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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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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我们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小笙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你看怎么样?”饭桌上,顾望星的母亲赵曦对顾望星道。
夹菜的手顿了一瞬,顾望星抬起头问爷爷道:“爷爷您也没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老何头乐呵呵地说:“家里多个小朋友好啊,多热闹。”
顾望星:“......”
回想起颜笙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顾望星心想,他来了您可能就不这么觉得了。但顾望星也没说什么,而是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没意见,那我也没有。”
“那就好,妈还怕你不舒服。”赵曦夹起一块肉放进顾望星的碗中:“毕竟你们从小时就不大对付。”
当然不舒服,就颜笙那性格,谁和他在一起会舒服?顾望星心想,但看着自家老妈这两天因为哭太多而通红的眼睛,他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顾望星给赵曦夹了一筷子菜:“那我就努力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啊!”赵曦瞪了顾望星一眼,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眼泪又掉了下来:“我那姐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赵曦的姐姐赵莹的确命苦,她是赵家收养的孩子,这事不是秘密,因为她来赵家的时候已经10岁了。
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让赵莹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被当时支援唐山的医生夫妻赵城和刘阳,也就是顾望星的姥爷姥姥收养了,带回了北江。
年少失怙本就悲惨,赵莹42的时候又被查出了肝癌,还是晚期。她在病床上苦苦挣扎了3个月,最后还是没有熬过死神。
赵莹的丈夫颜温在美国的一所大学的天文研究所工作,等他交接完工作赶回北江的时候,赵莹的尸体已经进了太平间。
颜笙是赵莹和颜温的儿子,顾望星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弟。
照顾颜笙是颜温拜托赵曦的,他一直在国外工作和儿子并不亲近不说,他工作的性质也让他无法照顾颜笙。赵曦和赵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赵曦又可怜颜笙的身世,她和丈夫顾岩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颜温。
顾望星从小人缘就好,几乎和谁都能交朋友,偏偏颜笙是个例外。
他俩从小就各行其是,互看不顺眼。
故事还要从他们小时候说起。
赵莹是典型的女强人,每天工作早出晚归,颜温又在美国,他们夫妻俩谁也没有精力照顾颜笙。那时顾望星的姥爷姥姥正好刚退休,闲在家里无事可做,干脆把颜笙带到身边养。
三年级的夏天,顾望星去邻市的姥爷姥姥家过暑假,开始了和颜笙长达一个半月的“同居生活”。
和顾望星不同,颜笙平时话不过三句,且从不拿正眼看人,他不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他高高在上,想揍他一顿,他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他还不如闭嘴,更想揍他一顿。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颜笙他还洁癖。毛巾牙刷水杯等等一系列物品,他都必须是自己专用的,甚至他的筷子都被他单独拿出来做了记号,别人碰都不能碰。
颜笙和顾望星的矛盾,就是从洁癖开始的。
那天顾望星刚和院子里的朋友踢完球回来,出了一身的汗又特别渴,他随手拿了个杯子喝了足足三杯水,才发现自己拿的杯子是颜笙的。
顾望星当场蒙了,正当他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颜笙抱着一本厚厚的书从院子里回来了。
顾望星拿着杯子,面露尴尬。
他正想和颜笙道歉,颜笙却一把将杯子抢过来,倒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自己在煤气灶前踩了个凳子,将水杯放在锅里煮了3个小时。
没错,整整3个小时。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嫌弃过的顾望星,那天第一次和人打架,在打了那一架之后他与颜笙从此结下了梁子,整个暑假二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么些年过去了,小时候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再拿来计较也太蠢了。但顾望星和颜笙依旧相处不来,二人倒也不至于成仇人,最多就是互不搭理,话不投机半句多。
顾望星总觉得颜笙身上有很尖锐的刺,让人一靠近就扎得慌。
说起来自打前些年姥姥姥爷过世,他们就好些年没见了。谁知造化弄人,顾望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和颜笙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顾岩拿过一张餐巾纸递给赵曦:“老婆你别哭了,好好吃饭,你都多少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赵曦用纸巾擦过眼泪,用它按住眼睛:“我也不想的....就是....吃不下,你们爷俩吃就好,别管我。”
“妈,”顾望星盛了一碗汤放在赵曦面前:“吃不下好歹喝口汤,别饿坏了身子。”
“诶!”赵曦答应一声,总算是端起了汤碗,但也只喝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顾岩拍拍妻子的手,对顾望星道:“望星啊,你小姨夫已经找人把小笙转到你们班上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平时多照顾着点他。为了照顾他你大姨,小笙他好久没好好上课了,肯定落下了不少东西,你有空帮他补补。”
“不是说颜笙他学习很好吗?”顾望星往嘴里拔饭:“用不着我吧?”
