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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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方微亮，草地上覆了一层薄霜。太阳还没露头，只能见到不远处青山隐隐的轮廓。
士兵们动作迅速，尽可能安静地拆除营帐，收拾行囊与装备，准备出发赶回京城。
他们经过主帐时便格外的小心，生怕惊扰了还在休息的人。
主帐内，周骁棠半眯着眼躺在床榻上，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还不太清醒。
过了一会，周骁棠终于从床榻上慢吞吞地爬起来，一头鸦青发丝随意散落，有几缕发丝还有些打结。看起来虽不至于乱糟糟，但也不是多么柔顺。
他蹬上靴子，套上昨晚就备好的黑色绣金外袍，就唤门外的侍从准备洗漱。
刚洗漱完，陈淮就进来禀报士兵们已准备妥当，等主帐拆除完毕，就可以随时出发。
周骁棠稍稍清醒了些，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起晚了。他不甚自然地抬头看向陈淮，有些尴尬道:＂都挺早哈，那就拆吧。＂
＂是。＂陈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然后转身出帐找几个士兵拆帐篷去了。
周骁棠见他出帐，才松了口气，士兵都晨起收拾大半天准备出发了，将军才堪堪起床。他也是全天下独一份儿了。
他把头发随便扒拉两下，就拿发带高高束起，走出了帐篷。
此时太阳已越过地平线，洋洋洒洒的金光投落在远处的群山上，群山与天际的界限更加清晰了。
周骁棠一上马，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地沿着从乌托至京城的官道行进。
沿路几乎每隔二三十里就会有一间小小的茶水摊，以供过路人补给之需。同时也预示他们离京城愈来愈近了。
过申时已经半个时辰，日头西下，晚风吹拂，大片火红灿烂的云彩映在空中，绚丽夺目。
他们的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一听茶水摊来传信的小贩说，去平定北疆的大将军周骁棠率兵班师回朝了，在城外村落居住的老百姓们纷纷出门，想看看传闻中凶悍严酷的的周将军到底是个啥模样。
在城外居住的村民们虽然离都城非常近，但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却与京城内居住的老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原因无他，就一条，京城内的房价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哪怕是村落里的地主家也要积累上一辈子的财富，才能够勉强在外城，也就是京城的外围买上一间占地不大的小宅院。
因此在城外居住的村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能进入京城的机会非常少。京城的警戒森严，没有正当的缘由一般不允许非京城人士进入城内。
京都繁华，王宫权贵遍地走，琼浆玉液如河流，但和他们无甚关系，他们看不到，也享受不了。
“这...这真的是周将军吗？”围观人群中一着褐色麻衣的青年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声。这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传闻周将军那是骁勇无比，战无不克，一把双月弯刀斩下无数敌军头颅，闻之能让小儿夜啼的冷面黑将军。
这白白净净的黑衣少年，眉毛修长微挑，双眸璀璨如寒星，唇色呈淡褐色与冷白的肌肤相映衬，加之高高束起的头发，骑着高头大马，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是这瞧着还没有我大呢。青年心里想道。
“嘿，你知道个啥！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护国公府小公子，如假包换的周将军！据说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尽得周老将军的真传。周老将军你知道是谁吗？那可是跟着先帝打江山平四海的护国大将军！赫赫战功加身，在先帝年间那是风头无两，可真是虎父无犬子！”一个一身锦绣衣袍的地主老财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顶上还用毛笔提了两个大字“雅正”，嘴边的八字胡须随着他开口而一撇一撇的，甚是滑稽。
要是这位身着褐色麻衣的青年稍稍有些文化，一定会吐槽一句“附庸风雅”。为什么呢？那不是废话嘛，谁会在秋天拿把扇子到处晃！满肚子墨水的拿把扇子也就罢了，人那叫真风雅。
这大字不识俩的地主老财仗着家里卖猪肉手里头攥着几个钱，上上下下打点好守城的侍卫，有机会多进几回城，给城内的小酒楼供些新鲜猪肉。毕竟小酒楼的进项无法与一品香和醉春楼这样的大酒楼相比，没这个财力和背景去储存些上好的肉类品。
冰，可是皇城特供，不是谁都能拿得到的。
这一来二去，也就听上一耳朵市井里的传言。什么今天张侍郎的儿子去赌坊里大杀四方结果被媳妇揪着耳朵灰溜溜地回家啦，明天御史大人到这家买了碗馄饨说明我家的馄饨好啦，诸如此类。
自从周骁棠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开后，他就成功登上了百姓日报的头版头条。这地主老财说的话可尽是他从城里听来的，一个字儿都不带改的。
