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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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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管是北蛮还是北齐,对于范闲来说左右都和他做菜没什么关系,至于辛其物嘴里说的那些事儿听过了,也就是单纯的听过就算了,范闲心中怎么想都觉得若自己当了这鸿胪寺的官后,家里的店眼见就要长时间开不了门,这哪里能成?
范闲从谈判会馆出来,就准备去菜市场大肆采购一批食材,准备做一些快餐小吃去卖,范家送饭开不了张的日子里,好歹也可以卖卖别的东西不是。只是他刚出来,鉴查院的影子便来找他,说有人要杀陈萍萍。等等,有人要杀陈萍萍为何要来找他?
“院长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青阳世子进了京。”
“青阳世子进京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这北蛮和北齐素来不和,边界上打仗的年岁,比和庆国打仗的时间都长,北齐此次前来谈和,却又遇到北蛮最大的部落青阳部的世子来庆国谈商贸合作,怎么可能消停?若是在庆国国都杀了青阳的世子,怎么想都对北齐百利而无一害。鉴查院自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朱格的一处便倾巢而出,去保护那青阳的世子去了,陈萍萍身旁自然无人。
范闲等人赶到鉴查院的时候,院里并非无人,只是这些人瞧着都不太对劲。他和王启年及影子直接去找陈萍萍,见到人的时候,对方还有闲心思下棋,嘴里咬着的是他今天店里卖的小泡芙,桌上还放着一个白瓷碟,碟子里还有大约十几个泡芙,看这量陈院长至少是买了两盒。
范闲对陈萍萍印象还好,毕竟五竹说这人是想要保护他,保不保护还没怎么看出来,但这人似乎很喜欢他做的甜点。范闲要带着陈萍萍出去的时候,对方还不忘将桌上那一碟泡芙拿过来,笼在袖子里。
外面那堆身着鉴查院衣服的人,瞧着他们出来一个个拔出刀,围了上来。他赶紧推着人掉头直接入了身后的地牢,让王启年拴上大门,几人又根据陈萍萍的提示进了一个密道。外面喊杀声震天,地牢里阴暗湿冷,却又有一股子奶香味,对,正是泡芙的香味,陈萍萍还一口一个的吃着小泡芙,王启年在旁边咽了口口水。
这糕点还是王大人跑腿去买的,要不是陈院长给钱,二十两一盒的吃食他可舍不得买。买回来的时候,糕点还温热,院长给他尝了两个,表皮又酥又脆,内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馅儿,带着奶味的甜,又绵又软的,跟咬着棉花似的,可又很不一样。这种口感的糕点他活了大半辈子还真的是第一次吃,眼看着陈院长还在一口一口的吃着,王大人也想起味儿忍不住馋了。
生死攸关的关头,一个淡定自若的吃着泡芙,一个还在自以为小心翼翼实则咕咚一声的咽着口水,范闲看向最为正常的影子,一时觉得,还是影子大人靠谱些。带着面具包的严实的影子大人,其实也有些后悔,与其如此试探范闲,还不如让他好好做顿饭……
范闲这人除了对于厨艺执着至深之外,对待在意的人也是甘愿赴汤蹈火,他和陈萍萍虽然并没有过深的交集,可也能感受到对方对于他的保护和关心。况且,范建也曾告诉过他,这次婚约能顺利取消,陈萍萍也出了力,这点功劳,司南伯也没有厚着脸皮全领了。范闲的功夫也是五竹亲手教的,比他的厨艺是差一点,但也算是七品巅峰的好手了,他做好了舍命搏杀的准备,对影子提议的交出陈萍萍的建议置若罔闻,却没想到,后续的发展简直让他一头雾水。
影子一个人杀了围杀他们的百名高手,朱格莫名带人匆匆赶来,又称青阳世子不见了。陈萍萍没有下令去找这北蛮的世子就算了,还招来鉴查院尚在京都的各处主办介绍给他。范闲虽然不知道陈萍萍这是什么意思,还是一一打了招呼。
唯有一人盖着棉被躺着,一脸的苍白却仍不忘抬着头对着他笑,“小师弟来了!我姓冷费老门下的,你上次做的粥,我吃过了,实在太好吃了!”那大约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青菜肉沫粥了,冷师兄说完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十分怀念。
上次三处的师兄们来范闲店里吃饭,他还记得清楚,他这位冷师兄因自己研制新毒把自己毒倒了没来成,没想到竟然现在都还没好!这人也是他师父唯一提到过的可以帮他办事儿的师兄,纵然第一次见面,范闲也对他印象极好,就是这样子瞧着莫名喜感,范闲给他掖了掖被角,又道,“师兄若还想吃,我明天给你再送点,青菜肉沫粥吃过了,我明天做点鱼片粥给你送过去。师兄家在哪儿?”
