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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风雪客夜追风雪路,伤心人驻守伤心城 ...
渝州到得三月,阴寒的气候便又开始新一年的盘旋。
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中,天色恰如挥洒的浓墨,远近铺就浓重的云层。举目望去,满目萧瑟,叫人越发想着暑天的烈日,恨不得滚烫些把五脏六腑的寒气烤焦才好。
行人佝偻着腰,蓑衣一层层缠在身上,把瘦骨嶙峋的人撑得像山野里的熊。有境况好些的,人也紧紧缩在斗篷下,忙着在彻骨的寒风中捂紧热气。纵使同行亦不敢多说话,唯恐冷气乘隙侵腑。
半山腰忽现橘光摇曳,原是一黑袍少年手提着简朴素灯。一路上,不断有农户蹭着灯火赶路。少年停下休息,众人步履也跟着停滞。
寒风沁骨,有农户掂了掂扁担,箩筐里的鸡鸭闹腾。黑色的城墙蜿蜒至天边,城里灯火闪烁,已经预备要开早市。农人不再犹疑,努力撑起眼皮,摸黑前进。
好在没多久,那人又提着灯笼走上前来,前后几人暗舒一口气。
农户脑子昏昏沉沉,只觉身边的人身量尚小,应是年纪不大。这人提的灯笼虽简朴,却裹着件黑色的袍子,又无箩筐挑着货物,大约寻摸着要进城做工。沉寂的夜色里,三三两两的行人竟也踏出几分市井喧嚣。
及至寅初,天光乍泄,挑着扁担的人越加急着赶路,赶早进城抢个好摊位。
只那同行的少年,一路停下来喘息好几次,似有隐疾在身。灯笼燃得一夜,火光欲灭,幸得晨光破云。
城门洞开,百姓鱼贯而入。
少年就着老树虬枝之态支撑躯体,一动不动,等城门处的人潮散去许多,才立起身。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眼,凝视着不远处的“渝州”牌匾。
张昌居走在路上,身边石板路上传来箩筐磕碰的脆响,早市前的最后一批农人正裹着蓑衣鱼贯而入。
火光跃动,门侯李睿掀开毡子唤道:“昌居且来取暖,此刻人流稍歇,何须这般警醒?”
张昌居闻言进了毡帐,年轻卫兵将佩剑仔细挂在木架上, 解下浸透寒气的皮甲。
他转过身来,被寒风吹得发白的脸颊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眉眼却已有了戍卫者的端肃。
帐内众人暗叹这沉默寡言的小子实在生得俊秀,粗布短打裹着单薄肩背,倒像书院里走错的学子。
“蒙大人体恤,卑职履新未久,总怕懈怠了当不好差事。”张昌居拱手时露出冻得发红的手指关节,声音却清朗温厚。
门帘边的老卒王五拽他胳膊:“张小子忒多礼数,这鬼天气就该围着火堆喝姜汤。”
“客气什么,松缓些不碍事。”
李睿点点头,一行人翻出先前中断的话头。
“柳树村青阳观道士尽数去了京师,这回阵仗不小。”
立即有人附和,叹惋道:“我浑家舅父在观中打杂,说是去的都有厚赏,也有道士不愿去,说是不从者皆锁枷押送。”
也有人笑骂道:“真能炼出仙丹,那些道士早该自己升仙了!凭什么给他?”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火盆里火星子噼啪直蹦。
张昌居不时也应和两句,不至于完全成个木头桩子。
对坐的邓平悄悄打量着他,暗自端详:这张昌居将将满二十岁,生得五官周正,一表人才,倒是个结亲的好人选。
他想着女儿的婚事,早把张家的底细摸了个透。
张家祖上从北边迁来渝州,到张昌居这代已和原籍断了联系。虽说这孩子读书不成器,但家里舍得使银子,愣是把他塞进了护城军。
要论这份差事,整个渝州城不知多少人家眼红。八个城门上千号守军,十天轮值一次,每月一两饷银,年节另有米粮补贴。更别说那些商贩们递的茶水钱,虽比不得衙门老爷,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强多了。