他收起折扇往怀里一揣，摇摇头鄙视道：哼，一群乡巴佬。转头端着那锦绣衣袍也捂不住的肥肉一颤一颤地往村里走去。
大军还在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行，一眼几乎能看得到城门。
门前守卫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个个手执长矛，挺直地立在城门外。城楼上的弓箭手皆手持弓箭，似要蓄势待发。这紧张肃穆的氛围知道的是迎接班师回朝的大军，不知道的还以为北方的鞑子打进了京城！
就连进出城的老百姓见到这阵仗都不禁两股战战，脊梁骨冒冷汗，于是人流量都要比平时少上许多。
周骁棠看到这情景心里倒也没有多震惊，毕竟皇帝可是从聿贞族投降之日起就八百里加急命令周骁棠即刻率大军返回京城，不可有半点延误。
好像耽搁一会，周骁棠就会立刻手握兵权起兵谋反似的。至于这原因，皇帝心里有鬼，不过难以宣之于口罢了。
周骁棠率军行至大敞的，朱红色嵌鎏金门环的城门前，守城的士兵纷纷行礼恭迎周将军凯旋而归。周骁棠稍作停留，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微微抬起，示意他们起身。
他拉紧缰绳，正准备进入城门，忽然听见一句“将军且慢”，声音高调拖沓，尽显傲气。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两名守城士兵拦在城门口。
周骁棠循着声音的来源向上看去，只见一身着浅绯色官服，头戴乌纱的人影站在城楼上，格外招眼。
“陛下有令，为体恤周将军一路辛劳，特请周将军及其部下除去武器与甲胄，交于守城士兵代为保管，以便轻装简行，及出城之时，方可尽数归还。”
周骁棠放下缰绳，心中有些许疑惑，按赵国律法规定武将觐见皇帝不可携带武器，但从没听说过进城连甲胄都要除去。
但他也没迟疑太久，既然皇帝这样命令，不照办的话，可能连城门都进不去，也难免平白惹上猜忌。
他朝陈淮点头示意，陈淮便转头号令全军卸下武器和甲胄，存放至城门处。将军发话，将士们动作迅速把随身兵器和甲胄全都交给了守城士兵。
其实主要就是兵器。普通士兵身上的都不能算是甲胄，只是用坚硬藤条编制而成的藤甲，级别稍高的才能穿戴玄铁打制的甲胄，像主将，副将，各部领队等，对了，还有搁前阵扛军旗的。毕竟军旗代表全体将士，人在旗在，这阵势不能输。经过多日的匆忙赶路，除了扛军旗的还穿着甲胄，其余的早就塞进了马儿的后备箱。
趁这会，邬季笙趁乱跑到周骁棠旁边，一双狭长的眸子暗藏着点儿嘲讽的笑意，问道:“将军，您可看出这皇帝是何用意？这么奇葩的手段，我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见。”
他既然这么问了，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周骁棠也多少了解他的行事作风。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先问别人的看法，说的对也便罢了，一旦说错，他的十级嘲讽技能就会向你使用。说的你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质疑自己的存在还有没有意义。从一个看法上升到人生观世界观，没有身体上的折磨，尽是精神上的摧残。
后来周骁棠实在看不过去，找他谈了谈心，被噎得哑口无言后暴揍了他一顿，后来就收敛了许多。
众人也学会了不接他的话茬子，任凭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激昂慷慨，自问自答，倒也相安无事了。
于是周骁棠就回了一句没看出来，开始静候他的表演。
邬季笙抬头示意周骁棠往上看，“将军，上边这位，就那花枝招展，脖子伸多长，傲的跟只斗鸡似的那个，他就是那宦官李复收的干儿子。”
周骁棠心下了然，仔细看上一眼，虽没有邬季笙说的这么夸张，但也差不离。在武将面前的这份傲气，一般的京官可不敢有，可谁让人认了个有靠山的爹。李复，是个宦官，但这几年在御前可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所谓靠山，不就是皇帝本人？周骁棠虽远在北疆，也是对此人有所耳闻。皇帝信不信他不清楚，但极其亲近他，这就足够了。多少官员上赶着巴结他，即使有人对此心存不满，也不至于开罪他。老子有能耐，儿子这副模样，倒是不稀奇了。
“你说皇帝这个命令下的，与那老太监有没有关系？据说你爹周老将军可与他向来不和，不让咱们穿甲胄带兵器进城，这连军旗都给扛走了，谁知道咱们是打了胜仗回来的？都是一身黑衣，说是土匪进城都有人信，一点威望都没有。”邬季笙撇撇嘴，看大家伙都卸得差不多，就溜回原来的位置上，还顺手掐了一把张大志，获得了眼刀一枚。
邬季笙说的周骁棠又岂能不明白？
威望，皇帝不需要你有威望。即使他们一身黑衣的进了城，什么标志性物件都没有，老百姓和其他官员们也清楚他们是去平定北疆的队伍。可能有人会说，那还多此一举干什么？这不纯属脱裤子放风嘛！
当然不是，皇帝虽看起来亲近李复，但他也不傻。让李复的儿子来跟周骁棠正面刚上，将来若有朝臣对此事有什么异议，第一个想到的是李复，而不是他皇帝。可能李复也确实因私仇给皇帝提了这么一下，但也绝对是提到皇帝的心坎里了。
风风光光的大军游街和一群黑衣人在大街上游荡可不一样，那氛围不一样，引发夹道相迎，群情激昂的导火索没了。既敲打了周骁棠不要居功自傲，别太看的起自己，又减少了百姓太过于崇拜周骁棠对皇帝的刺激，出了事儿还能拿李复来挡枪，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但周骁棠对此事并无太大的意见，因为他并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