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逐日》行苇

58、又入药仙谷

　　萧历瑾顾不得其他，收起红珠放在怀中，抱起叶云徊便飞身冲向石阶。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片跪下的兵俑，一直没有再动。虽然知道极大可能不会被追赶了，萧历瑾还是提着一颗心，踏上青石台阶后一路催动内力，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飘了上去。
　　那青石阶却长得没有尽头一般，等他到达顶端，内力几乎不支。通道两端壁上都镶了许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一路照亮如同白昼。而这石阶尽头倒没有什么机关埋伏，单只一扇殷红的门。初看颜色以为是木质，然而等他扳动了旁边的龙头机关，听到由于经年不用而发出的微微响动，才知是铜铸的。只是眼前这扇门的规模，跟先前墓室里的那两扇大铜门相比，形容气势上都差了许多。
　　门打开后，自上而下出现一片银蓝色光幕，严丝合缝地贴着两边的石壁生长。虽不清楚光幕后面有什么，又通向何方，此时已顾不得许多，那群兵俑会不会跑出来也不好说。萧历瑾把心一横，抱着叶云徊穿过那片光幕。而那门几乎是马上就在他们身后合上了，跟周围的石壁融在一起，根本看不出这里方才开过一扇门。
　　那光幕显然是一个结界，结界这边日头耀眼，周围山石林立绿树葱茏，不知是何方地界。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萧历瑾把叶云徊小心放在地上，拉开肩头的衣衫，打算吸出毒血。衣领刚敞开一点，一尾金羽绿宝石吊坠滑了出来。他忽然愣住了，双手定住一般。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件东西，是在灵台城河中水下，当时他脑中立刻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即便此刻，他仍不敢相信一般，缓缓伸出手，轻轻碰了下那枚美得眩目的吊坠。在指尖就要碰到它的瞬间，他猛然闭上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闭双唇，害怕它会突然消失。好在手指的触感带着暖暖的温度，是她的体温所致，让他确信这不是幻觉。慢慢睁开双眼，他的心落回胸腔，跳动得十分剧烈。他从没有这么失态过。
　　盯着怀中人看了好久，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立刻挥指在她伤口周围点了几下，以阻毒性快速扩散。接着想也不想便俯身吻上那伤口，一口一口吸出毒血。其实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就算没用，也要试上一试。直到吸出的血变回殷红，整理好她的衣服掩住伤口，抱着她起身，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面前是一条汩汩的河流。听到那流动而富有生气的水响，不觉十分悦耳。萧历瑾沿着河流一路而行，过了好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再走了一会儿，河流水面越来越阔，两岸的草木也密集起来，看起来很有一点鲜活气了。
　　沿着河岸一直走，前面竟然出现了人声。眼前是一派田园景象，有人耕种，有人摘果，童子追逐嬉戏，老人坐在一处谈天，还有一些背着药篓的人结伴而过。房屋错落有致，鸟鸣犬吠夹杂其间。这里的人面色平和满足，看着竟然都有几分仙气。
　　正想开口询问，萧历瑾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前不忘把叶云徊紧紧圈在身前。

　　先传入耳里的是一阵悦耳鸟鸣，清脆动听，时远时近，像是在召唤什么。萧历瑾只觉头痛欲裂，慢慢睁开眼睛，勉强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置身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布置简洁规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桌前有一个绿色身影在忙着什么，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是位气质娴静的年轻女子。
　　见他醒了，女子很是惊喜，走上前来道：“你终于醒了，昏睡了整整五天五夜。先把药喝了吧，趁热。”说着递过一碗汤药，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汽。
　　他没有去接，下意识往身边一看，心头一凉，随即翻身下床，就要往外奔去。绿衫女子忙道：“你可是要去找那位和你一起的姑娘？”
　　萧历瑾闻言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眼神冷得吓人。
　　绿衫女子接着道：“你们一起晕倒在我们谷里，因为并不清楚二位是何关系，稳妥起见将你们分开安置在不同的房间。”说着她笑了笑，“无需担心，她也在这个院子里，我师兄正在照看她。”
　　萧历瑾眉头皱了起来，冷冷道：“你师兄？”
　　绿衫女子点点头：“这里是药仙谷，原本外人是进不来的。虽不知你们是如何进来的，但你们一来就倒在了地上，我们药仙谷的人很多都是吃采药习医这碗饭的，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将你们救了回来。那位姑娘情况比你严重些，眼下仍有余毒没有排出，我师兄最擅解毒，因此是他在看顾。”
　　“她在哪里？”他眼里的寒意消退了些。
　　绿衫女子伸出手往右指了指。
　　还不等她将手指放下，眼前这位面色冷淡，举止有威仪的男子就已出了房门，脚步急急地往右而去。
　　院中有不少守卫，看见突然出来的萧历瑾都颇为惊讶，不时低声交谈。萧历瑾并不在意他们，只是快步向右边那间屋子走去。
　　房门并没有关起来，一名看起来温文尔雅身形清瘦的年轻人正在为床上躺着的姑娘专注把脉。他忽然感到一团黑影压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抬头一看，一个面色冷如冰山的男子站在门口静静盯着他，看得他一阵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还不及他说些什么，男子大步踱进来，盯着他沉声道：“行了吗？”说着扫了扫他搁在姑娘手腕上的手指。他不由得心底一颤，收回手来，知趣地起身退到一边，看那男子握住姑娘的手，仔细打量她苍白的脸色和失去血色的双唇。
　　他觉得这人真是非常没有礼貌，却又不由自主地臣服。待这人把那姑娘看够了，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

