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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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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从小对术法心怀崇拜,家境贫寒,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十二三岁时奶奶病重,他便外出干活,挣钱照顾年迈的奶奶。十八岁那年,奶奶逝世。陈元悲痛地料理完奶奶的后事,决定上云门拜师修道,却因其没有道缘根骨,拜师之路颇为坎坷,三登三回。好在他没有放弃,第四回再上烟云山时,正遇见吾恩君外出回门,听闻其四登云门,感念其修道心虔,便将其收入门中,编入外性弟子,陈元至此改名洛元。
可洛元天资不佳,十年修习,除了身体强健了些,别的毫无长进,但是凭借着自己入云门前在江南知名酒家的后厨打过下手,又颇受其大厨喜爱,习得一手好厨艺,在云门虏获了一众师兄弟的胃。云门修身十年无果,洛元自知此生与修仙问道本无缘,他本就尽人事听天命,故此惋惜之余却未大悲,只是感激云门恩情与师兄弟手足情谊,只想在余生为云门尽一份力,于是请命吾恩君后,自愿进入膳房掌厨,照顾云门弟子一日三餐时。
自从洛元掌厨后,云门的餐食便从单一清汤寡水的滋补餐,变成了美味与营养并存的大餐。云门的弟子修炼都比之前勤快努力了许多,因为每天开饭的时间点从痛苦变成了期待。洛元一干便是四十年,从小伙子变成了如今元师傅。
元师傅烧得红烧鱼,炒的辣子鸡,焖的牛肉煲,炖的猪肚老鸭汤还有蒸的猪肉包都是初一一想起来便要流口水的吃食,可即便如此初一还是时不时会馋嘴山下的红烧肉、小糕点,要缠着大家带他下山。这让元师傅‘心痛不已’,自己的饭竟然抓不住小初一的胃,真是失败啊失败。
此刻,初一和五岁的阿若蹲在膳房的后厨,两手来回倒腾地拿着刚出锅的热腾腾的肉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上那么一口,两人顿觉人生有了肉包子就值得了。元师傅站在灶台边上,指导今日帮厨的弟子炒菜,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虽得意,但嘴上还是饶不过初一,“我们小初一有了那山下的红烧肉就够了,哪里还要我这小肉包子,我还是多给一个阿若吧。”
说着便开了笼屉,热气一瞬从笼屉中蒸腾而出,竟比一旁的炒肉片还香,元师傅从里面捡了一个便放在了阿若面前椅子上的小碗里。阿若小小的头一歪,甜甜地道了谢,又得意地看了初一一眼。
初一捕捉到了这小人儿的眼神,这个气得呦,立刻正经道:“元师傅,楚尧师兄喝茶时说过,任何东西吃多了总归要味觉失灵的。所以阿一便想呀,不可对元师傅这色香味俱全的餐食味觉失灵,所以才时不时换个口味,才能让之前的本就美味的东西更美味。”
这厢,元师傅心里高兴了,不动声色地道:“欸,还是我老头子做得东西花样不够多,会让人发腻。”
初一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囊囊地道:“我发誓,元师傅做得是天下第一美味,独此一家,别得都不可比!”
元师傅哈哈道:“不逗你了,快吃了,回云顶去,天色晚了,阿若也是”,接着便从身后又变出一个包子放到了初一的碗里。
初一开心地拿起包子挑衅地看了一眼阿若,得到了他的一个不屑的眼神后自顾自吃了起来。说起来阿若三岁时被家人送来云顶,当时不过是小不点,来云顶后不哭不闹却也不说话,每日独坐在一处,饭吃得极少,带着阿若的师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初一那时还没有恢复神智,见其可爱,便每天以大哥哥自居,要照顾小娃娃。每天黏着阿若,阿若的小短腿走哪儿,他便走哪儿,阿若坐哪儿,他便坐哪儿。说起来,被他误以为是‘哑巴’的阿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傻子,别跟着我’,当时的初一开心极了,心道原来这小人不是哑巴,所以还是跟着他。起初阿若也从来不理这他送来的肉包子/小糕点,直到某一日饿急了,吃了之后才开始慢慢开始与他打闹,直到现在几日不见他,阿若便浑身不舒服,打着滚和带领师兄要他。初一对此颇为欣慰,自己的魅力颇大。如今已经过了两年,阿若的五岁比初一痴傻时可机敏许多,初一时常想自己若未恢复神智,过个几年定就从阿若手里抢不到包子了。思及此,阿一心道幸好,幸好。
“初一,我要回家了”,阿若吃完包子奶声奶气地对着初一说道。
初一一怔,云门有童子入云门三年不可归家的门规,如今才过了两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初一疑惑道:“为何?”
