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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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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闭关第四天得到的消息:小花神竟提着湛卢剑去了丹丘。
先前我曾经说过,万年前的南海大战中,我被为龙渊刃所伤。
此乃上古之物,一直为苍帝所有。
这神器伤我一分便跟着自损一分,折损的那部分灵便融进了我的身体。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天神具有的灵力向来同上古神器便有着极大的冲突,当两股力量在我体内纠缠时,犹如地狱烈火灼烧一般,漫漫不绝。
后来师傅命人寻了丹丘大茗草来,平日需服用此物炼成的丹丸,炼药的器皿便是月神的灵华净瓶。
当我入关时,便要将大茗掷于熏炉中焚烧,所燃之烟可助我渡过这神器灼身之苦。
可这些我原本是不愿告诉阿女的,不知是谁在她面前多嘴。
丹丘有凶神看护,寻常仙者到那儿去莫说是寻大茗,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我也顾不得闭关不闭关了,只希望在我到丹丘之前,她别出什么意外。
才刚出禅房,迎面便撞上元笙,“如此着慌,是要去哪里?”
“我有急事,要吃茶去找灭蒙。”
“你,你先等……”
我实在没工夫应付他,那凶神白矖乃蛇身人首之兽,为娲皇氏所造,最擅蛊惑心智,尤其特别喜欢吃过路仙使。
从登葆山南面去,大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是丹丘之境了。
只见周遭雾霭仙气笼罩,入眼皆是山光秀丽之色、花鸟生鸣之声。
往前去隐隐听到有飞沙走石之声,一并连周遭也愈发阴霾起来,再往前走,风声越大,渐似海波呼啸,草木花鸟也被吹起来,在空中盘旋出悲鸣之声。
丹丘之上,只见狂风四起,将些个树枝连根拔起,砂石走砾漫天飞扬,混迹于风中,满目皆是呜噎之声。
山林树丛中立着一个身影,是荀子胤。
只见他双手搭在胸前,似在催动法术,远处的青山上,法阵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是……七煞锁魂阵?!
而那阵中困住的正是蛇神白矖!
太清一脉,原以炼化丹药为主修,若要修炼出上乘丹药,必得佐以通灵阵法,这一门虽无十分利害的宝器,可其所修的阵法如同上古神器,具毁天灭地之力。
当年广成子便是遭九曲黄河阵法所噬,遭削去顶上三花,累及十二金仙,皆遭此阵所伤,终成凡人一个。
七煞锁魂阵乃太清门内的头等禁术,擅用禁术搅扰三界生灵,他是疯了么?
我迅速抬手挥诀,打断那阵法。
荀子胤冷冷地看向我。
“白矖乃蛇神,岂是你可随意诛杀的?”
“她该死。”
“师傅,是这妖蛇偷袭我在先,她还想要我性命。”
我这才注意到躲在树干后面的阿女。
白矖已幻成半人半蛇的模样,在七煞锁魂阵中苟延残喘。
她从前也曾是蛇族天神,其与蛇神腾蛇皆系娲皇氏所造。
早年间,这二蛇日日同生同息,彼此渐生情愫,而后腾蛇堕魔,遭娲皇诛杀。
白矖因此对娲神起了杀心,刺杀不成便被娲皇氏贬至此处,修炼思过。
可天神是不能轻易诛杀的。
诚如当年的苍穹,即便犯下罄竹难书的罪行,也只能被封印在神农鼎内,永不可获释。
“她要大茗,那便用一成元灵来换就是,这是公平交易。”
“公平??白矖啊,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哄骗小娃娃,丢不丢脸?天神的灵力皆蓄在元灵中,一成元灵即一成灵力,丢了便是丢了,再也修不回来的。莫说是丹丘大茗,便是神草车马芝也值不得我徒儿的半成灵力。”
我又问阿女:“可有受伤?”
“没有。”
“胡闹,跟为师回去。”我学着荀子胤的样子,瞪着他,“还有你。她胡来,你也跟着胡来,不怕太清天尊责罚么?”
荀子胤冷着眼盯了我片刻,才吐出两个字:“不怕。”
这两个家伙!
