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时光中走过》千辞君

5、溯回「5」

　　五月十八日。

　　有水流的声音，有炒菜的香味，还有，脚步声。

　　坐在椅子上的程璨猛地睁开眼，周围是他熟悉的一切，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五月十八日二十一点三十分。

　　他真真切切的回来了，回到了什么都还没失去的二十四小时之前。

　　眼前有身影端上一盘素菜，他站起身，眼泪不可抑制的往外涌。

　　“怎么了？”她把手往围裙上抹了抹，转身抽了张纸给他擦眼泪，“发生什么事儿了？”

　　而程璨只静静的站着流泪。

　　“你这孩子，生病了还是在学校受委屈了？你跟妈说啊，别哭了，哭的妈心里难受。”

　　闻言他轻轻抱住了瘦弱的母亲，哽咽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我不就在这儿吗？”

　　“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又说什么胡话呢？快吃饭吧，马上凉了。”

　　接下来就是重复之前发生过的，他擦着头发推开门，便看见了站在他书桌旁的溯回。

　　只是这次，没人再开口讲话。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走到了溯回身边和我一起看向窗外。

　　嗒。

　　一滴雨水从无法再承受水汽的灰色云层中坠落，穿过空气和尘埃，以满弓之箭的姿态跌入大地，溅起无数细小水花的同时迅速湮没在泥土里。

　　下雨了。

　　五月十九日。

　　直到凌晨，程璨才终于支撑不住趴在窗边睡去，他心里已经拟出了计划。

　　溯回垂眼看他睡梦中皱着眉却倔强扬着唇角志在必得的侧脸，心里莫名有一点针刺般的难过，他到底还没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一早程璨便出门上课，迎着雨逆着风，溯回从窗口看他，觉得他有些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倒是这雨，好像下的比之前更恼人，淅淅沥沥的总也扯不断，还不如痛快一场暴雨来得利落。

　　忽然听到钥匙转动门的声音，她走到客厅，是小心翼翼护着一沓粉色彩纸的程璨。

　　“我跟店长请了假，下午白伊一个人看店，我回来守着，这次一定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发生。”

　　溯回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转而问他：“还是要叠康乃馨吗？”

　　他点了点头，带着点轻松：“要不要帮我？”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东西，还完全没有一点天赋，程璨手把手教了好几次依旧折的歪歪扭扭。

　　最终溯回举手投降决定放弃，只做一些递剪刀胶水之类的简单工作。

　　茶几上摆着的花朵越来越多，似乎比之前更为精致，他轻轻添上一支：“数数？”

　　她点头答应，却老是因为跑神而数错。程璨无奈的摇了摇头：“时间行者是不是都数学不好？啊，手工也不好。”

　　溯回干笑两声：“我是独此一款。”

　　“刚好一百支，”谈笑间他已经数好，带着点怅然叹道，“希望我妈长命百岁。”

　　她一瞬失了神，而后赶快转移话题：“你买包装纸了吗？”

　　程璨点点头，从袋子里抽出一张漂亮的玻璃纸，琉璃般闪着五彩的光芒：“像不像小时候吃的糖的那种包装纸？我一直觉得这种纸特别好看，”他声音低下去，“忘了，你不是跟我一样的人。”

　　溯回淡淡的笑了下算作回应，她早就失去了过往的一切，包括虚无缥缈的回忆。

　　一百支康乃馨罗列整齐的躺在铺好的玻璃纸上，再把玻璃纸两角重合粘在一起，最后用丝带打成蝴蝶结扎好口。平常又简单的工作，程璨却认真庄重的好像在做一件伟大艺术品的收尾。

　　“怎么样？”他翘起嘴角有些炫耀。

　　“很美。”

　　“奇怪，我妈九点钟就下班了，这马上都十点了怎么还不回来？”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清晰传来。程璨皱着眉循声找去，却在自己房门口呆住了。

　　他六岁时画的他和妈妈，小手拉大手，后来装了个玻璃相框挂在了墙上。如今残败飘落，地上一地玻璃渣。

　　程璨慌了神，顾不得其他夺门而出。

　　他母亲工作的超市离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今天却好像格外的长，看不到尽头的长。

　　在第二条街的十字路口，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群人。程璨本来没多关心，一句碎语使他停下脚步。

　　“阿姨您刚刚说什么？”

　　“哦，我说啊，这出车祸的是对面那家超市的服务员，啧啧，也是可怜。”

　　他如遭雷劈。

　　发狂一般拨开人群，最终无力跪倒在血泊中双目紧闭的人身旁。

　　不知何时粘在身上的一片粉色纸屑，悠悠荡荡的飘下来，沾了泥水，沾了鲜血。

　　而后，他抑制住低声的抽泣，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站起来朝家的方向奔去。

　　溯回知道，他彻底陷入了这两日之内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