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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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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悠悠,一晃十年悄然逝去,上京却似被岁月眷顾,繁华依旧不减当年,甚至愈发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街市,宛如一幅鲜活灵动的市井画卷,热闹得让人挪不开眼。街头巷尾,叫卖声、谈笑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奏响在这烟火人间。
小贩们各自吆喝,衣料商铺前,伙计们手脚麻利地展示着华丽的新款丝绸,几位富家夫人正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挑选。孩子们在街边嬉闹着,手中攥着糖葫芦,笑声清脆如铃。
偶尔有小贩抬头冲她喊:“这位姑娘,要尝尝糖葫芦吗?” 云璃对着热情的小贩微微摇了摇头,对周围的热闹置若罔闻,心不在焉地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街道渐渐宽敞起来,周围的繁华似乎开始散去,随着她脚步的前行,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有些冷清。一个熟悉的宅院出现在视野中——那是昔日的林府。
如今这里破败不堪,宅邸的门窗残缺,爬山虎肆意地攀爬上墙壁,野草已经蔓延到院中,曾经的辉煌只剩下断壁残垣。
云璃驻足片刻,眉头微皱,心中不禁一紧,难道林少弋已不在人世?
收回目光,她立刻转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沿着大街继续前行。街道两旁依旧人来人往,她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一边是喧嚣的烟火人间,另一边则是内心翻涌的思绪。
她走至一间古朴典雅的茶楼,门口悬挂红灯笼,暖黄的灯光透出,里面传来阵阵热闹的谈笑声。
“听说了吗?咱们林少弋林大人这几年可是大起大落啊!”一位年长的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着案几,吸引了茶客们的注意。
一听“林少弋”三个字,云璃脚步不由一顿,寻了个角落坐下,端起一杯温茶,仔细倾听。
“丞相独子,少年得志,中了状元,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呐!可谁知道,他刚中了状元,命运就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说书先生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林丞相遭人诬陷,被革去官职,流放偏远之地,硬生生在那儿熬了八年啊!八年光阴,满门衰败。”
茶客们纷纷感慨,云璃听着,眉头也微微一蹙。
台上的说书先生语调一转,扇子一挥,继续说道:“直到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林丞相的旧案才得以重审,冤屈终于昭雪。但可惜啊,林丞相因年老体衰,没等到昭雪那天就病逝在流放之地。新帝念他忠诚,破格封赏林少弋为大理寺卿,还赐下了一座新府。”
说书先生一席话,将林少弋这几年的经历讲得跌宕起伏,引得台下茶客唏嘘不已。
祸害遗千年,岂能这么轻易会死。
得知林少弋这些年并不好过,云璃担忧过后,心里浮现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她勾起嘴角,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那温热的茶水在喉间滑过,像是平息了她心中的某种隐隐的躁动。
她起身,变幻出一锭碎银,推门走出了茶楼。
找到林府时,天色已渐晚,只见大门紧闭,门口立着两位看门小厮。
云璃看着眼前的府邸,心中有些不确定,便向小厮询问:“此处是林少弋的府邸吗?”
右边的小厮瞟了她一眼。
云璃不染纤尘的容颜显然让他一惊。
但他很有操守,仍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
“我是林少弋的旧友。” 说话间,云璃双手随意地交叠在身前,眼神清澈又坦荡,仿佛真的只是来探望一位许久未见的故友。
小厮似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摇了摇手:“这种说辞,每日里不知要听你这样的美貌女子说多少遍,我家大人何等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面对小厮的无礼,云璃假意无奈地轻叹一声,佯装要离开。待小厮一转身,她身形如鬼魅般轻盈,几个起落便轻松绕过小厮,脚尖一点,翻墙跃进了林府。
落地时,悄无声息,还不忘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暗自嘀咕:“这小厮,眼拙得很。”
林府之大,布局之复杂,远超云璃的预料,她穿梭其间,不禁有些晕头转向。
路过一处廊桥时,几个丫鬟正拎着扫帚和水桶,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地忙碌着。
正思量着如何搭话,一名丫鬟先注意到了她,停下手中活计,先是一愣,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问:“你是何人?”
“林少弋的旧友。”
“可有拜帖为证?”
“拜帖?这......没有。”
那丫鬟的语气顿时警惕了起来:“没有拜帖?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云璃:“......”
话音未落,周围几名丫鬟纷纷上前一步,仿佛训练有素般,迅速束缚住了云璃。
云璃正欲挣脱,廊桥尽头,一抹清丽身影缓步而来,衣着华丽,显然与其他丫鬟不同。她的出现,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安静了几分,丫鬟们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栖月姐姐,府上混进了一位不明身份的女子,说要见大人!”先前的丫鬟连忙上前,恭敬地禀报,同时微微欠身。
云璃看着这位名叫栖月的女子,心中一动,觉得似曾相识,决定赌一赌:“栖月姐姐,你可还记得我?”
“你认得我?”栖月问。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云璃的身上,脚步轻轻一顿。
入目的是一张过分美丽又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肌肤如雪般白皙透亮,眉眼精致如同天工巧绘,仿佛一点尘世的气息都未曾沾染。
以往府上混入过不少美貌女子,或心思深沉,或图谋不轨,但眼前这位,着实有些,过于打眼了。
只是栖月很是茫然,这位雪中仙子般的姑娘,怎会认得自己?
云璃见栖月迟疑,故作天真地笑了一下,说:“从前在相府,姐姐照看过我,还教我和少弋哥哥种过府中的兰花。”
栖月心中疑虑未减,但神色缓和了几分,仔细打量着云璃,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思索着。
云璃只觉得有机会蒙混过关,接着说:“少弋哥哥儿时整日在书房里读书,有一次我偷叫他出来玩,被林丞相发现后,罚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还有……”
她几乎将记忆中林少弋儿时的点滴一一道来,一边说一边留意栖月的表情,生怕哪句话露了破绽,说话的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片刻后,栖月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双手一拍,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你,羽霜姑娘!”
