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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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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一迈进院子,就透过窗内看见谢溪披着件薄薄的外衫伏在书案上,认真研读着手中的书册。
他慢慢悠悠的走近窗前,趁谢溪不觉,打了个响指。
谢溪被惊动,抬眼看向来人,笑到“阿远。”
“嗯”穆远应了一声,直接坐在了窗口,将手上提着的几包茶叶放在书案上,附言道“贺之扬早上来送的。”
谢溪拿起茶包,是淮南盛产的潇山云雾,“他人呢?”
“被我打发走了。”
谢溪无奈的笑道“你赶他走干什么?”
穆远挑挑眉,“我什么也没说,就告诉他你要考状元,是他自己扭头便走了。”
谢溪心知这是贺之扬不愿打扰他,他初到淮南时,生了场大病,病愈后不爱走动,正是贺之扬领着他走遍了淮南的各个角落,说他这是心病,出来散散心就好了。
“他人虽纨绔,但心性单纯,我在淮南时也得他照拂许多。”谢溪回忆道。
“心性单纯?”穆远笑了笑,“你是不知道他终日和账房先生是怎么耍心眼的。”
贺家在淮南起家,从最初的丝绸生意到现在的水路运输,生意越做越大。自从这生意做到了京城,贺家便离开了淮南。
贺之扬有位亲兄长,生在富贵人家,却心向沙场,瞒着家里人参了军,至今仍在西北苦守疆场。
大哥是个怪人,贺家的希望也就落在了贺之扬的身上。可贺之扬却是个好逸恶劳,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就算被家里人锁在账房里,也是听不进一句话,看不进一行字。天天变着法儿的耍赖皮,一不留神就没了。
谢溪深知贺之扬不学无术的本性,笑弯了眉眼,没再说什么。
穆远看着他,忽然出声,“你在淮南听了许多我的传言……”
谢溪微愣,抬头看向穆远。
“我也听说了你的。”
“是什么?”
穆远忽然移开眼神,望向满院的春色,半晌,他才轻声说道“春风杨柳……”
他回头看向谢溪,眼前人依旧保持着愣怔的表情,眉目清朗,眸光清澈。“不及谢君一回首。”
谢溪颊边染上绯红,匆忙移开了眼神,“你真是……”
穆远笑意更深,翻身下了窗,推开房门,见谢溪眼神半含怒意的向他看过来,更是笑逐颜开,还毫不留情的推锅道“贺之扬告诉我的。”
不待谢溪回复时,穆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嗯?叫我干嘛?”
来人着一身华冠丽服,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腰间还佩了一副玉环,周身都透露着富贵。正是方才聊起的贺之扬。
贺之扬长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此刻,那双大眼睛正无辜的看向二人。
穆远回身,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贺之扬心头一颤,差点站不稳,颤抖道“门……门没关啊”
穆远皱皱眉,“那你就进来?”
贺之扬看着穆远面色不愉,咽了咽口水,眼睛瞪的更大了,“我……我错了。”语罢,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谢溪。
谢溪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向他们,在穆远身边站定,向一脸惊慌的贺之扬笑道“数年未见,近来可好?”
“好好好。”贺之扬急忙应道,见穆远并未有什么动作,他向谢溪靠近,“好归好,可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家里的先生天天逼着我看账本。”
谢溪安抚他道“贺家嫡子就你兄弟二人,你大哥他征战沙场,这家里自然依靠你撑着啊。”
闻此言,贺之扬更是哭丧着脸,“我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穆远不愿听他抱怨,忍着脾气告诉他“今年三月我父亲回京述职,你大哥也一并回来。”
贺之扬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贺之扬兴奋道。
穆远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贺之扬瞬间安静,他默默看向穆远,像是询问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穆远只是淡淡说道,“别打扰他。”
然后带着他出了谢溪的房门,关门前,还特意嘱咐道,“换件厚的衣裳,天凉。”
谢溪坐回书案前,继续翻读着手里的经纶,可心思却早已飘远。
这薄薄的书页,记录着磅礴的历史,讲述了浩渺的时光。
他从书里知道了明主贤臣,知道了诗词歌赋,知道了山川,知道了草木,知道了年华,知道了光阴。
可他不知,在高山流水般清澈无垢的情意后,他心中平白生出的那份歹念是何种妖魔,令他惊慌失措,也令他魂牵梦萦。
“阿远……”谢溪轻喃,回过神来,低头才发觉书页角落处已落下了一个浅浅的“远”字。
他执起笔,想将那处涂上墨,落笔的一刹,心中忽然清明,越描越黑的道理,谁不知道。
可是……
“我无法言说了。”
笔尖触页,一团墨色开在了书卷一角。它无声地提醒着谢溪:这是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一个人,成了另一个人的秘密。
一语封喉。