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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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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北胡那边儿的皇族,还有身份贵重的夫人小姐们都扎三个耳洞呢,一边儿扎三个,两边儿一共要戴六只耳环,也不嫌坠得慌。潘淑当时是这么说的吧。那个衣衫破乱又脏得不象样的女人是北胡人,还是北胡那边的皇族或是身份贵重的人,是吧?元琅垂下眼帘漫无目的地盯着一个方向,很久没有挪动,也没有催着向远让他回答。
向远也沉默了很久,然后揽紧元琅的腰,让她和自己紧紧贴靠在一处:“王爷说过永远也不要骗您,我不想说假话,真话……等以后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一定源源本本告诉您,好吗?”
元琅连连点头,埋首在向远肩颈里:“别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要你陪着我就行了。我们俩都好好儿地活着,再也不分开就行了。”
向远在她额边轻轻地吻着,柔声低唤:“王爷,王爷……”
元琅想了想:“别再叫我王爷了,到外面万一说漏了嘴多麻烦,叫个别的吧。”
“那叫什么?”叫了十年的称呼,乍然间想不出什么可代替的,叫元琅也危险。按照路引上的假名字称呼,元琅很不乐意,已经顶过一次假名字了,她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叫媳妇?”向远在元琅耳朵上轻咬一下,笑着问道,元琅拍他:“我现在穿的男装!”
“那白天叫别的,晚上在房里叫媳妇,成吗?”向远顿了顿,语调变得暧昧了些,说话时的气息吹在元琅耳朵里,让她痒痒得难受,“而且王爷这几个月……心胸开阔了许多,冬衣厚重还可遮掩,等开了春天天气暖和,再换上春衣夏衣,男装可就穿不成了……
元琅赶紧低头看看:“那怎么办?有没有法子让它,别再开阔了?”
“开阔些好……”
“好吗?哪儿好啊?”
“哪哪儿都好……”
元琅皱皱眉:“我看春宫上头画的那些女人,都平平无奇。”
“画是画,人是人。”
“那你喜欢哪样的?”
向远只觉心中一紧,某处也一紧:“喜欢王爷这样的……”
就在话题从北胡女人忽然斜向岔到春宫画上来的时候,马车后方遥遥响起连绵巨响,轰隆隆的声音犹如一阵惊雷接连打过,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也能感觉到地面在抖震。向远立刻探身出去向车后方看去,扬波渡所在方向的大半幅天空已经被烈焰灼透,更多的火光爆起,那绝不是一般的房舍焚烧能点燃的大火。
马车夫勒停马匹,跳下车辕张着大嘴回头望,震惊不已:“我的天爷!这是咋回事嘛!是炮药库也点着了吗?”
苍落江北段,冬天天气最寒冷的时候江面会冰冻,来年春汛将致时,必须把已经开始融化的冰面炸开,人为地疏浚部分冰冻的河道,以免造成大规模的凌汛,所以北方江边稍大些的城镇中都备有炸冰的药。但是以药库中炸冰面所用的药量,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爆炸。
马车夫急红了眼,拉着马就要调头:“两位客人对不住了,俺一家老小都在镇子上,要赶回去瞧瞧,您二位是跟我回去,还是下来继续走都行,钱我也不要了,您二位……”
造成这么大规模爆炸的药量之大,不可能是民用仓库里存放的数量,必与边军的军资有关。卫国军队条例中对易燃易爆物押送的规定严格得令人发指,若说是因为运输或存储不当造成的爆炸,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当然押送军资的卫军更不可能把药存放在扬波渡中的客栈里,再被向远一把火点着,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因为客栈失火波及甚广,一直盯着这批军资的人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途经扬波渡的军资有可能送往西北军或是安北军,这两支边军都是安亲王元杰手中的嫡系部队。军资出了事,送信的信鸽或信鹰想必已经飞向了灵州,扬波渡在最短的时间内必然将被团团围住彻底搜查,这个时候回头只能是被困在那里,说不定还有身份败露的危险。
一柄雪亮的长剑搭在马车夫的颈间,阻住他的动作,向远沉声说出三个字:“继续走。”
剑刃上寒意如冰,只轻轻拖了一下就割开车夫颈间厚实的围巾和皮领,堪堪贴着皮肤,刺骨的寒风立刻从破处灌进来,吹得车夫连打几个寒噤,慌不迭地跳上车辕,狠狠甩了一鞭,驾起马继续沿着刚才的方向往远离扬波渡的方向疾驰。
元琅扒着车窗看到了后头冲天的火光,也看到了向远手中的长剑。剑刃反射着天顶上的月光,也反射着车后头的火光,明灭光影中,元琅瞪着眼睛缩坐回车厢里,又是惊又是怕。向远用力握一握元琅的手,执着剑坐在车辕另一边,盯住车夫的一举一动。
不是没想过杀了马夫以绝后患,只是现在跑出扬波渡的距离还不够远,部队来搜查时肯定要沿着各条路向外排查,发现了车夫的尸体再反溯回车马行,说不定就能追到他和元琅。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是漫无边际的旷野,一马一车顶风冒雪不要命地在奔逃,从几十名隐在暗处的人眼前掠过,很快消失在远方。这些人象石头一样静静地伏趴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地面上,这么冷的冬天,口鼻间呼出的气息不带一丝白烟,等到马车跑出了视线,才小心翼翼爬起来,不用人招呼,安静迅速地向扬波渡掠去,快逾奔马。
从京城到兰州,从京城到灵州,绝大多数人选择的路线都一样,从扬波渡过苍落江,换马车横跨河套平原,向正西抵达兰州,向西北抵达灵州。扬波渡到兰州、灵州的这两条路几乎成了西去所有人的必要之路,历年来官府都很重视这条路,修整得又平又宽。因为大家伙的路线几乎相同,每天骑马坐车能走的距离也类似,这两条路上的集镇分布也就变得十分规律,每间隔一辆马车一天的行程,恰好就有个歇脚处。
走远途的商队通常要顾惜马力,不会让马太累,一天拉着货最多走上百里左右,再远的路走不了几天马就会掉膘,反而得不偿失。扬波渡向正西一百里整的地方是个小小的车马聚集地,不长的街道两旁全是车马店。最近局势不太平,又赶上冬天严寒,车马店的生意不怎么好,大雪天里老板伙计全都窝在火盆边取暖聊天。
天快亮时,向远指挥车夫从野地里绕过这个集镇,从镇西头驾马跑进镇子,随意停在了一间车马店的门口。出来牵马扶车的小伙计们纷纷惊诧:“您几位够可以的啊,这么大的雪天儿在道儿上跑一夜!”
