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水果刀（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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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行政楼办公室的门被从外侧打开，窗外的月光照亮了黑暗中飞扬的灰尘。
湛桓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儿，办公室很空，办公桌大概值钱些被搬走了，便宜茶几和一张破破烂烂的沙发还在，墙皮脱落的内墙上有一扇闭着的门，看样里面是休息间。
他走进去打开它，里头果然是一间狭小的房间，没有窗，又闷又热，像是被抽走了空气的蒸笼，唯一的家具是一张铁床架子，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
“就这儿。”他转过身示意，把特地回车里拿的急救箱撂下，摘下背着的AWM，轻柔地让它斜靠在沙发边。
给他当了一回免费劳力的两名佣兵没有丝毫怜悯，连弯腰都懒得费力气，一把丢下扛着的两位俘虏，肉＃体结结实实和水泥抹的地面撞在一起，听着让人一阵肉疼。
湛桓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开始赶人：“没你俩事儿了，爱哪哪儿去吧！”
这俩人大概刚从部队退伍不久，对上级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这么点儿小事还打开无线电请示了一下才出了门，又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门板刚一扣合，湛桓就赶快蹲下去摸了下男人侧颈，还好颈动脉还在顽强地跳动——这人伤得重，到现在还没醒，他都怕这一下把人给摔背过气去。
冷锋。
他在心里念了念老猫这个曾经的目标的名字，看一旁被反绑双手的女人挣扎着爬起来摸到冷锋身边，便伸手把蒙着她眼睛的黑布扯掉了。
黑布下，是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
湛桓和她对视了两秒，打开急救包，视线移向她腿上的伤口，说道：“自个儿来？”
女人平复下急促的呼吸，低下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冷锋，复又抬起头来，说道：“Walther，还是……湛桓？”
湛桓不奇怪她知道自己：“代号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希望你明白，我，我们……都相信你。”
湛桓撕开装止血粉的袋子，给冷锋肩上的伤口止血，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即使有把握，也不会向同胞开枪。”她舔了舔嘴唇上干涸的血，腥甜，“我们处境艰难，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帮帮我们，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会满足你。”
五十人，有枪、有车，监视严密，她和冷锋都受了伤，想要逃跑希望渺茫，不如拉拢这个态度上十分亲近的雇佣兵。如果有机会……
湛桓开口问道：“什么要求都行吗？”
“……什么都行。”她说道，“只要不触及法律和纪律。”
湛桓把止血粉放在一边，抽＃出军刀慢慢凑近；女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肌肉紧绷，紧接着却双手一松，被反绑的手腕恢复了自由。
“我想，”他舔舔嘴唇，“……我想回国。”
在战狼中队的中队长位置上，龙小云坐了也有几年，自认见过的杀人如麻的家伙不少，只是眼前的人明明也是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的佣兵，一双眼睛却年轻到有些稚气，纯粹而干净。
她揉了揉手腕，思虑着说道：“我可以向上级申请。”
湛桓的眼眸一瞬间像是被月光点亮。他把急救包里的东西分出一部分来塞给龙小云，指了指小休息间：“先处理伤口。”
龙小云略微松了口气，接过这些器具来，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看冷锋。
湛桓挑挑眉，难免带些痞气：“给点儿基本的信任吧，长官？”
信任，危险的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特殊时期，不能拖泥带水。龙小云心下一横，踉跄着站起来，轻声说道：“我相信你。”
她伤腿不便用力，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休息间，门还留了道缝，显然也没有那么相信他。
湛桓倒不是特别在乎，准备开始自己的急救工作。他摘了手套丢到地上，用刀割开了冷锋的上衣，把人上半身剥个干净，又团一团被切碎的T恤，当毛巾随便擦了擦对方身上的汗水和血迹。
右肩一处枪伤，创口不大，应该是手＃枪造成的，子弹还在里面；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大概是旧伤撕裂了。再往下……之前在仓库看到左腿处也有血迹，但要确定伤口的状况，估计得脱裤子。
湛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拿出手机，打算用它当光源；前面的楼有电是老爹他们用了厂里留下来的柴油发电机，但这栋楼比较偏，就没供上电，也就开不了灯。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信息，在划开手电前，他简单扫了一遍，是黑客发的。
真效率……他走向茶几，放下手机比划了几下，正想着怎么放合适，余光忽然看到旁边有什么动了一下；他顿时一蹬向侧前方蹿去，但已是来不及，膝弯处被一股大力扫中，不由得脱力一弯，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湛桓反应极快，控制住落势就地一滚、翻身半跪，条件反射地反手摸出腰间的手＃枪；可对方比他所预想的爆发力更甚、速度更快，舒展身形如猎豹般扑来，一只带起劲风的拳头直逼他的面门。
