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鱼之肆》禾萧萧

1、让她自生自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寂静的小镇，无人的小道，偶尔传来的狗吠声，都被此刻婴儿的啼哭声与大人的欢喜声掩盖过去。

　　两个接生婆一人抱一个婴儿走到客厅，“恭喜恭喜，是一男一女。少爷比小姐早出来三分钟。”

　　“好好...老天对我们杨家不薄。”杨奶奶语无伦次的说着。

　　杨宇霆看着眼前俩团奇丑无比的东西，“哪个是男孩？”

　　站在左边接生婆笑道，“杨先生，少爷在这。”

　　杨宇霆小心翼翼的把在接生婆怀里的婴儿抱过来，看着皱巴巴的小人儿哭喊着，笑骂道，“臭小子，脾气比你爹的还大。”

　　杨爷爷杨奶奶上前望着杨宇霆怀里的婴儿，杨爷爷开怀大笑着。

　　右边的接生婆抱着不哭不闹的婴儿凑到杨宇霆跟前，“杨先生。”

　　杨宇霆看了眼她怀里的婴儿，跟他怀着的那个一样的丑，点了点头，朝杨奶奶招呼着，“妈，我腾不出手，你抱一下小丫头吧。”
　　......

　　“晴晴，你又帮你姐姐买东西吗？”
　　“嗯，志钰哥哥，冰淇淋会融掉，我要回去了。”
　　“你再陪我玩一会儿。”

　　小杨晴摇了摇头，抱着怀里刚刚买的零食，“我要回家了。”

　　小男孩看着要走掉的人，跑上前叫住她，“晴晴。”
　　小女孩转回头看着小男孩，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小男孩把之前刻好得小葫芦拿出来放到她手上，“给你。明天你会来这里吗？我们在这玩。”
　　“好，再见。”

　　杨天看到是杨晴回来，把刚刚藏在桌子下的游戏机拿出来继续玩，“你去哪了？”
　　“姐呢？”
　　“大姐在房间里。”

　　杨晴抱着零食走到房间门口，小小的手敲着门口，“姐，我回来了。”

　　杨薇打开房门看着比她矮一个头的人问道，“买个东西这么久，东西呢？”

　　“给。”把怀里黑色袋子装的零食递给杨薇，担忧的问道，“姐，爸妈不是说你不可以吃这些吗？”

　　“多事。”杨薇说完拎着袋子走到客厅，“小天，姐买了冰淇淋，快过来吃。”

　　杨天放下游戏机看着杨薇拿着的黑色袋子，“这是二姐刚刚买的？”

　　“我出钱的，她只是跑腿。”杨薇打开袋子，拿出了一根融化的冰淇淋，“融了融了，小天，拿纸巾过来。”

　　两人狼狈的吃完融化掉的冰淇淋。

　　“大姐，你为什么叫二姐去买冰淇淋？小卖部离家这么远，回到家肯定融了。”

　　“好了，赶紧收拾一下吧。”把手中的冰淇淋纸扔到黑色垃圾袋里，杨天擤完鼻涕把纸巾扔进去，杨薇绑好袋子口，“杨晴，杨晴...”

　　在门口外面的杨晴听到呼唤跑进来，“姐，怎么了？”
　　“你拿这个去扔了，还有今天的事情不可以告诉爸妈，听到没有？”
　　“好。”杨晴接起了她手中的垃圾袋，走了出去。

　　“晴晴，你拿着什么？”
　　“妈妈，没什么。”
　　“过来。”
　　杨晴站在原地看着王莉，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过来，我不想说第三遍。”王莉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吩咐着。

　　杨晴站在原地哭了起来，哭诉着，“我不要过去。”

　　王莉转身走到门前，折了龙眼树枝，走到杨晴旁边，树枝跟着落在她身上，“你哭什么哭，还没说你一两句就哭，眼泪这么贱。”

　　杨晴哭的越大声王莉下手就越重。

　　“小天，晴晴被妈妈打了。”杨薇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安的看着杨天。

　　杨天继续玩着手中的游戏，“大姐，二姐总是惹妈妈生气，我们想帮也帮不了。大姐，等下妈妈进来你就告诉我。”

