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颗青果 ...
-
一个星期的军训接近结营了。
结营那天太阳不大，微风一阵阵地，从女孩子的发梢吹过，吹过男孩子的衣角。
林筱中午拉着她兴冲冲要去吃肉酱面。
“戚安，那个肉酱面真的很好吃，你真的要尝尝！”
林筱一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表情，许戚安笑着点点头，跟着她排在队伍的后面。
吃面的人很多，许戚安感觉自己排了很久，发尾黏糊糊地粘在脖子上，刘海夹在帽子里还是蓬松的，一张脸白戚戚的，眼角累得垂下开始扮可怜。
“我的天，戚安，你的脸，怎么那么白？身体不舒服吗？”
林筱捧着许戚安的脸，左瞧瞧右瞧瞧，瞧出她一脸惨白。
“你去坐着吧，我帮你买？”
“不用啦。喏，快到你啦。”
许戚安按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我好着呢！”
她自小肠胃不好，尤其到夏天胃口尤其不好，这会儿又从太阳下回来挤在食堂里。
食物的香味混在学生的汗味中，周围全是挤在一起的同学，空气闷闷的热热的，她实在提不起一点胃口。
早餐啃了一个面包撑了一早上，到了现在肚子还涨涨的，要说饿那肯定的，就是吃不下。
她记得初三时她在拼中考，大夏天同学都去吃饭她一个人在教室开着风扇走火入魔地读。那时候她也是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吃不下，光喝水，一个中午跑了几趟厕所。
一连几天好友顾兮染看不下去，连拖带拽地把她拽去学校旁边的一家面馆。
扑鼻的香气混在凉凉的冷气中，一下子打开许戚安的味蕾，那时候她才真的意识到饿得厉害。转头看到好友气得戚窍生烟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安！”
许戚安挑着几根面条，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手一抖，面条溜了回去。
许齐照和陆劲骁端着碗走过来时，林筱端着碗飞速从许戚安对面换到许戚安旁边，不安地戳戳许戚安。
后者和她交换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哥，骁哥。”
许戚安抬头打了一个招呼，林筱不敢动筷子，有些尴尬地也打了招呼。
许齐照笑着顺其自然地坐下，陆劲骁点了下头，坐在许戚安对面。
两人摘了帽子，许齐照嫌热，教官服上的两颗扣子已经解开了，陆劲骁还扣得严严实实。
这人估计不热。
林筱不敢讲话，许戚安不爱讲话，许齐照和陆劲骁在队伍里有一条规矩“食不言”。以致于周围都在叽叽喳喳讲话，唯有这一桌安静地不像话。
许戚安眼角一跳，默默注视她哥若无其事的样子。
许戚安嘴角一抖，气在嘴边溜了一圈。
许戚安如坐针毡。
两人一身迷彩服在学生中本是很显眼的存在，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往那一坐，路过的学生不免多看几眼，转过去多讨论几句。
林筱被两教官的气场吓到了，狠不得把“吸溜”也吞进肚子里，努力缩小存在感。
呜呜呜好艰辛的一顿饭。
林筱内心疯狂流泪。
偏偏许戚安一脸淡定，有一搭没一搭地吸面条，吃得毫无压力。
其实许戚安一点也不淡定，她偷偷瞄了一眼许齐照，又瞄回陆劲骁身上。
男人下颚线明显且凌厉，垂下眸子吃饭时眼皮遮去半分锋芒，细嚼慢咽，和她印象中的军人不太一样。
许戚安咬着筷子尖，眼神扫了一圈两位不请自来的教官陷入骁思。
许齐照你能再吃快点吗？
你嘴里怕不是装了绞肉机！
你能不能多嚼几下再吞下去？
亲妹吐槽，最为致命。
“看我有这么下饭？”
陆劲骁放下筷子偏头看她，越过桌子从她齿尖“解救”筷子。
指腹蹭过圆润的下巴，许戚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眼睛眨巴眨巴。
垂在两颊的刘海被汗浸湿，调皮地往外参差不齐地翘尾巴，配上许戚安懵懵的眼神，更显可爱。
“啊？”
“不多吃些？”
“吃不下了…”
像极了委屈巴巴又怕被家长训话的小可怜。
陆劲骁眉头一跳，竟然有些想笑。
事实上，陆劲骁嘴角确实弯起一个小弧度，语气也温和了些。
“这样不行，会低血糖的。带你买些面包回去吃行不行？”
“骁哥，”许戚安再三斟酌，犹犹豫豫说出口，“你好像在哄小孩哦。”
“嗯，哄小孩。”陆劲骁这回确实是笑了，“你可不是小孩吗？”
四舍五入，我在哄你。
“我不是小孩了！”
许戚安皱了皱鼻子，半撒娇半认真地强调。
“好好好，不是小孩，那这位姑娘，可以走了吗？”
陆劲骁站了起来，拍拍她的发顶，把她的气都拍没了。
许戚安磨牙。
小姑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眼睛里怒火烧得正旺，耳尖却有些红。
许戚安以为陆劲骁只是说说，结果陆劲骁真的给她买了面包牛奶。
小卖部里的几个女孩子侧目注视，大概是在说陆劲骁好帅之类的，许戚安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埋着头不敢抬头。
下午的结营仪式很顺利。
教官队先走了一步，只留下陆劲骁和校方沟通后续的事情。
许戚安站在教学楼下的榕树下等。
少女还穿着迷彩服，头上也还戴着那顶帽子，帽檐边上刘海不安分地探出来。她站在阴影里，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盯着几个光斑发呆。