阿若道:“父亲传信来说,我母亲过世了,致远师尊准我先下山。”
这次不仅连初一怔忡在原地,膳房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只有火柴燃烧的哔卟声。阿若蹲在初一旁边,比起初一的身长,不过三尺多的小童更显得小团,阿若红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显得轻松一些。
初一赶紧放下手里的包子,擦擦手,想摸摸阿若的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只得轻声唤了一句阿若。
听到初一这一声阿若,洛若憋了一日的悲痛终于是决了堤,哇的一声哭出了声,眼泪糊了一脸,小小的身子无助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抖动着。初一赶紧将阿若抱在怀里,不停地拍拍阿若小小的背,红了眼眶,道:“阿若乖,哭出来就好了,阿若乖…”
想着他今日去找阿若时,这小小的人儿正坐在床边发呆,他大声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他当时虽然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初一心道自己该死,那么大的消息现在才知道,还是阿若自己讲出来的。这一天憋在心里,还装作轻松的模样,阿若本就比别得孩童心智成熟,三岁便离了家,如今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见着,心里该有多疼多苦,多想自己的母亲。
初一不由得收紧了手上的力度,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他记事起便只有师父,对他来说师父便是父母。当初师父走时,只道外出除魔,将他留在听雨楼五天五夜,他虽从小不机敏却也心有不安,便吵着熟识的掌柜的要师父,掌柜的只道师父外出,几日便回。直到几日后,致远君和吾恩君带着楚尧和楚尧找到了他,他才知道师父的位于云门的命铃已碎,临终千里传音云门托孤,二位师尊才寻到他,将他带回云门。他其实很怕生,来云门的第一年他只敢笑,多说话,想师父时便偷偷去师父的书房呆着,却也不敢多呆,日久地将痛憋着。来到云门后他大病过两次,一次是十岁时与楚扬落水;第二次便是这来到云门后第二年师父的忌日,他被带去拜祭牌位后大病了一场,久久不见好。师祖云游回门后,来看他,只道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才躲在致远君的怀里大哭了一场,病情才慢慢好转,这时众人才知不过五六岁的他是心郁成结、成疾。
阿若躲在初一的怀里,哭得快要断了气一般,这两年离家的孤单和思念都一齐涌上心头,和丧亲之痛紧拧在一起,嘶声道:“阿一,阿…阿一,我没有母亲了,我没有母亲了!”
听着阿若稚嫩伤心的嘶吼声,阿鸣悲恸的红了眼睛,元师傅转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睛,走到阿若身边,厚实宽大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阿若的头发,沉声道:“阿若乖,看到我们阿若那么乖,阿若的母亲定会很欣慰。”
“母亲,我好想你,阿若好想你…”
初一放开怀里的小人儿,轻轻地抹掉小脸上的眼泪,看着阿若婆娑的泪眼道:“阿若,青山师伯对我说过,人死了会化作这世间万物陪着他生前爱着的人,我师父是这样,阿若的母亲定也化成了风、化成了雨、化成了阳光守着阿若,爱着阿若。”
阿若哽咽道:“真的吗”
初一认真又郑重点点头,又将他抱入怀里,道:“只要生的人还记得,死去的人就不会消散,至少她会一直在我们的心中,记忆里。只要阿若还记得,阿若的母亲定就在这世间。”
接着道:“所以阿若要坚强,要快乐,若是有一日,阿若的母亲变成蝴蝶飞回来看你了,她才会放心。”
阿若看着初一的眼睛,仿若在探究初一话里的真实性,良久,他举起小手抹掉眼下的眼泪,虽然挤不出笑容,但认真的点头道:“嗯,阿若会的。”
这时洛城撩开膳房的房帘从门口探身进来,一眼就发现了初一怀里的阿若,道:“我们阿若果然和阿一在这。”
又对着元师傅和几个轮值帮厨的师兄弟问好,意识到大家的神情和气氛都不似往常那般自如与活跃,洛城便知晓,定是大家知道了阿若家中发生的变故。他走到阿若身边,蹲下身来,牵着他的小手,看着他哭得红彤彤的眼睛道:“阿若,我们等会就出发,一日半就到家了。”
初一微睁大眼睛,握住洛城的手一紧,道:“城城哥,你们等会就出发了吗?”
洛城嗯了一声,初一摸摸阿若的头,就赶忙站起来,往门外冲去,疾呼道:“等我,我回去取个东西!”
留下众人呆滞的留在原地,待到大家回过神,元师傅让洛城抱着阿若坐到椅子上等初一回来,自己净了净手,赶紧忙活了起来。洛城抱着呆愣楞的阿若,到不着急时间,他和另一个师兄将外出所需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只要等到初一回来就行了。
想到阿若可能马上要出发了,初一也顾不得腿上还扎着膏药,忍着疼,用冲回了云阁翻箱倒柜了一番,又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膳房,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耐疼的能力竟然如此之高,云阁和膳房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远,等到回到膳房两盏茶的工夫便过去了。撩开房帘的时候心里祈祷着阿若千万别就那么走了,等看到阿若乖乖地坐在洛城腿上时,初一松了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着蝴蝶样式小坠子的剑穗,精巧细致却不显得娇气,他将剑穗拂直递给阿若,道:“以后就让这剑穗陪着阿若吧。”
阿若和洛城一惊,这是已故的初一的师父悠行君留给他的为数不多遗物中的一样,初一一直视作宝贝。第一次见时,无论阿若怎么跟他纠缠,他都不肯给,阿若觉得他小气,还和他‘断交’了几天。之后,楚尧师兄告诉他,这蝴蝶剑穗的由来,他才明白它对初一而言的意义,主动找出初一和好,表明自己的愧疚和歉意。
见阿若没有伸手接,初一咧嘴笑道:“我知道你母亲喜欢蝴蝶,所以你常追着蝴蝶看,当初也才会追着我要这穗子。如今这穗子虽然代替不了阿若的母亲,但是就让它和我们一起陪着阿若。”
阿若看向元师傅和洛城,见他们都点了头,又看着初一的笑,小小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泪道:“谢谢阿一。”
接过穗子,阿若将它珍爱的放入自己的怀。
洛城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便道要抓紧出发了,让阿若与初一和元师傅道别。初一又塞了许多的小画本和蜜饯给他路上闲着的时候转移注意力,元师傅心里庆幸自己下午做的糕点坯子都是阿若爱吃的,也加紧将做好的糕点打包了一大盒子让洛城帮忙带着,又封了悼念金让洛城帮忙带着递给阿若的家人,膳房里的师兄弟也拿出些小玩意塞给阿若,让他一路上带着。一行人将他们送出云门外,心里都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只等着阿若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