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虞团孟] 故事》良宴

3、第三章

　　我拖着我的瘸腿无所事事地晃荡在禅达的大街小巷，见胡同就钻，见岔路就向左拐。
　　偷偷在屁股后面跟了我一天的不辣和余治终于忍无可忍地放弃了----下了注的人渣和前精锐大概以为我会去找小醉----大爷的，他们干嘛不去跟张立宪？
　　事实上从打回来，我连自己爹妈都还没见过。
　　我没有迷龙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我没种在一天天溃烂下去的死啦死啦身边享受狗屁的天伦之乐。
　　小醉……我和她中间早就隔了三千个死人。我懦弱到只能和我的弟兄们在一起。

　　我眯着眼坐在青石板的巷口晒太阳等天黑。
　　今天死啦死啦和我大吵了一架，最后他愤怒地咆哮着要我滚出去，要我们全都滚出去。
　　……我们兴高采烈地滚了出来。
　　我们用光了所有的手段----逼迫阿译坐在院子中央唱酸曲，挑唆迷龙翻出白条追他的债，传播各种关于虞师即将西进的小道消息，我们甚至架起锅扬言要炖了狗肉----毫无用处，狗肉跟他弟兄一样无耻，它在我们架起的大锅旁边严肃地视察了几圈，然后冷静地跟死啦死啦一起趴窝午睡去了。
　　迷龙们闷闷不乐地收起了锅，我说别介，留着。然后迈着瘸步进了我和死啦死啦的窝----没了放炮洞，我仍然不得不和他挤在一个窝，因为阿译说，以防万一。
　　真他妈扯淡。
　　可人渣们第一次觉得阿译的话在理，于是住进收容站的头天就把我连人带被扔进了死啦死啦的巢穴。

　　我踹了死啦死啦一脚，“别装睡。”
　　死啦死啦装模作样地打着呼噜。
　　我粗暴地掀开他身上的被子，“你这么不待见我们你怎么不滚？你滚啊，你躲的远远的，虞啸卿肯定不拦你，我们也不拦你。你怎么不滚？”
　　死啦死啦把呼噜打的震天响。我发神经一样狠踹他，手脚并用地把他从草垫子上拽下来下死手猛揍，“你滚你滚你滚你滚……”
　　“我他妈当初怎么没把你扔在西岸？”死啦死啦气急败坏地拿枕头砸我。
　　我蹦开一步躲过枕头袭击，大口喘气。我想我又要恶毒了，可是我真他妈头一回感谢我爹妈生了我这张损嘴。
　　我说，“您后悔也晚了。您忽悠我们去送死，您带着我们玩了命，您已经把整个团搭在了西岸把我们带了回来，到头您想撒手不管了！您怎么就那么好意思呢？”
　　死啦死啦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瞪着我----瞪我我也说，这招趁着乱兴许管用，只要他别能再憋着，小太爷豁出去不要脸了。
　　“您千万甭哆嗦。您一哆嗦阿译又要哭唧唧地跟个婆娘似的，迷龙又该偷着撕您当初死乞白咧打的白条，张立宪又要做贼似的去师部套消息。”
　　“滚。”死啦死啦很简洁地说。
　　“对，现在是没人管的了您了。能管的不敢管了，敢管的死光了，虞啸卿巴不得没你这么一人，郝老头早被一炮轰到山底下去了……”
　　死啦死啦踹醒狗肉，光着脚丫子抄起鞋就砸，“滚他妈的出去！”
　　……五秒钟之后我被他和狗肉合伙撵了出来。人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还了魂。死啦死啦带着狗肉追杀出来，“都给我滚！大白天扰老子清梦！滚滚滚！”他一手抄着胶鞋，一手提溜着火盆，身后跟着呲牙咧嘴的狗肉，人渣们忙不迭地往门外滚，边滚边骂，王八盖子的吃老鼠药了？！
　　迷龙说，“你们谁偷我家老鼠药了？”
　　丧门星说，“我看就像你下的药。”
　　迷龙惊喜地看他，窜着扑了上去，两个人狠狠扭做一团。不辣也怪叫着掺和进去。
　　阿译颇有些忸怩又自豪地摆弄几下头发，“我唱的曲子还是有用的，还是有用的对不啦。”
　　我微笑着看着人渣们亢奋地胡闹。他们不会想知道我对死啦死啦说了什么，我知道那些话有多无耻，有多让他愧疚和痛苦----有多痛苦，就有多大作用，死不要脸的作用。
　　我想不辣他们猜的出来。
　　他们只是不忍心。
　　做王八蛋也不是人人都有天分的。

　　炮灰团的诡异逻辑，越难过越要撒欢。
　　我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望望天，站起来活动着早麻掉的腿。
　　该回去了，今天我们要吃的好点----克虏伯应该已经颠颠地去问死啦死啦“今天我们吃什么”了。
　　我长吁一口气，转头向来路，才发现我坐了一天的地方居然是迷龙家的巷子口。
　　……我有那么想家吗？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回过神已经站在迷龙家门口。
　　我听到我的父亲因为温暖又冰冷的暮色而诗意大发，吟咏着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诗句，雷宝呜呜地模仿着坦克车满院子横冲直撞，米饭的香气若有似无在空气中飘散。

　　几架战斗机从昏暗的天空轰鸣飞过，我在暮色沉沉中倚着迷龙家厚实的门板，忽然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