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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逃出生天(修) ...


  •   邀月宫主道:“现在你可以出来了么?”
      小鱼儿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移花宫主,竟是个呆子,你现在已将他交给了我,我更用不着听你的话了,是么?”
      邀月宫主又惊又怒,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鱼儿道:“现在花无缺又不在这里,我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你快去将花无缺找来,我在这里等你。”
      邀月宫主道:“你在这里等?”
      小鱼儿道:“这山洞就像是个大酒坛子,就是你掉下来,也休想逃得出去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妨告诉你,花无缺和你未来的少宫主夫人正在那老鼠洞里打老鼠。这山上老鼠洞又太多,你且慢慢找去吧。”

      邀月宫主果然走了。在她走之前,还给他们带来了一包吃食,又拍断了一棵树。只因小鱼儿笑道:“你一时半刻若是找不着他,我只怕就要饿死了。更何况我们这里有一位大少爷,还有两个小姑娘,都是不能饿得太久的,所以要劳烦你快为我们找些吃的来。”
      他们实在又饿、又累、又困。——因此在那个油津津的包袱抛下来时,连始终淡然而又从容的苏樱,眼睛也微微亮起。
      小鱼儿先撕下了两条鸡腿,一条递给了苏樱,一条递给了铁萍姑。他想了想,又将半只熏鸡扔给了畏畏缩缩不敢出言的胡药师,这才拿过只烧鹅自己吃了起来。
      江玉郎没有任何胃口。他心有惴惴,思忖着片刻后该如何脱身,又思忖着魏无牙和江别鹤……所有思绪搅得如同一堆乱麻,令他几近头痛欲裂,无法可想。
      他本来是个聪明又警醒的人,但这些天来,他过得实在太匆忙、太疲倦,几乎被透支了所有精力。先是被苏樱折磨得疼痛欲死,又被白山君夫妇软禁凌虐,后来更是坠入崖下,落入了小鱼儿的掌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对绝世武功的贪欲而起,他心中追悔莫及,暗道:“早知道要受这么多罪,险些把自己折腾死了,我又何必苦心算计那移花接玉?”
      小鱼儿瞧见了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把嘴里正吃着的一块肉吞了下去,皱眉道:“你怎地不吃,还嫌自己不够体虚么?莫非要我喂你不成?”
      江玉郎连忙赔笑道:“小弟……小弟只是一时没有胃口。”
      苏樱笑道:“人家是有娇妻美眷的人,对着你如何能下咽?”
      铁萍姑差点被嘴里的肉噎住,苏樱便又善解人意地替她拍起了背。小鱼儿撇了撇嘴,瞪眼问道:“你见了我就难以下咽么?”
      江玉郎干咳一声,正色道:“鱼兄风流蕴藉、潇洒超人,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小弟得以瞻仰英姿,庆幸都来不及,怎会食不下咽。”
      铁萍姑又听得呆了。她简直从未听过江玉郎这样奉承一个人。她二人私下相处之时,江玉郎原本就对白山君夫妇甚为不屑,在她面前索性毫不客气地对他们直呼其名。对于小鱼儿,他则是满口“江小鱼”“那死鱼”如何如何,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更带着几分浑不自知的少年稚气。
      铁萍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稚气。江玉郎虽然比她还要小两岁,但他平日里却比她成熟得多。只有在提及江小鱼的时候,他这层生铁般的蛇鳞才会被剐破,露出些鲜红、惨烈却又柔软的血肉来。
      小鱼儿大笑道:“江玉郎啊江玉郎,你倒是个风流人物……你张一张嘴,就能骗死一百个人,只怕我也要被你迷死啦。”
      他四下望了一圈,顺手递给他半只烧鸡。江玉郎自然不过地接过烧鸡来,笑道:“鱼兄谬赞,小弟实在不敢。”
      他们针锋相对经年日久,心下恨不得将对方饮血啖肉,表面相戏则有如情话绵绵一般。旁人听了全然摸不着头脑,只有他二人才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皆以为这样说话平常得很,丝毫没有察觉另外三人目光中的怪异之色。
      铁萍姑和胡药师的脸色像是要把嘴里的肉喷出来;苏樱的脸色,却像是要把手上的一根骨头戳到江玉郎嘴里去。
      她现在已觉得有几分不对了。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洞中水位已渐渐退了。一线天光照进来,映得水面波痕粼粼,像是洒了一片粗细有致的碎金子,令人目眩神迷。
      小鱼儿反手抹了抹嘴,拍了拍胡药师,道:“喂,你去那边山壁下瞧瞧。”
      胡药师瞪大了眼睛,摸着头道:“那边山壁?”
      江玉郎和苏樱似乎毫不意外。苏樱甚至对他破天荒地微微一笑,那绝代的风华让胡药师也为之看痴了一瞬。
      她微笑着道:“你若是想逃出这里,就按他的话做。”
      说话间,小鱼儿已向后挪了挪,舒舒服服躺了下来。他拍了拍江玉郎的腿,道:“方才我帮你按,现在你帮我按。为了照顾你们,我可是劳累得很。”
      苏樱道:“我坐在这里,我帮你按。”
      小鱼儿道:“不要。你帮我按,是让你得了意;他帮我按,他心里不舒坦,我就快活。”
      他用双手垫在脑后,对铁萍姑笑道:“我将你这心毒手巧的心上人借去一用,你是不会介意的,是么?”
      铁萍姑摇着头。她正拼命忍着笑,忍得委实有些辛苦了——她若是笑出声来,未免有些对不起江玉郎,但这小鱼儿和江玉郎之间的对话又实在太好笑。
      江玉郎叹了口气,道:“鱼兄既然不嫌弃小弟口笨手拙,小弟又怎敢不为兄长效劳呢?”