再看阿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是该给她立立规矩了。
这些年她在昭亭被我惯得有恃无恐,总以为无论闯什么祸都有师傅撑腰。
此番若我晚去半刻,白矖当真被七煞锁魂阵诛了,她和荀子胤绝逃不过有巢氏的责难。
做人师傅怎会如此难?!
……
“我没错!是她想先伤我,难道我还不能自保么?!”
在上清殿内,她还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谁让你去丹丘的?”
“师傅身子抱恙,我理当尽心。”
“三清殿自有仙侍照管,用不着你添乱。”
“师尊,小花神去丹丘不仅仅是想取大茗,她……”
“不许说情!”
想是灭蒙也从未见过我如此生气,立时默默跪下,不敢再多言。
阿女更不满了,“灭蒙做错了什么?师傅你怎么不分黑白就罚人?”
“你还有心思管他?若非他照管不利,也不会纵你胡来。”
“那也是我的错,为何要罚灭蒙?”
“你承认自己有错了?”
“我……”
“还不跪下?”
她似乎终于觉得理亏了,虽跪下了,却仍旧满脸不服。
“今日起你便在这里思过,没有许可,不得踏出半步,灭蒙也一样。”
小侍传来话,让我去正殿一趟,
想来我擅离三清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这是他第二回来找我,第一回是请我镇伏苍穹。
也是他去的昭亭,烦我做瑶山室女的师傅。
灵穹,三界天帝。
“褚玄机,你擅离三清天,可知罪?”
“知道。”
师傅端坐于上座不发一言,脸上无悲无喜,如戴着副面具一般。
“罚你在昭亭面壁一年,你可有分辨的?”
“我无可分辨。”
师傅自知灵穹不肯重罚于我,微微叹气后,才开口道:“玄机啊,下次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谨遵师傅教诲。”
师傅离座后,灵穹偷瞄一眼后,确定他老人家已经走远,这才松下气来。
“你好端端的跑出去做什么?亏得事情没闹大,否则别说你,连那两个小天神都要遭殃。”
灵穹是苍穹的弟弟,性子却和苍穹大相径庭。
以前灵穹没做天帝时,常来昭亭山陪我解闷,将天庭内的家长里短一一说与我听。
比如鲛人族原本也住在九重天,侍奉的神仙是广寒宫里的姮娥仙子,后来因为无意间得罪了姮娥才给发配到南海去的;
比如月神是众神仙中最好打扮的,品味却一言难尽。
嘉平十五那日,她穿了一身红绿相错的衣裙来赴宫宴,结果被调皮的天狗扯得零零落落。还是灵穹赔了她一身掺鹅黄金丝的白月衣衫。
此后每逢十五,这位神仙都要穿出来到处显摆。
还要在蟾月宫最显眼的地方,饮竹叶青、舞双芙蓉。
凡间话本上说,这一日的月盘是最亮最圆的。
当日他来三清殿请我镇压苍帝时,也恳请我能保住其神根。
废了神根的天神就像被断了手足的凡人一样,是很难活下去的。
我答应灵穹所求,将他哥哥镇在神农鼎中,永世不可出。
后来他做了天帝,愈发的忙了,来昭亭的次数也愈发的少了。
“小花神毕竟还是个娃娃,别太苛责了。”
此番罚她,一来是为了让她收收性子,二来,我先这般大张旗鼓地罚了,来日有巢氏知晓,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和灵穹闲扯时,我忽然感觉似乎忘了什么事。
“若此番她能从凭借一己之力从白矖手中抢到大茗,不就证明可以出师了?”
“一个连起名礼都还没行的娃娃,怎么可能出师?再说,如此强行证明自己,于她又有何益处?”
“你真是迟钝。”
“什么?”
“我为何一定要你收这个徒弟?不就是希望她出师那日,让你彻底自由。阿女如此努力修习,也是希望看到他的师傅早得自由。”
灵穹走后,我在殿前的门槛上坐了一夜,直到东方金乌隐现,三界重现曈曚时,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
出门前遇到的元笙,回来后却不见他人影。
难道吃完茶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