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十指千年》折子语

2、东窗事发

　　东窗事发
　　“这都被你发现了。”听墙角被抓了个现行，千钰看着南宫谌吐了吐舌头。
　　“我说怎么在府上又没瞧见你，好哇，原来又溜出来了，还穿成这副德行！”南宫谌拎起千钰的脖子，“先生都快被你气死了。”
　　“那又如何？”千钰撇撇嘴，“我都十九了，那老头还跟管小孩一样管我，讨厌死了！”
　　“算了算了，不难为你了。”南宫谌放下千钰，捏了捏她因为微醺而红扑扑的脸。
　　“话说回来，你和大司命原来是在找人啊，那我可以帮你们啊！”千钰挤挤眼。
　　“都说了，你得叫人家桑璟哥哥。”南宫谌冲桑璟无奈得笑笑，又道，“帮忙还是不需要你了，免得又帮倒忙。”
　　“不需要就算了，还有，我就是不要叫他哥哥，冷冰冰的，还对我那么凶。”
　　虽是被当面指责，桑璟也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倒是南宫谌出来替他打抱不平，“那是你先动了人家珍藏的玉佩，是你不对在想，你桑璟哥哥其实一点也不冷冰冰，他只是害羞而已，乖。”南宫谌摸了摸千钰的头。
　　“切。”千钰和桑璟异口同声，两个白眼刷刷落向南宫谌，他只好尴尬地笑笑，“真是两个祖宗。”

　　千钰之所以不待见桑璟，还得从桑璟来南州的第一天说起。
　　她被他身上盈盈闪光的锦囊所吸引，出于好奇想伸手一探究竟，却被桑璟用剑鞘隔开，“别碰它！”被镇麻了手不说，还吃了一口闭门羹，千钰自然是满肚子气。对于见惯了明珠宝贝的千钰来讲寻常物件断然不会引她注意，只是她身上有一枚会发光的玉佩，似灼灼月华流照，很是美丽，据南宫谌说，自她一出生便衔了这么一块玉，她只是好奇桑璟是否也有这样的玉，却没承想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生生把她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南宫谌解了围，说那是桑璟心尖尖上的女子送的，当然不可以随随便便给人看了，你这样不经允许就去偷看，人家自然生气了。
　　千钰倒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一听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但一看桑璟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粗鲁致歉，反而一脸理所当然，她酝酿了半天的道歉终是被硬生生咽了下去，这个人居然这么不给自己台阶下，最后来了一句：“呸，大司命很了不起么？！”
　　这几天和桑璟相处下来，千钰发现虽然桑璟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淡淡的，但是他也并没有像第一天那么冷硬，只是她始终找不来一个台阶下，小时候和哥哥吵架，南宫谌都会有意无意地找个台阶给她，但桑璟却没有，于是在南宫府千钰就叫他大司命，出去就直接唤名字，也不管对方比她大七岁的年龄，愣是不管桑璟叫哥哥。

　　“欸，外面好热闹！”夜幕降临，锦绣街上一路花灯绽放，夜市开启，人群来来往往，比白天街上还要多得多，一些借着灯火与黑暗进行的表演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千钰是喜欢热闹的性子，这时候早已按捺不住了。
　　“哥，我说要不就别找那什么人了，你陪我去玩嘛。”千钰冲南宫谌眨眨眼。
　　“好好好，”南宫谌笑道，“真是拗不过你。”
　　“桑璟，你也一起呗！”说着，一把拽过桑璟，兴冲冲出了饭馆。
　　右手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握着，桑璟反常的微微一笑，轻轻地把手抽了回去，被热闹吸引的千钰倒是没有注意这个小小的细节。
　　“哥。”
　　“怎么了？”
　　“好香~”
　　“别想着再喝酒。”南宫谌拍了拍千钰依旧红得快烧起来的脸，“给你买糖糕。”
　　“糖糕还是你自己吃吧！”千钰冲南宫谌做了个鬼脸，“哧溜”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就不见了。

　　“九叔，你又酿了什么新酒，十里外都闻到你的酒香啦！”千钰还没进矮子酒馆就吆喝起来。
　　所谓的九叔名曰罗九，就是矮子酒馆的老板，因为家里九个孩子排行第九，因此叫的罗九。名副其实，他确是一个只有四尺长的小侏儒。据说，罗九来自墟洲南浮海上的小人之国，因着一场海难流落到青洲，好在小人之国及擅酿酒，于是凭着这么一门手艺，在富甲之城南州经营多年，罗九生活得还挺滋润，甚至乐不思蜀。
　　千钰虽不会喝酒，对酒却是一片赤诚之心，矮子酒馆开了七年，她便在这里喝了七年的酒，一来二去，倒和头发花白的罗九成了忘年之交。千钰的酒量却还是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一点长进也无。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家钰儿，”罗九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更显得这个小老头和蔼可亲，“快来，这是罗叔新拆封的桃花姬，七年前初春新桃开始时存下的，一般人我可是不给的！”
　　“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一定不醉不归！”
　　“哈哈哈就你那个酒量啊”罗九捋着胡须，“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九叔还在叨叨，一边的千钰早已经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斟上了一大碗酒。
　　不愧是窖藏七年的桃花姬，本就微醺的千钰才一杯就已经浑忘了自己是谁，开始说酒话，“九叔啊，下次我要和你去南浮海，我们一起去小人之国，还有那个你说的那个神源，我从来不知道这世间居然还有比蓬莱仙洲更美的地方！”