　　“别打了别打了，王莉，你还想要不要女儿了？”杨奶奶走到杨晴身边，抱着在颤抖的杨晴，“王莉呀，好歹这也是你的女儿，你下这么重的手。”

　　“妈，宇霆最近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上次送货被交警拦下来，事情到现在还没搞定。”

　　“那你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呀。孩子不听话你就好好说，你打她，把她打死了也没用。”叱喝完王莉，杨奶奶牵着杨晴往屋里走，“晴晴乖，奶奶带你回去擦药。”

　　“晴晴，你坐在椅子上。”杨奶奶看着她手上紧紧拿着的黑色袋子，“把袋子给奶奶，奶奶把你放好。”

　　杨晴摇了摇头，“奶奶，我不能给你。”

　　“那你自己拿好，奶奶看一下你妈妈打的地方。”

　　脱下杨晴的上衣，看着身上布满着伤痕，有些已经快要淡掉了，有些新鲜出炉的，杨奶奶的眼泪掉下来，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杨晴的头，摇摇头叹口气。

　　进到卧室在床底下拿出药膏，帮杨晴边上药边叹气，“你这娘，是真能下手。”
　　“奶奶，疼。”
　　“忍忍，上了药就不疼了。”杨奶奶说完手中的力道放轻，小心翼翼的帮她上药，“晴晴，奶奶教了你那么多次，不要跟你妈妈作对。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妈妈，你要听她的话。”

　　“奶奶，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杨晴说完嘴巴往下撇，眼泪无声的掉下来。

　　杨奶奶放下药膏，左手帮杨晴擦掉眼泪，“傻丫头，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你爸爸妈妈最近有很多烦心事，顾不了你们三姐妹，你乖乖听话，这样他们也放心。”

　　“嗯。”杨晴哽咽的应着，趴在椅子上任由着杨奶奶帮她擦药。

　　看着睡着的杨晴，杨奶奶伸手准备把她手中的袋子拿走，熟睡的她还紧紧的握着袋子，杨奶奶无法。把她抱到床上，让她睡得舒服点。

　　“妈妈...我错了，你别打我...”
　　杨奶奶听到她梦呓，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苦命的孩子。”

　　“咳咳...”
　　杨天听到杨薇的声音，把手中的游戏机扔到桌子底下，拿出书包里的作业本铺在桌面上。

　　王莉走进客厅里，看到杨薇杨天两人在做作业，欣慰的走到他们身边，“小薇，小天，作业写完了吗？”

　　“妈妈，你回来啦？”杨薇抬头看着王莉，欢喜的说着，“妈妈，我们上次考的试卷发下来了，我数学考了九十三分，语文九十五，英语九十八。”

　　“哇，小薇进步了。”王莉开心的把钱包拿出来，拿出一张十块钱的人民币，“这是妈妈奖励给你的，继续努力。”

　　杨薇接起王莉给的奖励，“谢谢妈妈。”

　　王莉含笑的摸了下杨薇的头，看向一旁的杨天，“小天呢？试卷发了吗？”

　　“还没发。”杨天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妈妈，二姐呢？”

　　“她在奶奶那。”王莉说完起身走向厨房，吩咐道，“你们赶紧写作业，写完吃晚饭。”

　　客厅只剩下杨薇杨天两人。
　　“怎么办？怎么办？大姐，我们班发试卷了，万一等下二姐跟妈妈说了，妈妈岂不是会打我？”

　　“你考了多少分？”
　　杨天趴在桌子上不说话，杨薇伸脚提他，“说呀，大姐帮你想办法。”

　　“语文三十九分，数学五十二分。”杨天抬头看着杨薇，“大姐，你怎么帮我？”

　　“你们二年级不需要请家长去开家长会，妈妈再问你，你就跟妈妈说还没发试卷，等事情久了，妈妈就会忘了。晴晴那边，等下我们跟晴晴说好，妈妈就不知道了。”

　　“好。二姐这么听我们的话，不会不帮我们的。”

