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时光中走过》千辞君

4、溯回「4」

　　五月十九日。

　　雨声一夜未歇，持续不住的淅沥着。出乎意料的是，到了下午，沉闷的云层忽地被天光划破，一道漂亮的彩虹弯在了天穹。

　　溯回坐在面包店里，百无聊赖又如坐针毡。

　　程璨在店里忙活了一整天，其实今天人并不很多，他忙来忙去是在为他母亲做礼物。

　　因为程璨是五月二十号凌点左右出生的，加上一直本着生日就是母亲受难日的原则，所以他从懂事起就每年都在这天准备一份小礼物送给他妈妈。

　　今年，他给她折了一束康乃馨。粉色娇俏的花朵，修长精致的枝茎，很是好看。

　　哦，在旁边给他帮忙的是他的青梅竹马——白伊。

　　两个人站在柜台后面有说有笑，暖色调灯光打下来，很像什么青春电影里会出现的片段。

　　真好啊，看起来就很幸福。可往往，幸福不过是个虚浮的泡沫，你拿手指轻轻一戳。

　　啵。

　　就露出里面真实的不幸。

　　差不多到时间了。

　　程璨把店里的物品分类收拾好，抱起那束包装精美的纸叠的康乃馨关了灯，起身走到店外锁上门。

　　顺路将白伊送到她家楼下后，脚步轻快的往家里走，那扇往常这个时候都亮着的窗子意外黑漆漆的，像是在这栋半旧的楼上开了个诡异的口。

　　他顿了顿，应该是妈妈准备了惊喜才故意关灯的，就这么想着他沿栏杆生了锈的楼梯一路奔到了四楼。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本来满面笑容的程璨在吸入家里第一口带着浓浓一氧化碳味道的空气时瞬间变了脸色，他用空出来的手掩住口鼻，焦急而又恐慌的寻找。

　　“妈？妈？！”

　　回应他的，是漆黑诡谲的夜色。

　　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卧室也没有。

　　他红着眼睛推开一扇扇们，失望又庆幸。连卫生间也找过之后，他颤抖着手握住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

　　吱呀。

　　熟悉的拖鞋，熟悉的围裙，熟悉的发白起皮的手，熟悉的安静平和的脸。

　　他的母亲倚倒在床脚，身体冰冷毫无生息，他小时候画的自己和母亲的幼稚画作散在无力垂下的手边，镜框破了。

　　程璨踉跄着上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任脸上涕泪横流。

　　时间化沙般流走，他终于抬起头，一片衰败的眼里满是痛苦，哑着嗓子问：“这就是原因吗？这就是我要面对的事情吗？”
　　溯回静默在一旁，没有回答。

　　“我可以收回我的话吗……我面对不了。”

　　“……”

　　“这是我相依为命的人啊！是一边在超市打工，一边帮人洗衣服供养我的妈妈啊。她还没有等到我毕业养活她，还没有出去旅游过，还没有、看看我给她叠的花。”

　　“……”

　　“溯回我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我求求你，把我妈还回来，你换个方式考验我好么？”他跪行过来拉住她的衣角，不断卑微地重复着乞求。

　　这个曾经干净明朗笑容璨若天光破层云的少年，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像是一件烧过头了的绝世好瓷，不住地往下淌水珠。

　　“程璨，”溯回弯下腰和他平视，“对不起，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也很难过，我也无能为力。这是注定发生的，不管你有没有遇见我，都会发生的事。虽然很难，但我希望你能走出来，不要被困于此。”

　　闻言他转过头不再看她，不知过了多久，才闷声问：“你说过我可以回去的吧，我可以回去改变这一切吧。”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自己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做好准备了吗？倒回到24小时之前，不是没有代价的。你会在扭曲的时空中被分割成粒子，再被一点一滴拼回，那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程璨仰起脸，轻轻呼出一口气，有泪水从眼角滑过迅速湮灭在他的发丝里。他用力牵起唇角勉强扯出笑意：“我已经不怕疼了。”

　　嘎吱……嘎吱……嘎吱。

　　不知名的旋律从半旧的音乐盒中颤巍巍的溢出来，周遭环境不住扭曲变化消失，他站在时空骤变的缺口，像一只羽化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