向远笑着从车上跳下来:“苍落江就快上冻了,得赶着还能走船的时候赶紧过江,不然就困在江西边了。”
“可不嘛,这些日子净是往东走的人,没一个往西去的,赶着从扬波渡过江的人老多了,唉,全是北胡国那些个野人害的,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跳下车来,向远转身把元琅从车上扶下来,元琅左右看看,没看见车夫。她心里有几分明了,白着脸扶着向远站在车边,心里扑通扑通跳得象打鼓。这个时候,从扬波渡方向过来的两匹驿马喷着重重的鼻息从镇东头跑过来,停在车马店旁不远的官驿门外,两名驿夫背后插着面小小的三角牙旗,气喘吁吁地正在换马,有好奇的人过去大声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正如向远所料,扬波渡火爆一起,押运军资的部队肯定会立刻向灵州报信,可当地官府忙乱之间不可能马上就派出驿马。马车提前上路,又全力奔驰,肯定可以赶在驿马之前赶到百里外的集镇。他与元琅从西边入镇,做出一副要前往扬波渡的架势,介时与送信的驿马迎头相遇,听到扬波渡出事的消息,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得不回头西转。不论是西北军或是安北军的人过来查探,在车马店里问到的只能是这样的消息。
驿兵几乎没有停留便向下一站跑去,把这个可怕的消息留给了集镇上所有想去扬波渡的客商们。驿站的驿丞是集镇上最大的官,他立即派人前往各间车马店向大家伙宣布,扬波渡有事,暂时封闭不许任何人出入,什么时候能解封要等上头的通知,所有的人要么就继续留下来等,要么就趁着雪刚下一夜赶紧回头,要是雪连上个十几天,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有多少,到时候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好说。
向远和元琅自然从善如流,吃过早饭高价买了一匹马换下跑了一夜的老马,头一个出镇往西,继续向兰州进发。
接下来的路很顺利,一路传递着消息的驿兵跑在前头,自兰州方面来的车队马队都知道了扬波渡封闭的事,有果决些的便和向远一样立刻掉头,犹豫些的便还在原地观望。
再过几天流言纷纷传开,说是边境上卫国与北胡国的人互打草谷,卫国这边一伙不知道什么人胆子贼大,越过边境线老远闯进了一个北胡国的部落,掳走了某个地位很重要的人。北胡国君震怒之下派人前来营救,一路从边境直追,深入卫国腹地一千多里地,直接炸了扬波渡。
自前朝起到卫国建国的这几百年来,打一阵,稳一阵,再狠打一阵,再谈上一阵,边境线上就从来没有彻底和平过,战乱结下的仇恨已经没办法解开,两国民众视对方如同仇寇,打草谷这种事稀松平常,吃了对方的亏,再狠狠地占回来,这就是两国间的相处之道。
流言中,被掳的那些北胡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北胡那些野女人虽说身条高壮了些,但胸是胸臀是臀的,分外妖娆,然后这个那个,说着说着就往下三路上拐,怎么下流怎么来。
如此的流言也传进了元杰的耳朵里,他还在赶往灵州的半道上,风雪漫天也浇不熄安亲王的怒火。卫国一年火爆药产量有限,眼看着北地边境上告急,这才从几位不对付的节度使的手指头缝里挪出来一些,急赶着发放西北、安北两军。谁知道他前脚刚离开扬波渡,后脚这些药就被北胡人给炸了。
安亲王一怒,自然也有人头要落地。顾不上休息,连夜迎着风雪骑在马背上的元杰粗重地喘息着,定一定心神,传令下去。河套平原太广阔,处处都是四通八达,谁知道北胡人会不会来个迂回之策从兰州方向潜出国境,所以不仅灵州方向的西北军与安北军要派人向扬州渡方向搜查,兰州方向的河源军也不能放松警惕,任何从扬波渡前往兰州的人都要过一遍筛子,宁可错抓一千,不能放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