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明啊》绿茶茶香

35、绿毛

　　向亭晚有些绝望又有些释然，终于等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死亡，可依旧有些割舍不下向秦，也罢，没有自己，向秦的新生也许会更加顺遂。
　　“走吧。”向亭晚起身下床，长时间的饥饿与中毒让他十分虚弱，差点没站稳。
　　“去哪？”小锦说。
　　“天尊回来了，该对我行刑了吧。”向亭晚凄然一笑说道。
　　“天尊没说要见你啊...”小锦说道。
　　“那你慌慌张张跑来作甚。”大莲敲了一下小锦的脑袋。
　　“通风报信啊，让亭晚有个心理准备。”
　　向亭晚：“......”
　　“那你就在此处等待通传吧，我们得回去修炼了，若是被天尊看到我们贪玩会被挨训的。”大莲拉着小锦的手边往外走边说。
　　待两人离去，向亭晚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到来。
　　直到天黑，天尊也没召见自己，也许天尊忙的忘记自己了，也许...他想生生饿死自己？
　　向亭晚翻身下床，迈开虚弱的双腿，想去院里找大莲他们替自己出出主意，房门刚打开一条缝，数道淡蓝色的莹光便洒了进来，院内站着一个身穿白衣散着发丝的人，那人双手微举结印，控制着繁星移动位置，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莹白的月光。
　　向亭晚慌忙关上房门大口喘息，能控制星辰之力的人唯有天尊。竟不是一位白发老者。
　　听到房门响动，天尊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本想着待人醒了，便将人拥进怀里，再也不松手，可自己回到殿中，感受到那人在偏殿细微的呼吸声，都让他方寸大乱。
　　不是不是见，而是不敢，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被自己伤害的人。
　　天尊施法完毕，站在这院中看着眼前的星光。
　　“天尊天尊，您身体恢复了吗？”池子边上探出一堆鱼头，大莲也飘了过来。
　　“无妨了。”天尊说道。
　　许久。
　　“他近几日可好？”天尊又问道。
　　“还好还好。”锦鲤七嘴八舌地说。
　　“不好不好。”又有鱼说。
　　“怎么了？”天尊蹙了蹙眉问。
　　“前些日子误食了山下野果，中了毒，昏迷了几日，现下已无大碍。”大莲探出花瓣说。
　　天尊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放出一缕神识飘了进去。
　　塌上的人约莫十八九的样子，身形消瘦，面色有些苍白，躺在塌上胸口微微起伏着。
　　天尊那神识化作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躺倒床上，将那人拥入怀中。
　　向亭晚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向秦了，可今夜却梦到了他，梦到了在北疆那小小的客栈，两人对着一对红烛拜堂，向秦贴在他的耳边说着情意绵绵的话。
　　天光大亮，那缕神识化作点点星光散掉了。
　　向亭晚睁开眼睛，脸上有些微凉，抬手一摸，竟是一手鲜血，原是夜里梦中流泪了。
　　还未等向亭晚寻着帕子将脸擦拭干净，房门便被人撞了开来。
　　“呀，你怎么又哭了？”小锦看着向亭晚一脸鲜血说道。
　　向亭晚苦涩一笑。
　　“你的精元燃烧过多，身体都有些透明了。”小锦惊叹道。
　　向亭晚抬起手看了看，果然，自己竟能透过自己双手看见床榻。
　　“你这是有多伤心啊，你若是成了史上第一个将自己哭死的鬼魂，那就省得天尊动手了。”大莲感叹道。
　　“那就没人替我了却心愿了，我不会再流泪了。”向亭晚说，“对了，你来找我何事？”
　　“哦，天尊要见你了跟我走吧。”小锦说着便去拉向亭晚。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你让我擦把脸！”向亭晚挣扎道。
　　“一会就灰飞烟灭了，别擦了，别让天尊等急了。”小锦拉着人边走边说。
　　向亭晚：“......”
　　正殿里，天尊坐在高堂之上，大莲站在殿内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天尊刚开口，大莲便扑通一声跪下，今日见向亭晚本就心慌难耐，这朵蠢花竟非要赖在这里。
　　“这里没你的事，你退下吧。”
　　大莲竟一声不吭，身体前倾趴在了地上，自己答应过亭晚替他求情，今日天尊无论说什么自己也不能离去。
　　天尊深吸一口气，刚想发作，便听到了两道脚步声。
　　刹那间，两道身影便映入了眼前。
　　天尊呼吸一滞，心脏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
　　那单薄瘦弱的人呈现半透明状，仿佛一阵风便会吹散。
　　入了这庄严宝殿，向亭晚便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没走几步便看到大莲趴在殿内。
　　天尊威严果然非比寻常，小锦扶着向亭晚走到大莲身边，两人跪下。
　　看着向亭晚颤颤巍巍跪在自己面前，天尊刚要开口制止，向亭晚便俯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天尊打了个哆嗦。
　　“天尊，我作恶多端，诚心悔过，甘愿伏诛，但临死前还望天尊能了却亭晚一桩心愿。”向亭晚俯在地上说。
　　伏诛？伏什么诛？天尊心中疑惑，说道：“起...”