赌对了!云璃心中暗自欣喜,表面上却依旧淡定。
“啊对,是我。”她应声说道,那语气就好像她真的是那个十年前在相府见过几次的小女孩羽霜。
栖月连忙示意丫鬟们放开云璃,动作轻柔地俯身扶起她,脸上满是歉意:“多年不见,羽霜姑娘竟已出落得如此不凡,奴婢差点没认出来。府里以往混进过一些不轨之徒,奴婢们这才警惕了些。”
“姐姐不必介意,” 云璃故作娇弱,眨了眨眼,语带委屈地问:“姐姐,现在能带我去见少弋哥哥了吗?”
她在心里想着,只要见到林少弋并慢慢接近,就有机会拿回内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是羽姑娘,那便随我来吧,我去通报一声。”说罢,栖月引着云璃朝长廊深处走去,脚步轻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云璃。
几个原本戒备的丫鬟也纷纷散去,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云璃紧随栖月身后,沿途熟悉地形,并小心打探羽霜和林少弋的近况。
日暮渐晚,夕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林府青石小径上,增添了一丝超凡脱俗的清幽之感。
走到一片竹林深处,一座挂着“静书轩”牌匾的庭院映入眼帘。
静书轩四周,翠竹环绕,偶有轻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与门内飘出的淡淡香气相互映衬。
望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云璃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恍惚,青丘小狐仙们的议论仿佛在耳边回响。
十年光阴荏苒,不知这凡间的司弋,是否仍旧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栖月轻步走向静书轩,伸出手,轻轻叩响门扉,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竹林中格外清晰:“大人,有客人求见,说是羽霜姑娘。” 她微微侧身,等待着回应。
片刻的静默之后,一道既熟悉又带着几分疏远感的清亮男声,穿透门缝:“进来。”
云璃的心猛地一紧,这声音在她的午夜梦回中曾多次回响。简单的两个字,如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了她紧绷的心弦。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恨意,缓缓推开了门。
室内光线柔和,透过雕花木窗洒落的阳光,与室内摇曳的烛光交织成在一起。
门口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古籍善本,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墨香与龙涎香。
林少弋端坐在一张古朴的书案旁,面容白皙如玉,在这柔和的光线下,更显得气质矜贵非凡。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他深邃的眼眸上,为那轮廓分明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他手中轻轻握着一卷古籍,指尖轻轻摩挲过每一行字句。
脚步声渐近,林少弋从书卷中抬起头,目光落在云璃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视线在这一刻交汇,云璃难免愣了神。
这凡间的司弋还真是一如既往,俨然一副俊逸出尘、冷峻端正到令她生厌的模样。
她不由得想起三界对她痴缠司弋的种种议论,恨不得将过去的自己和眼前的林少弋一并挫骨扬灰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过了许久,林少弋才不轻不重地开了口。
他问云璃:“你是羽霜?”
云璃怕说多错多,只简单嗯了声。
室内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一缕青烟,缓缓飘散,林少弋停下手中摩挲字迹的动作,微微抬手,示意她坐下。
云璃应声坐下,心中却不确定林少弋是否相信她。她偷偷观察林少弋的表情,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被识破,该如何应对。
“你从前身体不好,一直在江南养病,何时回的上京?” 林少弋的声音低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云璃眼睫动了一下,对上林少弋的视线:“刚回不久,这点小事,想不到少弋哥哥还能记得。”
“小事?” 林少弋轻挑眉梢,嗓音依旧不紧不慢,却莫名多了几分锐利,像藏在鞘里的匕首,冷不丁透出寒意,“当年若不是你去江南养病,我们此刻,应该已经依照婚约成婚了。”
云璃微微一怔,努力扯出个自然的笑,可那笑容僵在脸上,像贴歪的面具。
没想到林少弋和羽霜之间竟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这意外的发现也让她意识到,若林少弋真对羽霜有意,那她借此身份行事,反而方便了许多。
她眼珠一转,坐直了身子,大言不惭地笑着说:“少弋哥哥,实不相瞒,我此次回上京,就是为了兑现和你的婚约。”
林少弋看戏似地看向她:“谁派你来的,为何冒充羽霜?”
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云璃嗖地一下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好突然。
司弋究竟是何时看穿她的...
难不成一开始就没信,在这里逗她玩?
云璃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冒牌货,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羽霜,何来冒充一说?”
“我再问你一次,”林少弋眸光落回了书卷上:“你想好了再回答。”
云璃:“......"
“你就算问一万次,我也还是羽霜。”
云璃无奈,一股脑把她能想起来的关于羽霜的往事全部讲了一遍。
林少弋听完,动了一下唇,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他一言难尽的反应被云璃尽收眼底。
“我虽满心倾慕于你,却也明白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从未想过要强迫你娶我。所以,别再说什么我不是羽霜这种伤人的话了。”
话一出口,云璃自己都觉得这话假得离谱,像劣质的糖精,甜得发腻。
“十年前你才六岁,”林少弋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你认真的?”
云璃:“……”
失策了,说多错多。
云璃正欲找补,就又听他道:“姑且算你是羽霜,但这婚事作罢,往后不用再提。”那语气里透着狠劲,像高悬的利剑,让人胆寒。
云璃:“……”
忙活了半天,全白搭了。
“这婚事我不提了,可我只身一人千里迢迢投奔而来,少弋哥哥心怀悲悯,定不会忍心将我拒之门外,让我流落街头,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吧。”
说这话时,云璃心里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
出乎意料的是,林少弋沉默片刻后,竟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