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当铺》黛米

9、第一罪 色，欲（9）

　　张帆感觉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他只记得自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还听着孟言卿的圣经。

　　之前那种难以忍受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慢慢随着他的颂念消散，可是自己依旧是心里难耐。

　　再后来他曾想若是自己再回到人间当铺是不是就能用自己的肾脏去换回典当了的味觉和嗅觉？

　　他想着，等到在回神的时候自己就出现在这里。

　　他摸索着往前走，然后他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红点。

　　仿佛救命稻草一般，他连滚带爬的朝着红点奔去。

　　等走进了他才看到，那是两盏红灯，红灯中间是一扇古旧的大门，门上的铜环一侧是蝙蝠倒挂，一侧是乌龙盘卧，在红色的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他抬头看到大门上那个黑色的匾额，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

　　“人间当铺”

　　他知道自己终于来到那个可以拯救他的地方。

　　他手持铜环轻轻叩门。

　　那门便开了，夹杂着噪音。

　　天空中响起一把男声

　　“欢迎来到，人间当铺”

　　那男声是好听的，可在这漆黑诡异的地方显得恐怖至极。

　　他稳了稳心神壮着胆子走进去。

　　风中夹杂着有些尖锐的怒吼声，似乎有一道力量将他吸进去，他刚想挣扎，就觉得眼前一黑。

　　在睁开眼，他看着四周。

　　古朴的书房，红木家具，空中还有未消散的烟雾，他知道这个地方，就是自己早前典当味觉嗅觉的当铺。

　　周冥正坐在书桌后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张帆看到了他，几乎是尖叫着跑到周冥面前，上去一把手把他领子拽住。

　　他歇斯底里的吼着，睚眦欲裂“你这个恶魔！还我的嗅觉还我的味觉！”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本来还蜡黄的脸现下被愤怒的情绪憋得涨红，恨不得下一秒就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虽然这一切在周冥眼里不过只是一场即将落幕的闹剧。

　　周冥依旧笑着，伸手将他的手扯下，然后他身边的桌椅瞬间往后移动，一直到张帆只能张着嘴看着却在沾染不了他半分衣角后，他才停下。

　　“张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您这身上是多久没洗过澡了？”

　　周冥说着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眉目中满是嫌弃。

　　这一举动明显将张帆的愤怒情绪又再次激起，吼着往周冥的方向奔过去

　　“你明知故问，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将我引入地狱引入黑暗！你这个魔鬼！！”

　　可那又如何？

　　周冥与张帆的距离随着他往前飞扑的动作越拉越远。

　　张帆就算拼尽了全力也没有办法靠近周冥，更何况将死之人，他的力气又有多少呢？

　　“张先生，您别忘了，是您主动找的我。”周冥轻声笑着将他身上的手帕拿下来，轻轻擦了擦手，然后那手绢被他扔在地上，落地的瞬间手绢自己便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张帆看到这，瞬间止住脚步，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扑通一声跌在地上，然后他几乎是哀求着一边哭喊一边拼了命的磕头

　　“周老板，我求你，将我的味觉嗅觉还给我，我不要什么美女，什么金刚肾脏，我只要变回原来。”

　　眼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到了最后他还在轻笑着，声音依旧低沉富有磁性，在这阴暗的空间中回荡开来，显得恐怖而又摄人心扉

　　“张先生说笑了，这人间当铺历来的规矩就是只有典当没有赎出，契约上不是写的清楚吗，都来两次了，您不会以为这人间当铺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吧。”

　　说着他将那本来已经送给孟言卿的契约显现出来，飘然落在张帆面前

　　张帆接过来看着上面的文字，签名处赫然写着：

　　人间当铺，只有典当没有赎。

　　他看着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之前两次签约的时候他都看到了这句话，就在自己签字处的旁边，可是当时的自己只顾着满足欲望，便直接将它忽略。

　　现在看来还真是作茧自缚……

　　眼看希望破灭，他终于崩溃了，他疯狂的想着，若是自己将契约撕碎了就可以了吧！

　　然后将契约拿起来拼命地撤碎契约，一边撤一边喊：“我看我把它撕碎了你又奈我何！我就不信……”

　　说完这话他猛然住了嘴，因为他手里被他撤碎的契约又重新组合起来出现在他面前

　　“人间当铺，只有典当没有赎！”

　　“人间当铺，只有典当没有赎！！！”