　　这青墟大陆分为青洲与墟洲两大洲，青洲面积很大，其上都是一些各自独立的国家，苏合、东瞾与重韶三足鼎立，支撑起整个青洲的发展，而墟洲面积小巧，又分为南北两处，北部是寒冷且荒无人烟的极北之地，南部多是一些独立的氏族，其中癸方、邑由、澹台、南华四大氏族尤为兴盛，但这些氏族不仅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各自发展，就算与青洲诸国也极少往来，很是神秘，它们周围则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诸如私幽国、夏州国、小人之国等等。墟洲之上有一神秘仙洲名曰神源，比之蓬莱仙境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出处鲜为人知，不要说是青洲，就连在墟洲，也只有一些世家大族的族老才略知一二，很多人就算过完碌碌一生，也未曾听说过有这样一处存在。
　　本来还看着千钰吟吟而笑的罗九，在听到千钰提及神源的时候立马变了脸色，严肃道，“胡说八道！”他看了看厢房，又赶紧推开门环顾周围，确定四下里确实没有人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都说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下回不许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嗯，小秘密，嘿嘿嘿。”千钰凑过去，悄声道，“不过九叔你就答应我嘛，等你回小人之国拿那个千年酒曲的时候，顺便带上我玩几圈嘛，你说的那什么癸方氏、南华氏还有那些个能与亡灵通话的私幽国人，我好想去看看啊，你就答应我也让我长长见识呗，求你了，你最好了九叔~”
　　“好好好九叔答应你，你是我丫头，九叔不疼你疼谁？”罗九笑刮千钰的鼻子，“好了，丫头，瞧你醉成这样，九叔送你回家。”
　　“我不，四明湖来了一群朝歌人，我还要去看他们表演喷火呢！”千钰摇摇头，趔趄着站起来，提了九叔专门给她装好的一小壶桃花姬，冲他摆了摆手就钻出了酒馆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罗九看着她离开，禁不住笑着摇头：“喝醉了还风风火火的！”

　　是夜，四明湖边上几个朝歌来的艺人正在表演。朝歌是位于苏合与东瞾两国之间的岐山山脉中的一个小国家，其族人极擅长巫蛊祷祝之术，崇拜火神祝融，信仰太阳教。由于岐山山势庞大，绵延横亘数千里，气候地形复杂多变，鲜有人迹，因此没有人知道朝歌国的具体方位。南州城作为商业大城，往来经营的商人中倒也有不少朝歌人，多是经营火药硝石或是贩卖药蛊之人。眼前这几位将火苗玩转于指间的艺人，想来也不仅仅是街头卖艺，应该也是来南州做买卖的朝歌商人。
　　千钰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一路跟着人群的高和就到了这里，因着身形小，她三两下就挤到了最里面。其中一个魁梧黝黑上身赤裸的大汉手中拿着火苗，一会将其变成龙的样子一会又变成浴火的凤凰，原本小小的火焰后来竟然越蹿越高，最后“咻”一声飞上天化作五彩缤纷的焰火，惹来一阵掌声。
　　“好！”千钰从小就喜欢凑热闹，就像去芳华东来听谈评书，饶是故事都已烂熟于心，她都一直去得很勤快，她就喜欢人声中的市井之气。千钰打小看过各式焰火，还是拍手叫绝，“真好看！”
　　之后的一幕却是惊心动魄，天空中绽放的火苗一朵一朵悉数又落到那个大汉身上，有的被他含进嘴里，有的则转在手中，但所有的火焰却一下子受了什么指令一般，蹭的一下全部烧了起来，将健硕的大汉围在火海中，火势越来越大，迅速的将其吞没，直到全部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周围人一片惊呼，年纪小的娃娃还哭了起来，千钰也同样惊讶——表演到了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朝歌人的火焰之术，这其中怎么还出现了秘术？莫非这群朝歌人是来苏合窃秘术来了？这样想着，一团火焰突然自大汉身上迅速蔓延开来，生生燃到千钰身上！
　　千钰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危急之下，她双手交叠，酝酿精神，捏诀使出秘术，这次连她自己都出乎意料，她居然生生将四明湖的水引了上来，要知道之前数百次练习引水之术，她都是只能硬生生挤出几滴小水珠来的，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就掬满一手。千钰疑惑：“这算是人在危急关头总能激发出无限潜能么？”
　　火势被及时扑灭，周围的人全都松了口气，大声叫好，千钰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在霎时间出了渗出了层层冷汗，不是因为有惊无险，而是此时此刻，在离千钰几步开外的大桥上，南宫谌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完了，东窗事发，看面相这回哥哥是真的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