      胡药师在山壁上摸索半晌,仍然不得要领。他回过头来,正欲询问,瞧见的竟是这样一幅景象:苏樱抱膝坐在大石上,正和铁萍姑柔声细语地说着话,眼睛不时温柔地望一望小鱼儿,警戒地瞧一眼江玉郎;小鱼儿仰躺在大石上呼呼大睡,江玉郎则在旁勤恳地为他按摩劳累多日的腰腿,竟似一个勤俭持家的小媳妇。
      胡药师怔了半晌,喃喃道:“这倒让我看不懂了……”他摇了摇头,只好回身继续寻了起来。

      铁萍姑也在瞧着远处胡药师忙碌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小鱼儿,你叫他去那里干什么?”
      苏樱微笑道:“那里有一个出口。”
      铁萍姑奇道:“出口?”
      苏樱笑道:“不错。他故意落崖,是因为他心里自有打算。”
      铁萍姑更吃惊了,忍不住道:“他有什么打算?莫非……莫非他知道这悬崖下面是摔不死的?”
      小鱼儿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已在江玉郎轻柔的按摩中睡沉了。
      苏樱也不叫醒他,自顾自地侃侃说了起来:小鱼儿长在昆仑山中,对山谷一类地貌了解透彻,自然清楚这种山洞可以传声。他和江玉郎来到洞口时,他借着水光中反射的天光,也许正好瞥见了洞底是个水潭。至于他为何笃定这山壁之下必有出口,想必是因为这里临近长江,这洞里的水极可能是涌入的江水,洞中应当有一个入水口与长江联通。这个入口,正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密道。
      她将话说完,连江玉郎的动作都顿了一顿。他虽也暗中猜出了这入水口的秘密,但他所想的也无苏樱这般周全仔细。
      铁萍姑道:“那……那他又为什么要掉下来呢?”
      苏樱嫣然道:“也许他不过是要移花宫主认为他死了,说出那秘密,也许他不过是想这么做,害得别人为他担心……这岂非是江小鱼的性子会做出的事?”
      江玉郎想了想,笑道:“呀,这倒有理,苏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他这话竟是真心实意。
      苏樱道:“你也莫得意。若不是你要害他,他也不一定会冒险跳下来。”
      江玉郎眼睛眨也不眨,柔声接道:“苏姑娘所言甚是,小弟知错。”
      他此言以复,苏樱倒当真没了话头。铁萍姑瞧着她运筹在心的慧黠模样,心中暗暗生出一股艳慕之意。
      正在这时,只听胡药师大声道:“在这里,就在这里,水下有一个洞口!”
      铁萍姑面露喜色,和苏樱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跳下大石,相挽着游了过去。