少女很白，军训下来虽然被晒黑了些，大概是勤勤恳恳涂防晒的缘故，也没黑多少。
热风吹来，许戚安觉得热意更甚，背后是悠悠扬扬的蝉鸣，眼前是陆劲骁一步一步走过来。许戚安突然有了一种岁月绵长的感觉。
“等我？”
陆劲骁换上自己的私服，很普通的黑T胸口印着白色的一个“×”，黑T微微勾勒胸肌的轮廓，许戚安一下子视线不知道放哪，含糊着回答。
“走吧。”
“去哪？”
“军区大院。”
许齐照知道许戚安下午也放学，特意拜托陆劲骁捎她一程。
陆劲骁已经抬脚走了，许戚安小跑着跟上他。
一黑一白，踩在烈日下。那一刻，许戚安觉得心跳有些快。
两个人之间有点距离，她用余光看他，只看他充满力量的胸膛，往上是锁骨和喉结。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心动有点快，总是忍不住想去看他，想和他聊天，想了解他。许戚安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感受到一种从未有的感觉。像橘子汽水，酸酸甜甜的往上冒泡，不断膨胀。是……喜欢吗？
喜欢这个词一冒上心头，许戚安的耳尖就不住地发烫。
怎么会是喜欢呢？她才和陆劲骁认识一个星期啊。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盛夏的日头长，学校钟敲了16下，天还很亮，白日亮得刺眼。
可是会用余光瞄人的不止一个。
陆劲骁海拔高，他垂下眼眸，看见小姑娘扎了一个马尾，走一步晃一下，她帽子摘下来了，刘海有些凌乱。
白白的，软软的，藏在发丝里的耳尖却红得可爱，低着脑袋倒是有些可怜巴巴。
昨晚他做了一晚梦，梦见她摇着他的手撒娇，也是这副表情。
咬着下唇，白白嫩嫩的脸鼓着两个小包，可爱得要命。软软的手拉着他的手晃啊晃，晃得他的心也一起晃，又甜又腻的声音喊着哥哥。
简直是……要命。
想听她的声音，听她叫哥，听她开心时的笑声，听她说话时偶尔会上翘的尾音，像一把小锤子，每一下都砸在心坎里，砸得心里痒痒的。
不对劲。
陆劲骁支起手撑着额头。
这种感觉对于陆劲骁来说过于遥远，像极了他拼命训练爬到阻击手那个位置之前一样，心里痒痒的，渴望得到。
两人各怀心事，回军区大院的路上相对无言。
陆劲骁有时会从后视镜里看她，小小一只窝在座椅里看着窗外往后退的景物发达。
陆劲骁瞬间唾弃自己。
人家小姑娘那么小动些什么歪心思。
有些心动啊，在那个盛夏，有缠缠绵绵的蝉鸣声，有头顶的烈日，然后，它跟着风动了一下，就动了一辈子。
远远就见军区大院站岗的将士，笔直地站在那儿像挺拔的白杨。
“陆队，回来了啊？”
将士例行检查证件，往车里头看了一眼。
许戚安露出标志性微笑，“你好。”
“我一个妹妹。”陆劲骁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证件照，抬手敬礼。
将士也回了一个礼，笑了起来，“许家姑娘啊，认识认识。放行！”
陆劲骁点头开了进去，倒车镜中将士挺拔的身影越来越小，陆劲骁从后视镜中和许戚安对视上了，小姑娘眯起眼笑了起来。
“常来爷爷奶奶这儿住。”
陆劲骁没有讲话，利落地把车开进停车场。
停车场离住宅区有些距离，许戚安和陆劲骁一前一后走过去，夕阳将影子拖长然后交叠在一起。
干燥的触感蹭到她的手，许戚安转头那时风吹过，发丝被往后吹，陆劲骁刚好垂下黑眸看她。
许戚安在风里听到“peng peng”的声音，清晰极了，又有些遥远。
“行李给我。”
许戚安看着陆劲骁眼里两个自己一时愣住，陆劲骁的声音夹在晚风里吹进耳朵，低低的，很有磁性。
“呃…谢谢骁哥。”
陆劲骁在她飞速转头那瞬间低头笑了，黑眸里淡淡的笑意瞬间弥漫。
许戚安太像兔子了。愣愣看着自己的那时微张着嘴，兔牙露了出来，傻傻的，又很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陆劲骁突然很想放纵一回，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虑，甚至萌生了一种想和许戚安试一试的想法。
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只有野草疯长的边境和冰冷残酷的警惕，遇见你之后，我发现其实这个世界很可爱，鲜活而灿烂，有意想不到的场面，有从来没有的美梦，有可爱的你。
小、戚、安。
陆劲骁笑意更甚，迎着橘红的夕阳。
他拉着许戚安的行李箱，每一步都踩在她蹦蹦跳跳的影子上，很幼稚可又很心安。
她马尾甩啊甩，像小画笔一样，蘸着橘红的光线，在他心上绘了一副画。
陆劲骁摸出手机，对着他们的影子，镜头里小姑娘的马尾甩起来，他的影子错开她的影子，在她旁边，几乎和她的影子肩并肩。
有那么一瞬间，陆劲骁希望路再长一些，他再陪她走一段。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第一次萌生陪一个人久久的想法。
如果不能长长久久，那就陪你长大吧，看着你长成一个可爱自信的小大人，平安又顺遂地走过你的青春。
陆劲骁没想过在一起的这种可能，他无趣又严肃，哪里会让许戚安喜欢啊。或许她喜欢爱笑、阳光的男孩子，总之不会是他。
橘红染红一片天地，他的一颗心在那一刻突然变得热烈，忽然间跳得很快，一下一下，自己都能听见。
有点像……栽了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颗青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