　　药仙谷这个名字于世人而言并不陌生，许多人都听过有关它的传说。相传前朝即将覆亡之时，太医院有几位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为了躲避战祸相约遁世。他们请高人精挑细选了一块地界，并精心布下结界，此后携全族隐居于此，避世不出。乱世祸乱频发之时，不世出的高手也竞相登场。不知是哪位得道高人法力高强至此，设下的结界将这处宝地隐藏起来，竟无人能够找到。
　　野史中记载过几则秘闻，称许多年来偶尔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弟因闯下大祸而被驱逐出谷，不得不融入寻常市井生活。他们无一不想重返药仙谷，然而耗尽毕生精力也无法找到回去的入口，只得郁郁而终。这些记载便是由他们之口流传下来，是否属实也无从查证，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桩桩记录于故纸堆中未经证实的传闻。在这些传闻中，药仙谷仿若一处仙境福地，人们各司其职，一切都井然有序，当年带族人入谷的太医们也都后继有人，他们的高明医术被传承了下来，谷中多出杏林圣手，懂医理者不在少数。许多病入膏肓的贵族宗室为求活下去，都会花重金无数，请得道修士为他们探寻药仙谷所在，以期得访名医，药到病除。还有那些身体康健却向往长生不老的，也很想找到这个地方，然而时至今日，尚无人成功。
　　这些传闻里最有意思的一件就是，曾藏于前朝大内宫禁的上古神器神农鼎，机缘巧合之下被太医院院判得到并带入了药仙谷。神农鼎乃是上古时期神农氏炼制百药时所使用的神器，可谓集天地之精华，吸百草之灵气，拥有无边神力。尽管这只是一则传闻，然而如此强大的神物，想得到它的人自然很多。于是寻神器者有之，求医者有之，这些年来寻找药仙谷的人多不胜数，然而真正找到了的一个也没有听说过，谁能想到他们俩现在竟误打误撞入了谷。
　　据这位负责诊治叶云徊的大夫所言，他是现任药仙座下大弟子，名叫周易安，已经跟过来的绿衣姑娘是药仙的女儿蔺素影。药仙是此地的首领，法度规矩皆由他执掌，也是药仙谷医术最高明的人。他曾亲自给萧历瑾和叶云徊诊脉，诊断出他们是中了镇墓邪兽之毒，并定下相应的治疗流程。
　　“她现在如何了？”萧历瑾看着双目紧闭的叶云徊，将她鬓边一缕头发压到耳后，动作神情皆是说不出的温柔。
　　周易安道：“还有些毒尚未排除，不过已无大碍，再有十多天应该就会醒了。”
　　蔺素影道：“我父亲吩咐过，若是你二位中有人醒了，请随我前去他那里，他有些话要问。”
　　萧历瑾站起身来：“眼下可有可靠的人照顾她？”
　　蔺素影走到门口招招手，不多时便进来两位侍女。她回转身道：“她们两个都是仔细人，可以把这位姑娘照顾好，先生请放心。”见萧历瑾点头表示许可，又道，“先生请随我来吧。”
　　不用多说，周易安也跟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