　　“啊啊啊啊啊！！！！”张帆歇斯底里的狂吼，极尽疯狂的将那契约一遍遍撤碎。

　　撕碎一张，又出现一张，再撕碎在出现。

　　那被色欲掏空的身体终究抵不过那黑暗的力量。

　　他也在没有力气撕碎下一张。

　　而周冥依旧抽着雪茄看着他最后的表演，他简直爱极了这种幡然悔悟却发现无法扭转的戏码。

　　对于他来说，欣赏这堕入黑暗拼命挣扎的戏，比什么都好看。

　　他看的够了，将雪茄熄灭，打算让这部电影结局。

　　周冥缓缓开口：“若你想让你的嗅觉味觉都恢复，不是没有办法。”

　　张帆听到这话又如点燃希望的火苗，蹭一下就从地上站起来，他卑微至极，眼泪鼻涕和在一块，面色蜡黄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周老板，您说！只要是能恢复，我做什么都行！”

　　周冥挑挑眉：“什么都行？”

　　张帆疯狂点头：“什么都行！”

　　“呵呵”周冥笑着将腿搭在桌子上一副胜利者姿态继续说

　　“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典当的价值，青春和寿命，按照你现在来说，也很快就没有了，你说还有什么值得当的？”

　　“有有有！”张帆哀求“我还有我金刚不坏的肾脏！”

　　“你这买卖做的不亏啊，用你典当嗅觉换来的肾脏，在换回你的嗅觉……张先生，您这算盘打的太好了。”

　　周冥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别走，别走！”张帆慌不择路的跪了下来极尽哀求“你说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只求你将我的味觉和嗅觉还给我。”他呜呜的哭着，可是真卑微。

　　“张先生，从一开始典当的时候您就应该考虑好，你的味觉嗅觉看起来似乎都不重要，可是你别忘了，你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自以为这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却不知道，一切的后果都是你的欲念作祟，如果你真的想换，那就……”他停顿看着眼前的人“用你的灵魂换。”

　　张帆听到这话，跌坐在地上，他一脸难以置信，而后又慢慢释然。

　　他心里想的什么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而周冥这番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帆的眼前早已经没了生的希望。

　　半晌，他抬起头，看着周冥，眼中是死亡般的寂静。

　　“你拿去吧！”

　　若没有嗅觉味觉，纵然活的再久能怎么样呢。

　　一张黑色的契约飘在他面前，那只他已经用了两次的笔也在他手中出现。

　　“张先生，这次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做吧。”

　　张帆摇摇头，木讷的将自己的手指刺破，鲜血顺着笔槽进入到笔里。

　　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不停颤抖的笔，一笔一划的把自己的名字写下。

　　契约完成了……

　　他叹口气闭上眼睛。

　　突然他就闻到了那飘散在屋子里的雪茄味，一杯茶落在他面前

　　“张先生这一路上一定是累坏了，先喝口茶，上好的碧螺春。”他抬起头对上周冥那双依旧温柔的眼睛，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茶香就从他的口腔中如烟花般炸开……

　　茶杯应声倒地，周冥抓着他的灵魂，放到一旁仆人的瓶子中。

　　瓶子上写着四个字“张帆，色·欲”

　　他嫌弃的看着地上因为许久没打理自己如同流浪汉一般的人，手一挥，那没了灵魂的躯壳便如同他扔在地上的手帕一般燃烧起来。

　　他走到书房中存放典当物的一处，轻轻抚摸自己刚得的战利品，自言自语

　　“那个小天使肯定痛哭流涕吧，眼睛红红的倒像个小兔子。”

　　孟言卿站在礼拜厅正替张帆祷告，却明显感受到那人与他渐渐消失的牵绊。

　　他赶紧睁开眼跑到张帆所在的房间。

　　房间空无一人，连同张帆身上那难以名状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似乎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

　　“果然，他还是去了当铺。”他微微一笑眼中留下两行眼泪。

　　退回屋外，他站在教堂外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我渡世人，可世人总因为自己而走进黑暗……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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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一间狭小的房屋里充满了各自拍摄设备，而有一个身材极好的男子坐在镜头前，他的前面是一大堆食物。

　　他一脸兴奋的目光看着屏幕

　　“感谢榜一的朝天炮！给老弟点点关注，接下来我将会把眼前的二十桶面吃完……”

　　周冥站在那男人的屋外笑着瞧着，他伸手轻轻一指，那男人后背便出现一个‘人’的标记，然后他急速往后退，隐于他身后的圆月中。

　　他说我从不主动将他们带向黑暗，因为他们自己就会主动上门。

　　欲望开启之时，黑暗既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