      少女们游了过去,小鱼儿却依旧不动。他一动不动,江玉郎更不敢动。
      最开始时,小鱼儿还在不满地指点他向右捏一些、力气重一些,现下则没了声息。他鼻息沉沉,似在沉睡。
      江玉郎缓缓停下了手。此刻天色微亮,一线绯红的天光泄入洞口,照在小鱼儿脸上,那条疤痕竟被映得殷红如血。血红的刀疤深深烙在他的脸上,竟平白生出几分邪异来。只不知道他是天生的恶徒,还是受过烙刑的、天下第一个义人。
      江玉郎茫然瞧着他。一层金灿灿的浅光掠过小鱼儿的额头,鼻梁,嘴唇,照得他肤色灿黄,睫毛乌黑,整个人透出一股金沙漠般的热力,旷远、野蛮而神秘。那高挺的鼻梁投下的一点阴影,却像是沙漠里一滩清浅的潦水。他突然发觉他这冤家睡觉时的模样并不难看,反倒像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丹青。他回想起他们锁在一起时的日日夜夜,每天清晨他方醒转,瞧见的便是这张英俊的脸,这张让他恨不得掐住他脖子杀了他的该死的脸。
      他也在瞧着那道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疤。这道疤痕,是小鱼儿出生时移花宫主送给他的,也是江别鹤间接送给他的。早在几年之前,江别鹤就把当年江枫花月奴与移花宫的爱恨情仇完整地告知了他。那时江玉郎心中一跳,第一个念头竟是若是小鱼儿知晓此事,不知会对他怎么样,是怒是恨,是杀是剐?
      他还会对他……这般放纵么?

      想到此处,江玉郎鬼使神差地探出手去,在小鱼儿眼前晃了晃。
      小鱼儿仍旧双目紧阖。江玉郎只觉得自己无聊得很,正要撤回手时,小鱼儿却闪电般抬起手来,牢牢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他笑嘻嘻地张开了眼,道:“你想干什么?”
      江玉郎微笑道:“鱼兄好梦?小弟只是想替你拂一拂乱掉的头发。”
      小鱼儿满不在意地捋了捋额上散落的乱发,含笑瞧着他。江玉郎屏息凝神,同时也暗生疑窦——
      他方才伸出手的一瞬间,竟仅仅是想抚触一下那道刀疤。

      这时铁萍姑已欣喜地叫了起来,道:“这当真是个连通长江的出口!”
      苏樱笑道:“你们若是有话还未叙完,就先出去再说吧!”
      小鱼儿终于坐了起来,却未坐直,而是斜斜靠在了江玉郎身上。
      他打了个哈欠,道:“出去做什么?我要等着花无缺。”
      苏樱失声道:“但他要与你决斗!”
      小鱼儿道:“三月之约早就到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食言?你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我瞧见你不舒服。”
      苏樱眼珠子一转,讶异之色又消失不见。她爬上了大石,笑道:“那我也不走了。”反手摸出了一只白玉发梳,竟闲适地梳理起了满头青丝,就像只雪白而名贵的猫咪在梳理毛发似的。
      小鱼儿也不和她理论,目光移向了铁萍姑,道:“你呢?”
      铁萍姑凝注着江玉郎,急道:“我们一起走。”
      江玉郎从方才到现在都一语不发,身子也一动不动。他苦笑着道:“鱼兄在此,我能走得了么?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鱼兄也要拉着我的。”
      他话中带刺,小鱼儿却似浑然不觉,反而顺着话头大笑道:“这话说得不错,咱们共患难又共衾枕那么长时间,没了你在我身边,我倒真是不太习惯。只是委屈了你,和我再患难一次了。”
      江玉郎微微一笑,居然还是镇定得很,道:“这怎能算是委屈?与鱼兄共处患难,即便在鲍鱼之肆,也能闻芝兰之香。”他侧过头来,目光如水般流去,正巧对上小鱼儿火焰般发亮的眼睛。
      铁萍姑跺了跺足——在水里蹬了蹬水,道:“那我……那我……”
      她咬了咬牙,也重新爬上了大石,道:“我也要留下。我私逃出宫,也该给宫主一个交待才是。就是死,我也……”
      小鱼儿道:“你放心,你绝不会死的。”
      苏樱惊奇地望了望铁萍姑,为她让出了位置。她从白山君夫妇口中听说过铁萍姑的经历,这少女在感情面前软弱得像一滩泥,面对其他事的时候,却又坚强得像一块钢。这天下胆敢面对移花宫主的责罚的人,能有多少?
      她不免又对铁萍姑生出了同情之心。这样一个女孩子,那江玉郎瞧着她的眼神中却全无爱意,当真是痴情错付,可悲可怜。
      苏樱暗叹一声。她既然瞧见了江玉郎望着铁萍姑的眼神,自然也瞧见了小鱼儿望着江玉郎的眼神。
      那种眼神太奇怪,连素来玲珑聪慧的苏樱也揣摩不得要领。他望着他,比起仇恨却更温柔,比起欢喜又更沉痛,就像一簇火焰在灼烧一块冰。他既想将他同化,又恐怕江玉郎彻底融蚀之后,天地间化作熔炉,再也觅不到那点心心念念的森寒之意。他想将他挫骨扬灰,又唯恐他当真死去。
      而小鱼儿瞧着她的眼神,竟没有半分男女情爱的缱绻之色。

      也许她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一场痴情错付。她与铁萍姑,又有何不同?

