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当铺》黛米

8、第一罪色，欲（8）

　　面对着孟言卿的质疑，周冥看了他半天，然后他回答：“我是谁？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谁。”他说着这话自顾自的往屋里走。

　　坐到桌子旁他拿起茶杯细细的打量似乎在考量它的价值，而后他又将茶杯放下，看着孟言卿说道：“我曾经以为我是光明，后来天神告诉我，我并不是。我投身黑暗中将黑暗统领成为他们的主宰，我有家当铺，负责管理这家当铺，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身份应该是什么……”

　　这话说的孟言卿云山雾罩的，什么光明黑暗什么当铺，明明是自己再提问题，怎么反倒成了他在问自己？

　　孟言卿瘪瘪嘴坐到一边低头扣着手指头。

　　他心中有太多问题得不到解答，他为什么会到这来，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如此熟悉，而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周冥的话在他身边响起。

　　他听着周冥的话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本来是要找张帆的契约，便抬起头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要回张帆的契约的！”

　　“好的！”周冥笑了笑：“如你所说。”

　　他伸手一挥，那张签着张帆名字的黑色契约书便出现在孟言卿眼前，他伸手将悬浮在半空中的契约抓住，看了半天，他神色中透着怀疑：“这真的是张帆的契约？你没骗我？”

　　“我从不说谎。”周冥笑笑，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异动，便站起身来说道：“你要是确认没有问题就离开吧，我的客人来了。”

　　说完这话周冥瞬间消失在房间内，留下在屋里凌乱的孟言卿，他手里抓着契约一脸哀怨：”我哪知道怎么走！”

　　可是周冥根本没有听见，而是到了书房迎接他的新客人。

　　孟言卿在屋里愣了半天，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去，但是契约已经拿到手了，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去救张帆。

　　他迈步出了屋子，在黑暗中点燃圣光摸索半晌，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周冥接待客人的书房。

　　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周冥面前低头签契约的男人。

　　那男人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样子，现下正低头将手指头扎破。

　　孟言卿见状赶紧伸手拦着，却在下一秒被周冥定在原地，他动不得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刺破了手指然后拿着那个沾着他血的笔签下了名字。

　　他内心焦灼想要拦住可是自己冲破不了周冥的禁锢。

　　周冥在那人签了名字之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他轻轻一挥手，那男人的裤管明显空了下来，在瞧那人的脸上竟慢慢起了变化。

　　一开始的满头银发，老态龙钟之姿慢慢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周冥又伸手一挥，那男人便消失在人间当铺中。

　　“原来这就是魔鬼交易的过程……”孟言卿暗自嘀咕，他从来都没有看过周冥做交易时候的样子，他只是听别人说，然后再加上自己的联想。

　　什么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周冥穿着宽大的黑袍子，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引诱进入当铺的人签订契约，或者是，他将人绑进当铺里然后逼着他跟自己做交易，诸如此类的想法都在今天一下消失殆尽。

　　他不仅没有宽大的黑袍子，居然还是笑着跟他们做交易。

　　如果他不知道周冥是做的黑暗交易的话，他甚至以为他就是在款待来到他家的客人……

　　那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双腿，换来的应该是青春，这个交易看起来也许算是划算的。

　　孟言卿心里想着，但是他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人类本不能跟魔鬼做交易的啊！

　　他正在纠结，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然后他便看着周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

　　孟言卿看着他慢吞吞开口：“那男人将自己的双腿典当了？”

　　“是这样的。”周冥看他答非所问，却还是有耐心的回应他的话，“不过，小天使，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为什么还没走？”

　　孟言卿听着这话有些尴尬，也不是自己不想走，而是现在自己没法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出去的路啊……

　　他寻思半天，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显得自己傻乎乎的，却依旧没有想个好理由。

　　不过周冥似乎将他的心思看穿了，他眯起那狭长的眼眸，嘴角噙着笑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出去吧。”

　　这话说完，孟言卿仿若被他看穿了心事一般垂下头不在说话。

　　周冥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便直接伸手将他揽到怀里。

　　孟言卿也依旧是挣扎的正常反应。

　　周冥笑道：“看来还没有傻啊。”

　　“你放开我！”

　　“别动，闭上眼，想想你要去哪，在睁开眼就到了。”

　　孟言卿听到这话放弃了挣扎，他看着那个抱着自己的男人问道：“真的？”