“这怎么好意思。”冷师兄和他师父一样一直都未成亲,他家里瓶瓶罐罐的都是毒药,也请不了仆妇来照看。以前都自己做饭,最近他中了毒也动弹不得,全靠他下面其他师弟们轮流来照顾他,可惜这群男人们厨艺还不如他,一个个做的堪比猪食,若是天天吃猪食也就算了,他一个大龄单身汉也没那么多挑剔的心思,可他偏偏吃过自家小师弟亲手熬的粥,同样是粥,其他师弟们做的还能咬到石子儿,丝瓜瓤儿,小师弟熬得简直不是一般的美味,米粒糜软香滑,喝一口,又有青菜的鲜肉沫的香,还有一粒粒特别细小的蛋花,不油腻也不过于清淡,山珍海味也比不过这么一碗粥了。不能想,一想就要流口水,冷师兄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满怀期待,张嘴就报了自家住址。
范闲应了一声,记在心里。那边陈萍萍干咳一声引开众人注意力,试探说是影子试探,救人说是范闲救的他,为的就是告诉众人,他若隐退,范闲就是鉴查院的接班人。这话却引来朱格不满,陈萍萍却极为强势,一句“若是不服,找机会杀了我便是”就散了会。
“为什么?”范闲不太明白陈萍萍为何要把鉴查院交到他的手上。
“是影子自作主张,要试探你,这样也好,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但朱格说的没错,我没有那个资格。”还有最关键的,范闲并不想继承鉴查院,他的梦想并不在此。
“鉴查院是你母亲一手创立,这些年,我一直守着,这个院子,终究我要还给你。”
“时过境迁了……”他母亲已经死了,而他是范闲,所爱之事,仅在灶台之间。
“时间过了,初心未改。”陈萍萍说起初心二字的时候,眼中甚至闪过了微光,让范闲十分动容,他能明白这份坚持,就如同他坚持为自己成为厨子的梦想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陈萍萍和他一样,只是他们坚持的东西不一样罢了,这一刻,范闲到了嘴边的拒绝突然说不出口。他很想告诉对方自己只想当个厨子,做做菜,开个饭馆,一生无忧的了却此生,完成前世没有完成的遗憾,度过此生一直梦想的生活。可若他这么做,陈萍萍的坚持注定无果。
当对方说出那句“再困难的事情我来办”时,范闲没有勇气拒绝对方,这是对方坚持了半生的心愿,陈萍萍,庆帝……他的心突然有些乱了。范闲临走的时候,送给陈萍萍一袋果脯,观他噬甜,特意送给了他。
一路上他迫切的想回去吊一碗鸡汤,做一碗过桥面,让自己静静心。庆帝把他往官场上拉,陈萍萍想让他接手鉴查院,而范闲自己,都不喜欢,可却无从拒绝。他没回范府,而是绕道回到自家饭馆,刚到了后院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作为厨师,他的鼻子自然很是灵敏,虽然这气味儿很淡,却还是被他闻到了。
院子里有其他人!
范闲蹲下身,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闻着味,似乎是从厨房旁边的柴垛传来的,离得越近,血腥味越发浓烈,这气味腥甜,不是动物,该是个人!
范闲摸过去直接一刺,他这一刺并不是要杀人,只是试探,柴垛里的人并未还手或者抵抗,只是踉踉跄跄的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人瞧着似乎力竭,右手支着身子匍匐在地,衣服和头发上沾染了尘土和木屑,看着甚是狼狈,嘴角还挂着血,胳膊上也有一处伤口,衣着……倒是奇怪,领子上还缀着一圈白色的羊羔毛,头发半披着,两鬓扎着小辫儿,其余头发微卷,瞧着明显不是庆国人。
范闲还未说话,这人看了他一眼便晕了过去。范闲看了看这人,心中大约有了猜测,他将人扶到大堂内,找了几个坐垫拼了拼,让人躺着,摸了摸脉象后,便去了后厨。
阿苏勒是被一阵十分诱人的香味弄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周围只点了几盏烛台,并不十分亮,外面天色似乎已经黑了,他胳膊上的伤口也已经被人包扎好了,嘴里似乎还有点苦涩的药味,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那股子香味吸引人。阿苏勒站起来,扶着墙走到一处半掩着的木门前,推开后,秋夜里冷意扑面而来,院子里点着几盏油灯,唯有一处灯火通明,里面有个白衣的少年正在忙碌着,那身影带着暖意热气和诱人的香味,映入阿苏勒的眼里。
对方转身拿碟子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他,冲着他招了招手。阿苏勒一步步走过去,才看清那少年眉眼,长得很精致,脸很小,下巴圆润,嘴唇饱满柔软,鼻子上还有恰到好处十分可爱的一粒痣。对方指指旁边放着的两个碟子还有两份面,“饿了么?”
阿苏勒还未答话,肚子倒是应景的叫了起来。对方笑了笑,撑开一张折叠的小桌,将做好的东西一盘盘端上去,旁边的黄泥炉子上还温着一锅粥,散发着十分浓郁的香味。他弯下腰的时候,长发垂下来,阿苏勒发现,这人发梢起伏,竟然也是卷的,配上那张脸,更加好看了。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不经意的问到。
“阿苏勒……”他脱口而出。
那人却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光,“阿苏勒?不应该是吕归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