      最后,胡药师只好一个人走了。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四个少男少女怎会心甘情愿留下来送死的?
      唯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邀月宫主很快就将花无缺找来了。花无缺的头已在上面的洞口伸了出来,面上的神情既是欢喜,又是关切。
      苏樱和江玉郎都怔住了——他们绝没有想到花无缺竟会来得这么快。
      小鱼儿大笑道:“好小子,两个月没见,我们都没有变。”
      花无缺垂下条长索,笑道:“小鱼儿,你在下面我看不见你,快上来吧。”

      到了上索的时候,这又是一个难题。
      苏樱眼波流动,笑道:“我不会武功,只好要你将我带上去了。”
      小鱼儿哼了一声,道:“这本是你占了便宜的事,怎么倒像是不乐意?”
      这时铁萍姑却已开始簌簌发抖,抖得筛糠一般,站也站不住了。她双腿发软,整个人偎在江玉郎怀里,莹白的额角渗出了露水般的汗珠。她听见了花无缺的语声,便想到了移花宫主,和移花宫那残忍的刑罚。
      江玉郎只觉无奈,轻轻揽着她道:“鱼兄,不如我和萍儿先上去,探一探移花宫主的口风?”
      他向来最是谨慎,只怕小鱼儿和苏樱上去后将这长索剪断,是以由此发问。
      小鱼儿笑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做你那些缺德事的。等我先把这丫头送上去,再来找你们。”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纵,窜到那根垂落的高索上。
      他趁着长索一荡,伸出了手。苏樱一把抓住,小鱼儿便顺势将她拉了上来。他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肢,以防她猝然坠下。苏樱苍白如雪的容颜终于泛起了梅影般的红晕,两手回抱着他。
      江玉郎只得目送他二人的身影逐渐上升,缩小为一个浓黑如墨渍的剪影。等到那墨渍渐渐洇开,剪影渐渐放大,小鱼儿果然又空手落了下来。
      江玉郎大喜道:“小鱼儿!”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向他伸出手去,向他背后斜射而入的灿烂天光伸出手去。
      小鱼儿笑道:“抱歉得很,女人优待,这次是铁萍姑。”他瞥了铁萍姑一眼,道:“何况你这小情人,仿佛已经要昏过去了……我先将她安安全全送上去才是。”
      江玉郎有口难言,他虽想说自己抱着铁萍姑攀索而上即可,但他唯恐得罪了小鱼儿,只得依言照做。
      铁萍姑脱离他怀抱时,竟似诀别般瞧了他一眼。江玉郎仰起头来,小鱼儿揽着铁萍姑的腰,又被上面的花无缺扬手吊了上去。
      那二人身影又一次渐渐缩小,天光照影里,人影也显得迷离不清起来。
      这几秒过得仿佛比一个时辰更要漫长,江玉郎心中乱得像是一团麻,定定立在大石上。一个时辰前他还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站在崖底,等着他平生最痛恨的宿敌的搭救。
      破风声终于又响了起来。小鱼儿手抓着长索,身形如游鱼飞鸟,轻盈地滑了下来。
      江玉郎只觉这一幕仿佛熟悉得很。在这浅淡而又耀目的天光里,他脑中倏忽间浮起了某些晦暗不明的回忆。地宫、木门、楼梯、破庙……那时发现生路时所见的天光,和如今的天光仿佛完全一样。
      那峨眉苍茫的山光,这龟山幽清的水色……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竟也还是同一个。他们兜兜转转,极力挣脱,还是抹不去那道浓烈如碧血的刀疤,还是解不开那副深刻如毒咒的情锁。
      江玉郎竟有些恍惚起来。他本就是个很细腻的人,在这种神思疲惫的时候,是极容易变得多愁善感的。