　　“求天尊开恩，圆了他的心愿”大莲与小锦两人也不住磕头。
　　天尊：“......”
　　“说吧。”他有心愿，别说一个心愿，千个百个，只要他说出口自己定当完成。
　　天尊清冷威严的声音在这殿中给人一种来自灵魂上的压迫，可向亭晚却从那冰冷中听到了一丝柔情。
　　自己是疯了吧。
　　向亭晚自嘲地摇摇头，俯在地上看着自己指缝中的血污说：“我有一个心爱之人，他死了很久了，可是我没能和他好好告别，我的心愿是希望能在看他一眼。”
　　天尊衣袖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姓甚名谁？死于何时？”
　　“姜国镇国将军向秦，死于建安十九年冬。”向亭晚说道。
　　天尊：“为何执着于想见他？”
　　“我做了错事，我想告诉他，十三年了，我明白了，我不该杀阿素，我知错了。”向亭晚俯在地上咬着牙，努力地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你俩先去出去。”天尊说道。
　　“天尊...”两人恳求地看着天尊。
　　“我会圆了他的心愿。”天尊说道。
　　两人躬身退出。
　　“多谢天尊。”向亭晚再次叩首。
　　“他原谅你了。”天尊说道。“他也很想见你。”
　　向亭晚释然地笑了笑。
　　“你不是想见他吗？抬起头来。”天尊一个闪身，便半跪在向亭晚身前，扶起他的手臂轻声说。
　　向亭晚虚弱至极，被天尊提着直起了身子。
　　待到向亭晚抬起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茫然地举起手掌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天尊原本看到那张沾满血污的小脸就心疼不已，现下这人竟自残，天尊扣住向亭晚的腕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那一巴掌抽的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皱着眉头，那神情与昔日向秦看自己时一模一样。
　　“阿...阿秦？”向亭晚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这天尊为何长得与阿秦如此相像，只是阿秦多年在沙漠里风吹日晒，皮肤没有眼前这人细腻。
　　“是我。”天尊说道。
　　向亭晚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往后爬了几步。
　　向秦便是天尊，可人间的向秦没有一丝灵力，是个凡人，那向秦便是天尊下凡转世，自己祈求神明杀了自己，神明听到了，所以自己遇到了向秦，也正是如此，自己死后才没有重入轮回，而是被天尊带到了神界。
　　可是...自己与向秦的感情刻在了自己灵魂深处，那天尊呢，那短短十几年的相守在天尊漫长的生命里算的了什么，黄粱一梦罢了。
　　自己爱的那个向秦，随着天尊归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让自己也随着向秦消失在天地间吧。
　　“既然如此，亭晚心愿已了，天尊动手吧。”向亭晚认命般俯下身子，低声说道。
　　“如何动手？”天尊收回伸出的手指问道。
　　“天尊下凡历劫可是为了寻我踪迹？”向亭晚说道，“那个不入轮回专门夺舍婴儿□□的恶灵。”
　　“是。”
　　“既已寻得我，那天尊便动手吧，反正我那心爱之人已...不在了。”向亭晚说道。
　　天尊抬起手，一道金光映入向亭晚眼里，果然，天尊断绝七情六欲。正在向亭晚准备死亡时，那金光进入身体，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充满四肢百骸，透明的身躯也恢复为实体。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你在这宫中住下吧，我会护你周全。”天尊话音未落，向亭晚身体一软，便躺了下去，天尊的话，向亭晚自然没有听到。
　　“亭晚！”按理向亭晚不会排斥他的灵力，为何会突然晕倒？
　　天尊将人抱上宝座之上，当日向亭晚来到神界时是被自己灵力召唤上来，自己当时正在闭关，没有来得及替他检查身体，当下便细细检查起来。
　　一道淡绿色莹光进入向亭晚身体，这具身体没有肉身，但却五感具存，像凡人一般知冷暖有痛楚，可又与灵魂一般没有眼泪，先前呈现透明时便是因为他伤心过度燃烧了过多精元。
　　可自己已修复了他的精元，为何还会晕倒。
　　这是，向亭晚腹部传来“咕噜”一声。
　　天尊扶额，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太泽宫灵物皆已辟谷，整个宫里没有吃食，向亭晚是饿晕了，虽然这具灵魂不会饿死，但饥饿带来的痛苦却是与凡人的感受无异。
　　天尊抱着向亭晚走出大殿，小锦和大莲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见向亭晚被天尊抱出两人登时瞪大了眼睛。
　　“天尊......”清冷禁欲生人勿近的天尊竟然抱着向亭晚？
　　“没我准许不得踏入侧殿。”天尊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侧殿，将向亭晚放到塌上以后便化作一道流光入了凡尘。