　　“走，我们现在去找她。妈妈不是说她在奶奶那里吗？”

　　两人偷偷摸摸的走到杨奶奶的房间，在卧室里面找到杨晴。

　　“二姐，起床了。”
　　杨晴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杨天，“小天，怎么了？姐，你怎么也来了？”

　　“晴晴，大姐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小天。”杨薇语重心长的对着杨晴说道，“你们班是不是发试卷了？你考了多少分？”

　　杨晴点了点头，开心道，“姐，我语文考了九十七分，数学一百分。”

　　杨薇伸手捂住杨晴的嘴巴，“你这话不能跟爸爸妈妈说。”
　　“为什么呀？”杨晴疑惑的看着杨薇。
　　“小天跟你同班，他考了那么低分，你要是告诉爸爸妈妈，那爸爸妈妈会打小天的。”
　　“二姐，爸爸妈妈会打死我的。你就跟他们说我们还没发试卷，不要告诉他们你的分数。”

　　杨晴听到他们的话，眼神暗了下，“嗯。那我不告诉了。”
　　杨薇摸了一下杨晴的头，“这才乖。”
　　听到杨薇的表扬，杨晴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跑来这里干嘛？作业写完了吗？”王莉做好饭去客厅叫人，没找到人来这边找，顺便叫杨晴吃饭。“吃饭了。”

　　杨薇解释道，“写完了。妈妈，我跟小天来叫醒晴晴。”

　　杨晴嗯了一声，从床上下来，王莉眼尖看到床边的黑色袋子，走过去拿起来。

　　“妈妈，你还给我。”杨晴害怕的看着王莉，伸手拉着她的衣袖。

　　“好呀你杨晴。” 王莉把垃圾袋的垃圾倒下来，冰淇淋纸屑和纸巾掉在杨晴的头上跟衣服上，纸上沾着融化掉的冰淇淋。王莉嫌弃的看着脏兮兮的杨晴，转身对着其他两人说道，“小薇，小天你们先出去吃饭。”

　　杨薇拉着杨天往外走，转头竖着食指放在嘴边对着杨晴，杨晴看到杨薇的表情，开口道，“姐，不要走。”

　　王莉走到杨奶奶衣柜旁，拿起衣架说道，“小薇，不用管她。你带弟弟出去吃饭。”

　　看着杨薇杨天消失的背影，杨晴恐惧的望着王莉，“妈妈，不要打我，我错了。”

　　“你错哪了？”
　　王莉的话让八岁的杨晴无法回答，看着衣架离自己越来越近，杨晴的眼泪掉下来，“妈妈，你别打我，我好痛。”

　　“你痛，你痛还自己偷吃这么多根冰淇淋。你去哪里拿的钱，说，你哪来的钱？”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偷吃还是没有偷钱？杨晴，你是我的女儿，我就得管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学偷钱，还撒谎。”王莉说完手中衣架落到杨晴的身上，打着打着那口憋在心里的气出来了，越大越猛。

　　杨奶奶在隔壁家听到自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赶紧跑回去，隔壁家的林婶也跟着过来瞧瞧。

　　“妈，你走开。”杨晴被杨奶奶护着，王莉只好开口道。
　　看着怀里的人不停地颤抖着，杨奶奶质问道，“王莉呀王莉，你怎么能下的了这么重的手？”
　　隔壁家的林婶说道，“王婶，这孩子不听话也不能打成这样呀？”

　　“妈，我这也是为她好。她小小年纪就学会偷钱，俗话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我现在不教她，以后就是警察教她。”

　　“那你也不能把孩子打成这样，外人看了都心疼。适当的教训就好了，你这是把她往死里打。你这个当妈的，孩子叫成那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妈，我管不了她了。是人是鬼我都不管了，以后就让她自生自灭。”王莉说完转身离开。

　　杨奶奶抚摸着杨晴的头，安抚着，“孩子别怕，奶奶在。”
　　“我好痛，别打我。”
　　“有奶奶在，没有人能打你，不哭了。”
　　杨晴趴在杨奶奶身上，一言不发的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