      这时小鱼儿已向他伸出了手,笑道:“偷袭的时候那么利索,这次怎么不急着向我扑过来了?”
      江玉郎笑道:“鱼兄久等了。”他纵身一跃,小鱼儿一把揽住了他,眼里仍带着笑意。
      他们离得太近,近得连江玉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说话间的热气都扑在了他的耳朵上,像是一只小鸟暖蓬蓬的翅膀,扑打着他莹白卵壳般的肌肤。
      小鱼儿道:“你怎么不逃走?”
      江玉郎像是怔了怔,道:“鱼兄要我走到哪里去?”
      小鱼儿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一眼,道:“你莫非是个呆子?你不想从那水道逃出去么?”
      江玉郎又觉得好笑了。他忍不住想问:“你把我放到最后一个,难道是为了给我时间逃跑?你若是情愿放我走,为什么不肯松开手,偏偏要我逃呢?”
      然而他毕竟是江玉郎,他毕竟能够按捺住自己。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道:“鱼兄奔波劳碌多日,小弟实在不忍心劳烦兄长来追拿我了。”
      小鱼儿也不觉怔了怔。他也忍不住想说:“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丢下上面那些人、不管不顾地跑去追你?”言语蜂拥到嘴边,又说不出了。他瞧着咫尺之内那张苍白、寡淡、又鲜明得化入骨血的脸,胸中微感震荡。他知道他这次没有放走他,此后便再难狠下心了。
      江玉郎只觉得小鱼儿用力搂紧了他。他放轻了语声,靠近他耳畔,一字字道:“江玉郎,你记着,这次又是我救了你——你又欠了我一笔。所以只要你活着,你这条命,这个人,就都是我的。”
      江玉郎打了个颤,喃喃道:“你……”
      小鱼儿却已仰起了头,叫道:“花无缺,快往上拉吧!”

      他二人上来之后,花无缺立刻回到了邀月宫主身旁。他垂手而立,脸上已变得木无表情。
      铁萍姑正含泪跪在邀月宫主身前,身子簌簌发抖,竟怕得连头也不敢抬起。
      移花宫主姊妹已除去了那狞恶怕人的铜木面具,露出了两张有七分相似的绝色面容。但这两张美丽的脸上,却都是冷若冰霜,只有怜星宫主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还带着几丝淡淡的柔和之意。
      江玉郎没有去扶铁萍姑。他挪了挪步子,依然站在小鱼儿身旁。
      邀月宫主道:“现在我再给你几炷香时间养精蓄锐,但却不准离开这里!”
      小鱼儿笑道:“移花宫主果然不愧为移花宫主,丝毫不肯占人便宜,知道我累了,就让我先休息休息。”
      他眼珠子一转,道:“但这期间,你又要干什么去呢?”
      邀月宫主竟回答了他,冷冷道:“处惩叛徒。”
      她一双冷厉如刀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瞪在了铁萍姑脸上。
      铁萍姑骇得脸色惨白。她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宫主……”
      苏樱面露不忍之色,江玉郎目光闪动,还是没有说话。小鱼儿望了他一眼,忽然道:“你不能杀她。”
      邀月宫主厉声道:“宫中之事,外人无权过问。”
      小鱼儿道:“你若杀了她,我就在这里咬舌自尽,你的计划就全完了……现在我还不能过问么?”
      邀月宫主眼里似要喷出了火,道:“你……”
      小鱼儿嘻嘻一笑,道:“你也莫要着急,我只不过是为了成人之美罢了。这位铁姑娘,正是这位江公子的‘好朋友’……你若是杀了她,他一定不答应的。”
      江玉郎心惊肉跳地抬起头来,邀月宫主果然已在冷冷地逼视着他,道:“你不答应?”
      铁萍姑一双泪光盈盈的清眸也在望着他。可他又怎能开口?他一开口,邀月宫主还会放过他么?
      江玉郎是从来不会损己利人的。
      小鱼儿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则笑道:“他是我的好朋友,他不答应,我就不答应……我若不答应,你是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的,是么?凭你们指使花无缺来杀我,自然简单得很,可我若是想杀了自己,你们要想阻止就难如登天了。”
      花无缺闻言,不由得面色复杂地瞧了瞧江玉郎。这少年的蛇蝎心肠,小鱼儿想必比他更清楚,他又怎会和他成了“好朋友”?
      邀月宫主气得发起抖来,道:“好,很好……”
      她素手一扬,提起铁萍姑衣襟,将她一把摔了过去。小鱼儿伸臂想接,奈何铁萍姑的身子直直飞向了苏樱所立之处——苏樱不会武功,身形又极纤弱,被她撞得踉跄着后退两步,也跌倒在地。两名少女彼此搀扶,挣扎着站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逃出生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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