　　向亭晚是被一股子肉香勾了起来，向亭晚撑起虚弱的身体，睁开眼环顾四周，只见那白玉桌上放着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可那桌前还坐着一人——天尊。
　　“醒了便来吃饭。”天尊看了他一眼说道。
　　断头饭吗？
　　向亭晚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松鼠鳜鱼，白灼虾，红烧肉，还有几道青菜和一盘糕点，桌子上放着两幅碗筷。
　　向亭晚拖过椅子坐下，天尊拿起一白玉小碗，盛了一碗荷叶莲子粥，递到向亭晚手里：“先喝点粥。”
　　向亭晚应了一声接过碗，低头喝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两人还在人间一般，可是两人知道，不一样了，他们何曾这般相顾无言过。
　　向亭晚心想我的阿秦，真的消失了。
　　他生气了，不能原谅我了吗？天尊苦涩地想了想，也是，自己那夜那般对他，第二日娶了三个女人回府，不告而辞不说，还将自己死讯瞒了他十年，醒后发现自己是神君，这被欺瞒的感觉换谁都无法接受吧。
　　一只晶莹的虾肉落入向亭晚碗中，向亭晚茫然抬头，天尊竟在替自己剥虾。
　　天尊垂着头，一只虾落入那莹白的手中，三两下便除掉虾壳，晶莹的虾肉便落入了那仙人手中。
　　向亭晚抱着碗微微后躲。
　　天尊递出虾肉的手一顿，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伤感，随即身子前倾，将虾肉放进向亭晚碗中。
　　“记得以前，你爱吃虾，便时常做虾，多吃点。”天尊出神地说道。
　　“阿秦不爱吃肉，所以便多做鱼虾给他补充营养，其实...我不太喜欢。”向亭晚虽然嘴上说着不喜，但还是将那虾肉放进了嘴里。
　　天尊低下头，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良久，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向亭晚碗中，“吃肉。”
　　向亭晚看着天尊，那张冰冷的脸仿佛有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像极了向秦欺负狠了自己懊恼时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竟是酸酸的。
　　“天尊，您不必这样，我自己来就好。”向亭晚垂着头说。
　　天尊一脸受伤，好吧，我看着你吃。
　　向亭晚饿极，大口往嘴里塞着红烧肉，脸颊被肉撑得圆滚滚，天尊看着那人，嘴角不由地上扬起来。
　　“吃饱了。”向亭晚放下碗筷抬起头，正对上天尊那双含笑的眼眸，那一刹那，向亭晚觉得这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向秦。
　　天尊抬起手，拈掉向亭晚嘴角一粒饭粒。
　　那被天尊触碰的肌肤，像是触电一般，向亭晚眼神闪躲地站了起来。
　　“天尊，我吃也吃饱了，心愿也了却了，您动手杀了我吧。”向亭晚说。
　　天尊面色冷了几分，站起身子收拾桌上残羹剩饭，“我不杀你，你在宫中安心住下便可，除了后山不能去，这整座山都是你的。”
　　“您费劲周折不就是为了捉拿我？然后法灭我？”向亭晚问。
　　“谁告诉你的？”天尊不解。
　　“大莲和小锦。”
　　“一条脑子只有黄豆粒大的蠢鱼和一根筋通到底的莲花的话你也当真？”
　　向亭晚：“那您捉我回来？？”
　　虽说一开始的确想捉他回来弄死，可谁知自己竟爱上了他，竟不能将红尘往事当做大梦一场，更何况，自己本就对他.....更何况他现在正在生自己的气。
　　见天尊蹙着眉头不再说话，向亭晚怕他生气，便转移话题道：“我自己收拾吧。”哪有堂堂天尊收拾饭桌一说。
　　“你不会。”天尊说道。
　　向亭晚：“？？？”
　　“一些杂活，我做的来。”向亭晚说道。
　　天尊：“这太泽宫里花草树木皆通人性，你来收拾莫不是往外一扔，这鱼虾根茎若被他们看了去，定会吓破了他们的胆。”
　　向亭晚：“......”
　　只见天尊将食物放于一处，伸手在上方一握，那残羹剩饭便化作齑粉散掉。
　　好厉害啊，向亭晚心中感叹。
　　“日后吃饭记得背着他们。”天尊说。
　　“这宫中生灵皆能口吐人言，就连那河虾，都能跟我聊天，我哪有东西可以吃啊。” 向亭晚话说出口便觉不合时宜，自己怎可对天尊抱怨。
　　“言之有理。”天尊点点头，随即打了一个响指，一只青色飞鸟出现在两人面前。
　　“天尊寿与天齐，万寿无疆。”青鸟鸟嘴一动说着吉利话。
　　“这是青鸾鸟，可出入于人神两界，且速度极快，日后我若不在，你便让她载你去人间吃饭。”天尊说到。
　　“青鸾谨听小仙君调遣。”青鸾面对向亭晚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向亭晚看着那漂亮的青鸟说。
　　“没名，请仙君赐名。”
　　天尊看着向亭晚眼睛亮亮的看着那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开口道：“羽毛丰盛，毛色靓丽，就叫绿毛吧。”
　　青鸟：......
　　向亭晚：......
　　“退下吧，亭晚，你随我来。”天尊说道。
　　青鸟从窗外飞出，向亭晚跟在天尊背后踏出殿门。
　　池子里鱼头簇拥，大莲飘在池子上方，皆张着大嘴看着两人。
　　天尊怎么还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