的道。
　　“你……”沉戈咬牙，“单姬，你就仗着我爱你，便这样有恃无恐。”
　　单姬眨眨眼，眸中有泪盈了起来，她移开视线：“我也未曾求你爱我……”
　　一时间，沉戈无言以对，怒极反笑，甩袖转身跨上战马马背，策马而去。
　　“沉戈，你我护好真神便可，旁的事，也莫要多想了。”单姬回首瞧他离去，细语低喃。
　　古倩心底泛起心疼，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悲剧，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么？
　　他们来到了自然真神所居的森林中。
　　天籁神族仅存的几十名族人与刑刃神族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护着自然之神的森林。
　　但终究，抵挡不住灭世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通通后撤！进入森林！”沉戈勒住马，代替已经战死的大哥大声下令，“我们必须护住真神！”
　　待到退入森林，他环顾四周，不见一个天籁族人，眉目一凝：“可有人瞧见天籁族人？”
　　“胜利之子，天籁族人为了替我们争取后撤时间，也为了不拖我们后腿，以自己血肉之躯与防御之谣替我们挡住了灭世之子……”
　　“那天籁之子呢！天籁之子何在！”沉戈目眦欲裂。
　　“她……天籁之子她说，她与族人共进退……”
　　古倩看到沉戈那绝望灭顶而来的神情，轻轻叹息，颖枫亦是愁眉不展，因为他总是觉得这一切因他而起：“天籁一族本就脆弱的不堪一击，何况只剩那么十来人。”
　　他们去到了天籁一族所在之处，拼死抵挡的结果就是几乎全灭。
　　刑刃那头，裹着金甲的菲晏在抹杀，而这边却是强大的灭世亲自动手。
　　只见灭世手中刀光一划，便只余下了单姬与一名自幼侍奉她的侍女。
　　“圣女，你且去寻胜利之子吧，我……我来挡住他！”那侍女虽已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目光坚定。
　　单姬沉默，她自然知道灭世之子不会杀自己，只是这孩子，就不一定了。
　　“灭世……让这孩子活命可好？”她第一次求人，求的却是别人的命。
　　灭世只一挥刀，鲜血喷溅了他二人的脸，侍女的头颅自脖颈上跌落在地。
　　古倩瞪大了眼，那残忍的手段真是这位灭世之子独有的。
　　“单姬，随我走。”
　　“我不要！你这个恶鬼！你没有资格称神！你，创世，阿杰，菲晏，一个个都没有资格！”单姬终于失了往日的淡然，怒声指着灭世之子鼻尖，她声嘶力竭，嗓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灭世面无表情的逼近她，却感到劲风划过，一柄长刀挡住了他与单姬。
　　“单姬，他可有伤着你？”沉戈上下打量了一番怀中人，她只摇摇头，阖了眼眸，疲惫地靠在他的胸膛。
　　灭世再次收手，不再强攻。
　　“诶？为什么灭世总是不和沉戈战斗？”
　　颖枫摸了摸下巴，眸中有些隐忍的情绪：“他未曾身经百战，只凭着那一身力量才一路杀伐，但遇上了与他同等地位又生在刑刃神族的胜利之子，怕是力不从心。但是，同样也是因为时候未到。”
　　“因为史杰看到的么？”古倩恍然大悟。
　　“嗯。”颖枫响指一弹，就看到单姬随沉戈回到森林深处，那里已经血流成河，刑刃神族所剩无多的人，尽数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