　　“我从不说谎，现在闭眼想想你要去哪吧”

　　孟言卿不在反驳，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了自己诊所的画面。

　　等他在睁开眼，周冥已经消失了，而自己正站在自己诊所的客厅中。

　　“果然没有骗我。”孟言卿环顾四周自言自语。

　　周冥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我从不说谎。”

　　“妈呀！吓死人了！”孟言卿惊呼，摸了摸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他长出一口气：“总是神出鬼没的。”

　　他坐到沙发上拿出张帆的契约，仔细看了一遍，想着：既然大长老说了毁掉就可以，那自己撕了也算是毁掉了吧。

　　他想着，便将那张契约撕开。

　　但是他似乎忘了，契约这种东西，一旦沾了签约人的血迹，那么就无法销毁，任凭你撕毁多少次，那契约依旧会完好如初。

　　而就在孟言卿将契约撕毁后以为万事大吉了，却不曾想，那契约又重新组合到一处，甚至连一丝撕毁的痕迹也没有。

　　孟言卿看到那慢慢结合到一起的契约就如同见了鬼一般，他有些惊慌失措的拿起契约又尝试将它撕毁，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他当下反应过来，恐怕要是想撕毁契约就必须让张帆亲自动手才行。

　　他赶紧站起身往张帆所在的圣玛利亚大教堂飞去。

　　等到他到了那，就看到了从张帆屋里出来的牧师，牧师也瞧见了孟言卿，便赶紧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孟医生，你那个病人似乎不大对劲。”

　　孟言卿听到这话，也没顾得上跟牧师回话，便赶紧走到张帆的屋子。

　　此刻的张帆因为黑暗气息的吞噬，现在变得十分疯狂，牧师和修女怕他伤害其他人便将他用束带绑在床上。

　　孟言卿推开屋子就瞧见了那个在床上挣扎的人。

　　“放开我！！你们这帮表面虚伪的人！！放开我！！我要男人！！我要女人！！额！！啊啊啊啊！！”

　　张帆一边挣扎一边嘶吼，本来就瘦弱的身体在他的剧烈挣扎之下被束带勒出一道道血印，可是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苦，还是一边喊一边扭动着瘦骨嶙峋的身子。

　　孟鹤堂眼看着他的脸慢慢变黑，嘴角也出现了獠牙，知道他现在很快就要被黑暗吞噬。

　　而本来照看他的大长老也消失了。

　　不过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

　　他伸手，从掌心汇出一道圣光，缓缓流进张帆的身体中，而那个在床上挣扎的人也因为圣光的缘故慢慢放弃挣扎，滑到在床上。

　　这道静心咒让他的灵力耗减，很快他的额头便开始冒出细密的汗。

　　一直到张帆气若游丝的倒在床上伸吟，孟言卿才收了圣光，然后他擦擦汗走到张帆身边看着他

　　“感觉有没有好些？”

　　张帆现在有出气没进气，在经过刚才那么折腾，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将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

　　他躺在床上微弱的喘息着，他瘦骨嶙峋的胸脯一起一伏，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个音节。

　　张帆心里清楚，自己自打进入人间当铺以后就没有退路可以选择，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后悔药？

　　一旦进入黑暗，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当时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图一时的爽快，便将自己的后半生尽数葬送。

　　他现在后悔吗？自然是后悔，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现在自己这副样子纵使有了味觉嗅觉，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吧……

　　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是他幡然醒悟后流下的眼泪。

　　孟言卿看着他，却发现在他心脏处闪烁着一道微弱的光。

　　那光亮的很纯粹，没有一丝杂质，但是他身体其他地方依旧被黑暗包围。

　　孟言卿慢慢握住他的手缓缓地说：“那我给你念圣经好吗？”

　　张帆点点头闭上了眼。

　　“愿神的光辉降临在你身，愿神的善将你的心灵洗涤。愿神的道能使你走向光明，愿一切黑暗所到之处光明也在接近……阿门！”

　　孟言卿念完这句话，在看着张帆已然沉睡过去。

　　他叹口气拿出那张契约看了看：“恐怕现在他也无法撕毁契约了吧。”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将张帆身上的被子盖了盖，转身出了屋。

　　那黑暗中，周冥展开羽翼的身影在空中飘浮，他看着孟言卿的背影笑了笑：“果真光明真如你所说这么纯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