“让你帮你就帮!”顾岩打了他脑袋一下:“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知道了!”被打的顾望星憋屈地道。
顾岩是开家具厂的,顾望星傍晚刚答应颜笙来,晚上就有人把高低床送来了。
送床的工人将顾望星的旧床搬走离开后赵曦给二人铺床,顾望星也找了抹布,十分不情愿地擦拭新床。换了谁来他也不这么讨厌,可怎么偏偏就是颜笙呢?
说实话,顾望星也不是不同情颜笙,那也太不是东西了。可他真的不想和颜笙一块住,他可以远距离的表达一下关心,但是和他生活在一起....顾望星光用想的就觉得烦。
“望星呀,你个子高比小笙高点,你就睡上铺。”赵曦一边铺床一边道。
“嗯!”顾望星无精打采地说。
赵曦沉浸在姐姐过世的悲伤之中,怎么想颜笙怎么觉得可怜,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嘱咐顾望星道:“你比颜笙大几个月,是哥哥,要让着他懂吗?”
这车轱辘话,顾望星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好好好,我一定让着他。把他当太阳供着,当月亮捧着。”顾望星竖起三根指头赌咒发誓道:“就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他摘下来,不摘的话天打雷劈,这下妈您满意了吗?”
“德行!就知道贫!”赵莹伸手打了顾望星头一下。
“小笙,过几天爸就回美国了。”颜温端着一杯牛奶,放在颜笙的桌上:“明天我送你到你小姨那边去,你去了那儿要好好和他们相处。”
“嗯。”颜笙写卷子的笔一顿,答应颜温道。
“需要钱直接刷卡就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千万别委屈自己,知道吗?”颜温又道。
赵莹过世后,颜温办了一张卡,将她生前的全部资产存了进去。同时,这栋赵莹在寂安买的房子也被颜温租了出去,以后每个月的租金会按时打到这张卡上,颜温把卡给了颜笙。
“嗯。”
“还有,我已经给你联系好新的学校了,你和你哥一个班,你们要互相照顾。”
“嗯。”
无论说什么,颜笙都只有“嗯”的回答,这让颜温多少有些尴尬,他摸摸自己的鼻尖道:“那爸先去睡了。”
“嗯,晚安!”颜笙终于抬起了头,对颜温道。他的声音质感偏冷,“晚安”两个字说的毫无温度。
“晚安。”颜温答道。
他往外走,走到颜笙房间门口的时候不经意间扭头,看到了颜笙放在一旁的黑色行李箱。
颜温突然鼻子一酸,问颜笙道:“小笙,你是不是挺恨爸的?”
颜笙愣了下,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没有,您想多了。”
颜温张口还想说什么,颜笙见状直接打断道:“我还有题要做,您没事就早点睡吧。”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颜温张了张嘴最终话没有说出口,他走了出去,帮颜笙带上了门。
颜温刚刚问颜笙恨不恨他,坦白说,颜笙有点惊讶。
他和颜温其实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比起父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认识却不熟的人,谁闲的没事干,会去怨恨街上碰到的路人甲?
这是多有病?
不过颜笙对颜温确实有不满,不满他不听他的“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而是仗着监护人的权利,执意要给他转学,还要把他送去小姨家。
颜笙至今也忘不了,去姥姥家的前夜,他母亲赵莹对他说的话:“小笙,妈妈和姥姥姥爷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不是他们的亲生孙子。所以小笙你去了姥姥姥爷家不要任性,要听话,懂礼貌。你不是主人,你是客人,是去做客的,明白吗?”
年幼的颜笙还不太理解他母亲话中的含义,只是懵懂地点头。
长大的颜笙却不然。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谁尝谁知道。
没了学习的心情,颜笙从书桌里摸出一盒烟,从中抽了一根点燃,叼着走到一旁的飘窗上坐下。
二十五楼楼的夜景很好,窗外路灯忽明忽暗的光洒在少年身上。他投在墙壁上的身影又薄又好看,就是看起来分外孤独。
颜笙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愿意听听他的话?
赵莹是这样,颜温也是这样。他们总是仗着自己是父母,就随意的替颜笙做选择。这也就罢了,他们替颜笙做了选择后还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
夫妻两个人加起来,照顾颜笙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年。
颜笙先是被寄养在姥姥家,现在又要被赶到小姨家。颜笙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跟个垃圾一样,随便被人丢在一个地方就完事了。
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
真尼玛操/蛋啊!颜笙心想。
真操/蛋啊!
喷出一口烟,他的视线转向角落里行李箱,颜笙自嘲地笑笑:“又要去做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