张昌居察觉视线抬头,正对上邓平若有所思的目光。年轻人神色自若地笑笑,转头和旁边人说起今冬炭价。
邓平捻着胡须暗自点头。
自打进了护城军,这小子既不谄媚逢迎,也不木讷呆板。今日拎只烧鸡,明日带条烤鱼,不声不响就和同僚们混熟了。如今大伙儿都亲热地唤他“小张兄弟”,倒衬得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成了傻子。
火盆上铜壶突突冒着热气,张昌居起身给众人续姜茶,粗陶碗挨个斟满。
热雾氤氲间,几个老兵哈哈笑着把烤得焦香的栗子往他怀里塞。“这小子,莫不是专讨巧等着吃我们的栗子。”
火势旺盛,熏得人两颊绯红,升腾起睡意。
“山林里采出来的野物,但凡有稀奇些的,都让往官衙里送……”
李睿忽然挺直腰杆,朝门帘处看过去。外头的脚步声踩得又重又急,屋里的人听着便嘀咕:“怕不是又有小贩打架……大早上的才清净这会儿。”
“大人,属下有事向您禀报。”门帘掀起,值守的士兵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他戴着顶毛毡帽子,藏着神色。
屋内的谈笑声依旧,音量压低了几分。
当值的兵丁朝李睿附耳说了几句话,这个素来沉稳的中年汉子霍然起身,刀柄上缠的褪色红绸带簌簌发抖。他嘱咐道:“你们不用来,是我的私事。”
一屋子人本来立时就要跟上,听见是“私事”,脚步踯躅,复又坐下。
李睿右手边的人抖抖袍子上的灰尘,点出一人来:“昌居,你性情稳当,去看看,李头儿别是遇上什么麻烦。”
众人心照不宣,自打上月柳树村道士被押走,这渝州城就没消停过。
寒风卷着雪粒子往城门洞里灌,李睿的刀穗在风里乱颤。
他俯身拾起斗篷,慌忙拍打两下积雪,裹住少女单薄身躯时,指节因激动而发白。
张昌居已看得呆了,女子身旁火把熊熊燃烧,仍藏不住她一身雪色。
“造孽啊,这个女娃脸色比纸还白,怕是生了大病。” 城门口的闲汉们照旧凑作一团,稀奇地看着关卡处的动静。
路人附和道:“这小姑娘好挨得住冷,怕是被冻惨了。现下药材紧俏,要多备点在屋里才好……”
李睿抬眼扫过攒动的人头,晓得这些市井之徒并无恶意,只是惯常爱看热闹。他抬高声调喝道:“后面还有人等着进城,都散了吧!”
他轻柔地拍拍斗篷,与女孩并肩:“冻坏了吧,饿不饿,跟我进屋里去说话。”
少女一语不发,老实木讷地跟在李睿身边,黑色的斗篷沾着泥水,从地上蜿蜒而过。
李睿步履踉跄,轻一脚重一脚地踩在地上,已然丢了魂魄。
才刚听见来人报,城门口有个女子没有身份文籍,自称是城西香云路李家人。
不知缘何,他竟然下意识有种故人重逢的预感,心神不宁。
身后,围观老汉的铜锣“咣当”砸在地上:“活见鬼了!李薇……十年前丢了的那个女娃。天老爷,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打胡乱说!”卖炭的刘二挤到前排,"李薇到这个时候,该二十七八了,这女娃瞧着顶多十五六!”人群霎时炸了锅,货郎扯着棉帽耳罩嚷嚷:“说不定是亲母女,当年拐子专挑水灵姑娘下手……”
人群的喧哗突然变得遥远,张昌居的皂靴似钉死在青砖缝里。这时候,他竟没有上前验证的勇气。
老更夫颤巍巍摆手,铜锣撞得叮咚直响,“太像了,太像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物。”
“莫不是真是李薇的女儿,岁数不对吧?”
这说辞符合常理,也有声音描补道,“小姑娘长得早,十岁和十五岁哪有什么分别,这么大是寻常。”
“当初李家人接连找了李薇一两年,渝州周边的地方跑遍了,都只当那没有心肝的畜生拐了人。哪里想得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有后人找回来。”
李睿反手掩了雕花木门,铜火箸将将触到烛芯,忽地顿在半空,犹疑着问:“你……见不见得光?”