来不及思考，湛桓猛地向后一倒，右肘后撤在地上一撑，左臂缠住对方右手，腰身反弓、肩肘使力往右一翻，登时将人反擒、狠狠摁在地上，枪口抵住对方后脑：“别动！”
像是柔术的起桥……龙小云及时推开门，把手里捏得死死的手术刀放下，低声喝道：“冷锋！”
冷锋本来刚醒，还有伤在身，能打那一下很不容易了，听到队长还算有中气的声音后一下子放了心卸了劲儿，停止了挣扎，大口喘着气。
感受到他放松了力气，湛桓才小心地从他身上起来，缠紧的胳膊分开时没有被衣料覆盖的地方感受到高得发烫的温度，还有皮肤上涔涔的汗。他收起枪，想了想还是弯腰给冷锋掀了个个儿。
冷锋实在疼得没有力气，靠他这一下勉强翻过身，喘息片刻才倚着墙坐起来；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着，结实漂亮的肌肉上汗水混着血水，在光下亮晶晶的。
他抬起头。手机倒扣在茶几上，白光从闪光灯处持续地发出照射着天花板，使得站在他与茶几之间的人侧对着光源，阴影中他能看到眼前一张轮廓熟悉的、有些稚嫩的脸庞，还有那双黑亮的眼睛。
一双属于狙击手的眼睛。狙击手总是这样看目标的，仿佛注视着此世唯一，直勾勾地、剑一般地，目光总会比子弹更先穿透目标的脑袋。
与立场不明的狙击手这样对视就像刀尖儿上起舞似的，冷锋情不自禁地弓起背，随时准备反杀。他随即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这才过去一周，现在人家可没涂油彩了。
“你，你是……”他声音哑得不成样，不得不清了清嗓子，“靠，边境线那个，不会是你吧？”
没等湛桓回答，他又回头看了看龙小云，用眼神询问，龙小云微微点了点头。
这他妈得是什么孽缘啊。
冷锋心情有些微妙。他喘匀了气儿，说道：“那，现在怎么个计划？”
“处理一下你，”湛桓用拇指点了点一旁的急救包，瞟了眼冷锋肩膀又开始流血的伤口，眉峰挑起：“还是说你更想当干尸啊？”
“嗬，”冷锋一听就乐了，“还有老子这么帅的干尸？”
还贫呢，都什么时候了！龙小云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怕，故意呲牙咧嘴地躺下来，说道：“行吧，那你祸祸吧。”
龙小云叹了口气，把住门框的手指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松开，再次将门半掩。
湛桓看了看表，捞过茶几上的手机塞给冷锋，说道：“正好你醒了，照着点儿亮，咱们速战速决。”
冷锋往他的方向蹭了蹭，让手电的灯光照着自己的右肩，状似无意地说道：“哎，这回可逮着你了，就想问问，你那时候是干嘛来了？”
湛桓简单做了消毒，正用镊子轻轻扒开伤口看里面的情况：“少来，这是我逮着你了。”他放下镊子，拿起手术刀继续道：“角度不行，得开个刀，没麻药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你还能给我变出麻药来？冷锋都好奇这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他做了个深呼吸，说道：“你水平可以吧？别一刀下去给我弄残废了……”
“那你只能认了。”湛桓耸耸肩，往他嘴里塞了一段绷带，“别乱动啊，不然真残废了。”
冷锋点点头。
锐利的刀锋轻轻划下，血液颤巍巍地涌出来。湛桓转而拿起镊子，就着手电的光，既快又准地夹出了那颗小小的金属块。
剧痛似乎延迟了一秒才爆发，冷锋喉中滚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嘶哑呻＃吟。湛桓粗略地给他清洗了一下伤口，扯了块纱布贴上去，一边不由得安慰了几声：“放松、放松，没事儿了……”
冷锋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把痛吟咽回去，紧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着用力过猛的惨白，脖子上鼓起青筋，好一会儿才仿佛活了过来，恢复了呼吸。湛桓看他松了力，扯出他咬着的绷带；他大口喘息着，哑着嗓子地骂了一句：“妈的……”
很能忍嘛，光都没有晃动。湛桓想，现在在门外听起来估计才比较像审讯那回事儿。
他把疼得全身虚软的冷锋扶起来，帮人重新处理了一下腹部撕裂的旧伤，又借手电的光检查了一下对方左腿上的伤口，不长，但是有点深，缝一下可能会好一点。
就是自己这个缝合的手艺……
他搓了搓手上干涸的血渍，说道，“弄腿上的，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冷锋的笑声虚得都发飘，却很利索地单手解了自己的腰带。
湛桓本来没想什么，他这么一说，反而想起了以前电视剧里的纨绔子弟，边上手帮他扒裤子边接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忽然，休息间的门打开了。他一回头，龙小云撑着门框站在那儿，眼神在他和冷锋之间游移了一下。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冷锋忍笑忍得全身发抖，在小口抽气的间隙里小声叫道：“破喉咙，破喉咙……”
破……
嗐，“没有人”这不是来了么。
湛桓纳过闷儿，迎着龙小云面无表情的脸，被传染得也想笑，咬着牙忍得很辛苦。
龙小云站在那里，心里也说不清是无奈居多还是好笑居多。怎么身在敌营，还能跟人家聊得热火朝天的？
她瞪了这两个不分场合讲笑话的兔崽子一会儿，拖着包扎好的腿又转头进了休息间。
这笑声要是让门外的听见，指不定以为里头怎么了呢。湛桓吸气呼气按捺住笑意，给冷锋清洗了一下腿上的伤口，一转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兴致盎然地开口问道：“哎，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水果刀（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