女孩被他安置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垂在地上,整个人宛如一致虾蜷缩着,只微微点头。
李睿松了口气,暗恼自己竟想到了不着边际的灵异志怪。
"可是阿薇?"这话滚过喉头带着铁锈味。
他自然也觉得李薇若是仍在,十年光阴催人老,不可能还是少女模样。
可莫名地,哪怕女孩模样苍白瘦弱了些,他仍旧觉得,她就是失踪十年的李薇。
女孩置若罔闻,照旧坐着不应声。
一缕晨光从窗外射进来,照亮她耳朵上的铃铛耳坠。
李睿眼角淌过泪意,他按捺住颤抖的身躯,远远地安慰,“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不知道。”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沙哑。
李睿听见熟悉的语调,激动得浑身颤栗,斩钉截铁地肯定,“你是李薇!”
女孩露出苦笑,终于除去几分身上木偶般的呆愣感,重复道,“我不知道。”
“我早上醒过来,是在间庙里。寺里的僧人不识得我,也不知我的来历。我隐约记得,仿佛曾有人说我家在渝州香云路,家人姓李。我同庙里的僧人说了,他们好心借我一盏灯,我便一路问着走到渝州来了。今日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所以不识得自家的年岁籍贯。”
李睿听得悲切,不敢看她,竹节似的指节拧得发白。
他静默片刻:“姑娘,你虽不记得身份,但你和我的堂妹李薇长得极为相像,她在十年前走失,你身上穿着的衣裳,耳边的坠子,都和我妹妹走失的打扮一样。”
女孩微微失神,问道:“是吗?我听外间的人说,我的年岁仿佛对不上。”
李睿摇摇头,坦诚地说,“不像,揣度年岁,她若是长大成家立业,有个女孩,绝不能像你一般大。你是我妹妹,绝不会错。”
他顿了顿,不愿再盘问:“饿了没有?”
女孩不再说话,只是点头。
李睿欣喜她肯信赖自己,忙道,“好,好,想吃什么?我替你端碗面来可吃得下?”
廊外喧哗渐起,张昌居拂开人群疾步上前。
一货郎正比划道:“确与小可同路,她提着灯踉跄走在道上,形影飘摇好像纸鸢断线。”言罢缩颈咋舌,“早知是这般可怜人,我断不会弃之先行。”
驻守的士兵噤声,张开耳朵听老丈拊掌接话,“对头,对头,当时就把那个官兵唬住了,从抽屉里面四处翻找,抽出一张文书。那是瞧一眼纸上的画,又觑一眼人,反反复复好几遍。”
张昌居的记忆被搅得支离破碎,他转过身环视四周,扬声道:“近日时气不正,各药铺葛根柴胡皆已告罄,所有店铺今日开始限购,再不去买不着了。”
众人闻风色变,人群顿作鸟兽散。
李睿见状,心下满意,自袖中取出青布钱囊递过:“劳烦你快些置办些吃食衣物。”
张昌居会意,行事利落,不过片刻便提着两个盒子,臂间犹挟着簇新松江棉毯。
二人立于庑廊暗处,李睿望着屋内低语:“她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瞧着她心神似如琉璃盏,万不可惊动。”
张昌居目光扫过窗内人影,应声时喉结微动:“兄长放心。”
两人进了屋,里头已点上炭火盆,熏得屋里一阵暖意。女孩换上簇新的蓝色衣衫,腿上搭着毯子,规规矩矩地捧着碗面。
怕她不自在,又不肯只放她一个人久待在屋子里。张昌居特意多买了两碗,他和李睿一人端着一碗面,三个人围在火堆边,都埋着脑袋不说话。
吃完以后,屋内的氛围缓和了些。
张昌居温和地解释,“我叫张昌居,你吃饱了吗,还想吃些什么?”
女孩与张昌居对视,语气平平,“多谢,不必了。”
她继续看向李睿,指指案头写了一半的纸张,“我看见了。”
她指尖又指向城墙的方向,“我在外头也看见了。”
那张写着寻人启事的纸白得有些刺眼,在无处不在的阴暗天光下叫人想忽视也难。
她在寻人启事前站了许久,直到双腿久违地传来麻痹的痛感,才挪动脚步。
这画报上的字句描绘叫人看得心里有股伤心,明珠丢失的那天是开元十二年三月十七,距今将近十年。
她看得魂不守舍,叫盘查的官兵看出异样,被留下细查。
不料转瞬之间,境遇翻天覆地。
天光大亮,女孩掀开腿上的毛毯,“我想出去外面看看,我在屋子里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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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风雪客夜追风雪路,伤心人驻守伤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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